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琳的指尖穿过自己的胸膛，没有疼痛，没有鲜血，只有无数细小的光粒从指缝间溢出，像被惊扰的萤火虫群。她本该恐惧，但大脑中某个古老的部分正在欢呼——这具碳基躯壳本就是牢笼，而源初回响正在溶解锁链。
"博士！你的眼睛——"雷欧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仿佛隔着一层粘稠的蜜糖。
卡尔森跌跌撞撞地扑过来，医用扫描仪发出尖锐的警报。他的嘴唇在动，可洛琳只听见海浪般的白噪音。透明化正在加速，她的视网膜上不断闪过陌生星系的图景，那些螺旋状的星云分明是某种巨大到难以理解的生物神经网络。
黑色碎片突然悬浮到半空，投射出全息影像：地球表面浮现出七个发光的伤痕，正好对应《启示录》中七印的位置。每个光斑中心都站着人形，他们高举的双手间悬浮着与洛琳手中相同的碎片。
"回响之子......"洛琳的声带振动时带起量子隧穿效应，每个音节都引发空气的晶格化，"他们在举行降维圣餐。"
同日·东京湾海底隧道
积水漫过佐藤教授的膝盖，他的防水手电照出隧道壁上的诡异增生——混凝土表面长出类似珊瑚的钙质结构，每簇分支顶端都镶嵌着人牙。更深处传来唱诗般的和声，那是三百名"升华者"在用喉骨振动模拟鲸歌。
"教授！快看这个！"助手颤抖的镊子夹起一片鳞甲状物质，电子显微镜显示其微观结构完美复刻了默奇森陨石的氨基酸排列，"这些增生组织......含有四十亿年前星际尘埃的遗传信息！"
隧道突然剧烈震动，积水沸腾着形成漩涡。佐藤的虹膜倒影中，整个东京湾的海水正在直立起来，构成一堵直达平流层的液态巨墙。水墙内部，无数透明人体如深海鱼群般游动，他们胸口都跳动着幽蓝的量子火苗。
"不是升华......"教授跪倒在及腰深的水里，终于看清那些"人形"的真实面貌——每个都是地球生物进化史的某个切片，从三叶虫到智人，此刻正被某种力量强制展开成四维标本，"是时空的解螺旋化！"
他的助手指尖开始发光，年轻的面孔在碳基与等离子态间闪烁："您听......它们在唱《创世纪》的原文。"
喜马拉雅脉冲站·核心反应堆
雷欧用液压钳砸开最后一道气密门，超压气体喷出时带出大量雪花状的金属屑。这些本该重达数吨的合金碎末，此刻却像蒲公英绒毛般漂浮在空中，组成不断变化的拓扑结构。
"磁场约束失效了。"卡尔森擦着鼻血，平板电脑上的量子涨落曲线已经变成宗教壁画般的繁复图腾，"反应堆里的钚238正在逆衰变，它......它在回忆自己作为超新星残骸时的状态。"
洛琳透明化的身躯漂浮到反应堆上方，她的发丝延伸成无数光纤维，与黑色碎片释放的波纹产生共振。脉冲站的穹顶突然变得透明，群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改变着位置——不是地球自转造成的视运动，而是整个太阳系正在银河系悬臂上逆向滑行。
"观测者阿尔法没有说谎。"洛琳的声音现在带着多重宇宙的回音，她的左眼映出大爆炸前的量子泡沫，右眼则倒影着热寂终结时的绝对零度，"源初回响是牢笼钥匙，但囚徒不是我们......"
黑色碎片突然裂开，露出内部蜷缩的微型宇宙。某个无法用几何学描述的轮廓正在苏醒，祂的每一次呼吸都让现实法则发生畸变。脉冲站的地板长出羽毛状引力场，雷欧的****突然开始用古希腊语朗诵《物性论》。
"是物理常数本身。"卡尔森终于崩溃地大笑起来，他的掌纹正在重组成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图，"光速、普朗克尺度、精细结构常数......这些从来不是自然规律，而是某个超级文明给原始宇宙套的枷锁！"
同步轨道·残存的"守望者"空间站
将军的断臂漂浮在失重的指挥舱里，血液凝结成完美的球体。主屏幕上，地球的七个光斑已经连结成燃烧的星形，太平洋上空出现了类似视网膜结构的巨大云团。
"各......各单位注意......"他用最后的力气按下末日协议按钮，却发现核导弹井里长出了蕨类植物，那些三亿年前就灭绝的古羊齿蕨，此刻正从铀235燃料棒上抽出嫩芽。
空间站的舷窗突然映出妖艳的紫光。将军转头看见月球正在融化，它的陨石坑渗出银白色浆液，在太空中编织成类似人类胎盘的膜状结构。更远处，火星与木星的轨道间亮起一串蓝点，像被点燃的***般朝太阳系外围蔓延。
"原来如此......"垂死的军人突然明白了回响之子的真正目的，他们不是在召唤神明——
而是在为宇宙执行剖宫产手术。
黑色碎片的共振达到巅峰时，洛琳彻底消散成星尘般的意识云。她的最后一个人性念头，是想起初中物理课本上的波函数坍缩示意图。
多么讽刺啊，人类曾以为观测创造现实，却不知自己始终是更高维观测者的......
实验残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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