李国梁从审讯室回到家,便一刻不停的把关押石魁的地点、地形以及关押地的具体布局,绘成详细的图纸迅速派人送到张团长手里,然后按计划于当晚十一点半吹响了紧急集合哨。
李国梁站在猎猎晚风中,面向整齐合一的队列默默凝视了一阵,然后缓慢而宏亮的说:“弟兄们!本来我们今晚是要开往徐蚌前线的,但是我现在改主意了,不去了。因为,你们都是抗战时期一直跟随我的生死兄弟,我再不能让你们去充当炮灰了。事实上,国军的兵力和武器装备远远超越共军,可还是连连失利,兵败如山倒,这是为什么呢?”李国梁停了停,尔后用手往自己胸口猛拍两下继续激昂的说:“心!军心!民心!这些都失去了,能不溃败吗?所以,我要带领弟兄们寻找一条光明大路!当然,不愿跟随的我也绝不勉强,我给你们发够回家的路费。不过,我把丑话说到前头,如果有人跟我对着干,或者在我背后捅刀子,也别怪我姓李的心狠手辣,不讲旧情!”
李国梁正宣讲着,郑营长背着一口袋红布条来到队列前头,他放下口袋大声的对官兵们说:“弟兄们,愿意跟随团座起义的现在就往左臂系上一根红布条,跟着我去灭了周浩那帮狗杂碎!”
郑营长话音未落,官兵们便一窝蜂似的涌过来,满口袋的红布条瞬间就被抢光了。李国梁看着这场景,心里涌过一股热流,他将兴奋和沉重的责任感一并紧握在两只拳头中。
周浩很不情愿的差人招待完能吃能喝的石魁,又把他送去医院处理枪伤和刑伤,做完这一切,他静心想了又想,总觉得李国梁的做法有些不正常,直觉告诉他,李国梁可能要出什么幺蛾子。疑点是,既然石魁的身份已经明确,为什么李国梁还要那么菩萨心肠的对待他呢?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熟人,而且还是很不一般的合作关系,他这么做应该是故意为石魁拖延时间,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周浩越深想越后怕,越想越后悔,因为这里毕竟是李国梁的地盘,自己可控的武装力量又是那么的有限,万一发生什么变故,岂不任由他李国梁宰割?想到这,周浩顿觉后背直冒冷汗,他连忙抓起电话,给他主子打过去。电话那头听完周浩一五一十的陈述和建议,也没犹豫,当即答应从距古城最近的凤城调集一部分精兵强将前去支援。周浩放下电话,心里踏实了许多,但还是睡不着,他总觉得睡在这个房间犹如睡在一枚炸弹里,随时都会被送上西天,因此,他决定今晚还是睡到军统站去。
返回军统站,周浩把所有的岗哨查了一遍才安心回房间睡下。劳碌了一天的周浩头刚挨着枕头就进入了梦乡,梦里他梦见自己站在众人瞩目的授衔台上,下面是黑压压的人群和经久不息的掌声,好容易才读到他的大名,他忘乎所以的奔向授衔台,双手正要去接委任状,却被一阵清脆的枪声惊醒。周浩突然翻身坐起,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终究发生了。
按原定方案,李国梁带领的正面强攻部队已经抵达军统站前门的杨树林,但李国梁并不打算直接强攻,因为他知道,虽说军统站里的兵力不过百余人,说起来并不算强大,但是这个陈家仓库大院的高墙本来就很坚固,军统站迁来之后又在高墙顶部拉起了带电的铁丝网,并且还在院墙的四周修筑了暗堡,简直就成了一座易守难攻的铜墙铁壁,假如贸然硬攻,势必会造成更大的伤亡,所以李国梁决定让郑营长先带少量士兵堂而皇之的靠近门岗,然后见机行事。
”哪部分的?”门卫班长见有人过来立刻提高警惕,大声问道。
“古城守军,接上峰命令,叫我们来协防!”郑营长不慌不忙,友好的笑着回答。
门卫班长说:“对不起,我们并没有接到这样的指令,请你们离开!”
郑营长说:“我这有上峰的指令条,你看了就知道了。”
门卫班长犹豫了一阵,没再阻拦。这深更半夜的,能有人来替岗当然是好事。
郑营长见机会来了,便大步流星的带头走过去,待靠近门岗,他假借去腰间掏指令条,迅速拔出短枪直接顶住门卫班长的脑门,低声命令道:“放下武器,饶你们的狗命!”
门卫班长翻着白眼望望周围,见其他两个门卫早被控制,只得乖乖就范。
这一切全被高墙上的守军看得一清二楚,有人马上高声大喊:“有情况!给我打!”
枪声一响,李国梁意识到该是强攻的时候了,他即刻命令:“弟兄们!上!快速结束战斗!”
前门交火之后,埋伏在后墙外的营救小分队也行动起来。杨龙判断,这个时候的兵力和火力大部分都被吸引到前门去了,接下来只要按李国梁之前提供的地图行动,避开暗堡,就可以迅速的翻过高墙。
“跟我上!”杨龙一声令下,队员们趁着夜色麻利的靠近没设暗堡的墙段,三个人一组搭成人梯,上面的人剪断铁丝网,飞身上到墙顶,再回手拉起下面的人,就这样,所有队员转眼都进入院内。杨龙躲到墙角,展开地图用手电筒迅速地又浏览了一遍,很快就锁定关押石魁的房间。
奇怪的是,当小分队靠近关押石魁的房间时,并没有发现门口和周围布防看守,杨龙心里不免生疑,心想可能有埋伏,便派两个队员前去探个究竟。两个人砸开关押石魁房门的锁正要推门,其中一个队员敏锐地发现有两根很细的线绳拴在门框上,马上警觉的喊了一声:”有炸弹!”
杨龙听到喊声赶忙跑过来,命令两个队员迅速离开,自己靠过去小心翼翼地将炸弹引线剪下,然后打开电筒到处查看了一遍,确定安全后才轻轻推开房门。门开了,屋内却空无一人,石魁不见了。杨龙立刻意识到石魁的神秘消失将会给营救行动带来更大的困难和诸多的不确定性。
时间回到昨天晚上。狡猾的周浩被激烈的枪声惊醒之后,首先想到的就是当紧把共产党要犯石魁转移到地下暗室,这个暗室是建军统站时他亲手设计的,既掩蔽又安全。
院外,正面进攻的部队连着组织了几次强攻都没能奏效,因而部队的伤亡也不小,场面一度处于胶着状态,想按原计划快速拿下军统站看来是不太可能的了,李国梁急得直骂娘。院内,杨龙的营救行动此刻也处于茫然无目标的状态,他本想再到其它房间搜寻一番,可又考虑到战斗仍在激烈进行中,如果小分队茫然乱蹿肯定会暴露目标,给同志们的生命安全带来危险。再从另外一个角度判断,周浩既然把石魁紧急转移,至少说明石魁现在还活着,没有生命危险。鉴于这种特殊情况,杨龙决定暂时放弃盲目搜寻,先率领小分队与外围形成夹击之势,尽快解决战斗之后再地毯式地搜寻藏匿石魁的地方。对于这个决定,说实话,杨龙自己也不知道做的是对还是错,反正他就这么干了。
后面的事实证明,杨龙的决定是灵活有效的正确决策。有了小分队的夹击助攻,顽固的守军突然腹背受敌,战况即刻得以扭转,所谓的铜墙铁壁很快就散了架。
打扫战场的时候,在死伤和投降的人员里却没有发现狡猾的周浩,李国梁和杨龙由此分析,活没见人死不见尸的周浩现在应该就藏在这个院落的某个地方,此刻,石魁很有可能就在他手里,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石魁找到。于是,李国梁和杨龙简单的划分了一下区域,便各自带队继续搜寻去了。
李国梁遵循自己的直觉,他锁定的地方仍然是周浩原来的休息室,冥冥之中似乎有个声音对他讲,谜底就在这里,因此他对那里充满期待,十分笃定的带人进了周浩房间。众人进房后就开始胡翻乱找,而李国梁却东瞅瞅西瞧瞧,然后拿拳头在墙壁四周仔细的敲来敲去,当敲到办公桌后面墙上悬挂的蒋总裁画像时,李国梁忽然觉得拳头敲下去发出的声响与其它地方有所不同,他立马停住脚步,围绕画像周围又敲击了一阵,他越发确定这个地方有问题。李国梁按耐住内心的兴奋,轻轻拉起画像,果然发现后面墙壁上有一条细细的缝隙,缝隙旁边还有一个金色的旋钮,李国梁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迫不及待的拧了一下,墙壁便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接着两片暗门就移到了两边,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道黑咕隆咚的方门。李国梁喜出望外的看了看洞口,示意士兵们闪开,自己捏这电筒就要往里钻。
”团座,危险,还是我们先进吧!”一个士兵在身后拽了拽李国梁的衣襟劝阻道。
李国梁摆摆手,轻声命令:”你们只管跟着,别乱说话!”
说话间,李国梁猫腰进了暗室,士兵们也小心翼翼的跟着往里走,他们顺着暗道阶梯一步一步的往下走了大约四五米,一道铁门挡住了去路,李国梁想,这里应该就是周浩精心设计的巢穴了。李国梁点燃一支烟,定了定神,他在思考下一步应该怎样行动才有把握救出石魁,想来想去也只有两个方案,一个是向里面喊话,将当前国内形势和有关政策告知周浩,奉劝他弃暗投明。再一个就是炸开铁门强攻进去。当然,这两个方案的利害关系显而易见,一个是一举两得的好方案,另一个虽然直接有效,但容易激怒周浩,很有可能会威胁到石魁的生命安全,因此,李国梁决定还是先尝试第一个方案。李国梁扔掉手里未抽完的烟头,上前一步敲门喊话:”周浩,我知道你在里面,现在,摆在你眼前的路我不说你也清楚得很,再作垂死挣扎是毫无意义的徒劳之举,我念我们好歹一起共过事,希望你放弃对抗与我继续做兄弟,你看如何?”
短暂的沉寂之后,暗室传出周浩狂妄的叫声:“李国梁!别他妈的猫哭耗子假慈悲,有种你一个人进来跟我谈!”
“行!那就废话少说,你开门放出石魁,我进去!”李国梁丝毫没有犹豫的直接答复。
“那可不行!石魁可是共产党要犯,不比你身价低!”周浩一口拒绝。
李国梁笑了,”你呀,自己的命都很难保了,还想着升官发财呢?放出石魁我给你一条活路,不然,你就死路一条!”
”哈哈哈……李国梁,你千方百计找我不就是为了营救石魁吗?现在,你敢炸门闯进来吗?”周浩已经把准李国梁的脉搏,所以轻狂地笑着激将道。
李国梁也同样把准了周浩的脉搏,一针见血的戳穿道:”你夹持石魁藏匿在这个鳖窝不同样也是为保你的小命吗?如果石魁的伤口得不到救治而死在了里面,你想你还能活下去吗?
说来说去,重点都在石魁身上,李国梁知道,周浩更知道,谁都不会轻易放弃各自的计划。周浩冷静的思考一阵,改口说:“那好,我把门打开,你放下武器一个人进来,然后我再放石魁。”
“好!就依你!”李国梁依然回答的很干脆。
士兵们不干了,他们七嘴八舌一心要阻止他们的团座去冒那么大的风险,可李国梁把脸一变,低声凶道:“你们懂啥?救不出石魁我没脸见共产党人,都给我闪开!”
其实那一刻,李国梁和周浩的心里都有各自的打算,如同一场赌博,就看谁的运气好坏。周浩想:只要把李国梁诓进来,无疑就多了一枚重要的筹码,到了关键时刻作用肯定很大。而李国梁则想:只要石魁能靠近门口,他就有把握将他扔出门外,尽管这么干风险很大,但也比炸门营救成功的概率大得多。
暗室的铁门果真打开了,一束暗淡的光线从里面射出来,把李国梁高挺的身影投映在地面。李国梁果敢的将脚跨进门里,然后停下脚步警觉地往暗室里面看去。灯光里,嘴里塞了一条毛巾的石魁正一瘸一拐的从对面走过来。
周浩见李国梁跨进门后就原地不动了,马上命令两个便衣拦住石魁,不允许他再往前走。“团座,不,李国梁,你背叛党国,现在胆小心虚了吧?怎么不敢往前走啦?”
李国梁冷冷一笑,“笑话!我背叛的是腐朽败落的国民党反动统治,有啥好怕的?看看你自己吧,至今还顽固不化,看不清形势,到最后只会自寻死路!”
周浩一改往日的畏缩,语气硬朗的说:”好了,收起你的陈词滥调吧,眼下,你们不过是暂时占了优势,别高兴得太早,我们的援军马上就要到了!过来吧,过来你我好好叙叙!”
李国梁知道,如果自己继续停止不动,周浩肯定不会再放石魁过来,于是,他又小步慢慢往前挪动,尽量把落脚点控制在可以阻挡便衣反手关门的距离。
周浩又命令两个便衣把石魁往前放了几步,如果李国梁与石魁同时伸出手臂几乎就能抓住对方的手指了。
这时,两个便衣果断丢下石魁,转身就要去抢关铁门,而早有防备的李国梁更是眼疾手快,他抬腿左右两个飞脚踹倒正要动手关门的两个特务,并且麻利的拔出手枪,打算第一时间干掉奸诈的小太监周浩。
可是,还是慢了一秒,就在李国梁抬腿的当口,周浩已经抢先扣动了仇恨的扳机,李国梁一个踉跄,歪斜着身子倒下了。
听到枪声,杨龙带队也赶到了暗室,他眼见如狼似虎的士兵们冲进暗室,一阵猛烈的扫射之后,周浩和几个便衣特务像稻草人一样纷纷倒地。杨龙跟着冲进去,二话不说背起李国梁就往地面奔跑,边跑边高声叫喊:“卫生员!卫生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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