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芬爸出院后,石魁照顾老人的任务仍然继续,只不过是从医院转换到桂芬家里去了。石魁每天下了班,很少回自己单身宿舍,几乎是跨上自行车就直奔桂芬家,仿佛那里有一块巨大的磁铁吸引着他。他一个人单骑,来去速度都比较快,通常每天都是在桂芬回到家之前他就先到了桂芬家。石魁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放下手中东西主动去为老人换垫布、换内衣,以及桂芬做不了的事情,等桂芬和孩子放学回到家,该做的事情他差不多都做完了,已经坐在老人的轮椅旁听他毫无顾忌的发牢骚,不厌其烦的絮叨他讲了数遍的陈年往事。有时候石魁也给他讲故事,讲的多半都是自己过去打小鬼子的经历。每当这个时候,铁蛋和解放也会兴奋的围拢过来,圆睁着两眼听得入迷。其实,桂芬每天放学到家,也盼着进门就能见到石魁已经陪坐在父亲身边。如果见不到他人,桂芬马上就会在心里胡猜乱想,想着他今天是不是工作忙得脱不了身,想着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甚至还会莫名的想到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直到石魁安全的进了门她才会踏实地去做自己的家务。
这种比较规律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月后,一天,父亲把桂芬和石魁叫到身旁,将憋在心里的话都倒了出来:“趁着你俩都在,今天我就把这张窗户纸捅破,不然你们就一直这么拖着盖着,弄得小石每天下了班就跟执行任务似的急着要往我们家里赶,忙完了很晚还要回自己宿舍,太辛苦了,我不忍心啊!要我说你俩干脆把证领了,事情办了,往后也就不用这么来回折腾了。”
桂芬立马说:“爸,您干嘛这么急呀?”
父亲说:“不是我急,你看小石他多辛苦呀?你就不心疼?”
石魁见老人这般心疼他,一股暖流瞬间涌入心房,但他仍然违心的站在桂芬这边说:“大伯,我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一切都听桂芬的。”
父亲看着憨厚的石魁叹惜说:“唉,多好的年轻人啊,闺女,你就别难为人家了,让我这个老头子都看不下去了!”
桂芬假装生气的责怪:“爸,您怎么胳膊肘向外拐呀?我是您女儿,您就知道心疼别人,不心疼我!”
父亲呵呵一笑:“我呀,谁都舍不得,都是孝顺的好孩子。”
桂芬这才转过脸对石魁说:“石魁同志,你都听到了吧,我爸早把你当成自家人了,可是我怎么一直没见你有所表示呢?难道要我主动跟你求婚?”
这样大胆主动的话竟然能从仙女一般存在于他心底的桂芬嘴里吐出,直接把石魁炸懵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幸福会来得如此突然,一时间,他结结巴巴的竟然语无伦次了。情急之下,石魁忽然想起兰子生前曾当面跟他传授的一句经验之谈:追女人就要像打仗一样勇往直前,最终才能将自己喜欢的女人追到手。于是他便鼓起勇气红着脸说:“那……那我现在就向你求婚。”
桂芬咯咯笑起来,故意捉弄道:“你两手空空就这样求婚呀?”
经桂芬这么一提示,石魁匆忙去自己身上胡摸乱捏了一阵,最后掏出几年前沈长安政委赠送他的那块怀表,双手庄重的递到桂芬面前,笨拙的说:“我……身上就只有这个值钱宝贝,你想要啥,以后一定给你补上!”
桂芬笑得更厉害了。坐在轮椅上的父亲也跟着呵呵笑起来,“算了算了,就别难为他了,人家好歹是个不小的领导,给他留个面子吧,以后再补,以后再补!”
桂芬这才说出心里话:“赶快收起你的宝贝,其实我啥礼物都不要,就想要你一颗真心!”
石魁嘿嘿一阵憨笑,“今天当着你和大伯的面,我向你保证……”
还没等石魁把保证的内容说出口,桂芬即刻打断他的话:“哎哎哎,你刚才管我爸叫啥呢?跟你说,从今天,从现在起,我爸就是你爸,知道了吗?”
石魁醒悟似的赶忙改口喊道:“爸……爸……!”
听到这两声震颤心壁的称呼,老人心里一阵酥麻的舒爽,即刻张开缺牙少齿的嘴巴脆生生的连应了两声。接下来,三个人便开始商定结婚办事的日子,最终全票通过定在即将到来的国庆节,都认为那天结婚意义非凡。
第二天上午,石魁正准备拿起电话给他的老上级沈长安报喜,沈书记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叫石魁尽快去他办公室一趟。石魁放下电话,骑上自行车飞快赶到沈书记办公室。沈书记这时候已经将两杯尚好的六安瓜片泡好,急急火火的石魁进了门就不客气的抓过一杯,边喝边急切的问:“沈书记,有案子?”
沈书记不急不躁的笑着说:“不急不急,你先坐下来喝了水再慢慢跟你讲。按说近段时间你大事在身,我这个当领导的应该给你充分时间,但这个案子有点紧迫,让你去办我放心。”
石魁放下茶杯心急的说:“沈书记,案子要紧,快说说吧!”
沈书记却慈祥的笑着说:“不,案子要紧,你的婚姻大事也很要紧。跟你讲案子之前我想岔一句,你跟桂芬的事情进展得如何了?”
石魁甜甜一笑,不绕弯的直说:“定了,这个国庆节举办婚礼。”
“那好啊!这里我得提前恭贺你们了,等这个案子结了我叫你们局长批你个长假,让你跟桂芬甜美地过个蜜月。不过,可别忘了请我喝你们的喜酒呦。”沈书记深知他们这桩来之不易的婚姻的曲折性,心里由衷的为他们高兴。
“沈书记,那我现在就代表桂芬感谢老领导对我们的关照,喜酒嘛,少了谁也不能落下您呀!”石魁腾地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给沈书记敬了军礼。
看着石魁幸福满满的喜悦表情,沈书记发自内心的感叹说:“哎呀,总算没让兰子白操心一场,你们终于修成正果了。好了,现在该我给你这个急性子讲讲案件了。”沈书记也端过一杯茶水,浅浅地抿了一口,接着说:“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早上我刚进办公室,杨家桥村的杨兴武电话就打过来了,据他反映,说他们村这两天莫名其妙的死了两头耕牛,初步判断是被人投毒弄死的。我们知道,广大贫农目前主要还是靠耕牛种田吃饭,这耕牛一被毒死,不仅严重影响到农业生产,更重要的是会给老区人民带来非常恐惧的阴云,因此,我们务必尽快破案,早日消除恶劣影响,给老区人民一个交代。”
听了沈书记的简单讲述,石魁问:“那杨兴武他们有没有怀疑对象呢?”
沈书记说:“这就要靠你到现场调查取证了,我现在可以给你提供一个侦破思路,目前我们的土改政策正在逐步落实中,不排除有地主分子企图搞破坏,你想啊,政府把他们的土地和牛马都分给了农会那些没田没地的贫农,他们内心肯定恨得咬牙切齿,因此他们会千方百计的寻找报复机会,求得心里平衡。当然,这些也只是我个人和杨家桥村部分人的猜测,没有证据支持,我们办案是要讲证据的,必须拿出铁证才能坚决打击那些破坏分子,我希望这个案子国庆节前告破,有困难吗?”
说没有困难那也是睁眼说大话,但是石魁执行任务从来都不怕困难,也很少给自己留后路,“有困难也要克服,国庆节前如果破不了案,我这个副局长就主动让位!”
“你有这个决心就好,但我不希望你立这样的军令状,如果你不干主管副局长,那还有谁适合这个位置呀?”沈书记走到石魁面前,习惯性的拍了拍石魁肩膀,严肃的说:“搞侦破可不比我们过去打仗,打仗那是跟敌人真刀真枪明着干,而侦破工作,犯罪分子是深藏暗处,不露声色,我们只能依靠现有的科技手段和办案人员的缜密思考与分析,因此,这比打仗要复杂许多,明白吗?”
“明白!”石魁声音宏亮的又是一个军礼。
石魁从沈书记办公室出来后,立马回局里挑了两名公安战士就直奔杨家桥案发现场。
傍晚,桂芬从学校下班回来,进屋没有见石魁,便先伺候轮椅上的父亲,忙完了父亲又开始做晚饭,晚饭做好后还没见石魁回来,她就到院门外垫着脚尖伸长脖子向暮色渐浓的路口张望,直望得她脚酸脖子疼也没等见石魁的身影,她便在心里嘀咕:“今天怎么了?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真有啥要紧事也该捎句话来呀。”桂芬正在胡猜乱想,一个模糊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路口,桂芬紧绷的心弦即刻松弛了许多,阴郁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她满心欢喜的迎过去,却见由远至近飞快靠近自己的人不是她念想的石魁,而是一名有些面熟的公安人员。
公安人员一把急刹车,麻利的从自行车上跳下来,礼貌的问:“这是王桂芬同志的家吗?”
“是啊,我就是王桂芬,你是……?”
“哦,石副局长叫我过来告诉你一声,有案子需要外出,今天回他不了家了。但他让我转告你,说暂时让你辛苦几天,回来他加倍补上。”
听了公安人员的口头传话桂芬心里直想笑,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随后,桂芬热情的请公安同志进屋喝水吃饭,那个公安同志简短的一句谢绝便调转车头匆匆返回了。
夜晚,喧嚣了一天的古城已经静谧下来,躺在床上的桂芬又重新把认识石魁以来的如烟往事输入脑海细细地过滤了一遍。如今忆起,的确有很多不经意的细节都戳到了她的心尖子上,让她为之动容和心颤,只不过是以前的她并没有在意石魁的所做所为,面对他的付出总是报以冷漠或者仇视的态度,因而在许多地方做的都很对不住他,思来想去,桂芬头一回因为自己愧对一个男人而难以入眠。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