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下里巴人话春秋

搬出《赫拉克勒斯与狄俄墨得斯》雕像,惠子又一次扯动艺术的裙角,并非有意替人类来渲染艺术的魅力。艺术是人类的化妆品,它偏爱奢华的气质,它时常与人的品级挂钩;有它意味着吃喝不再是生活的主体而是生命丰满的象征,有它就有别于其他动物甚至同类……。看清艺术的边界并非易事,惠子要与艺术拉开距离,靠近非人工的自然,扩大参照系,寻找艺术的普世定位。

看,愚公来了。率真的孙老先生带着仆仆风尘、阡陌纵横的笑脸迎面而来。款步同行的美妹咖犹如行走的花瓶,独具一格。

“楚楚动人!美妹咖,谢谢。你送来的这份孙老先生杂谈信息很珍贵。感叹!感叹他老人家远离都市与现代,十载乡土,农夫耕作,含饴弄孙,上山栽树,下河捕鱼……。他自诩愚公,摆脱原有的熟悉走向陌生的原野,更可堪称勇者。你尊称他为智公也无不可,但有损愚公的毅然坚韧。”孙老先生苦中作乐,随意装裱的新黄历里,装的是春种秋收、生息繁衍,书写的是自然的一撇一捺、人间的天长地久。这份黄历,有星空作底色,有山河作陪衬,有日月光芒作鎏金。不要!孙老先生,惠子错了。繁褥造作的装潢统统一边去。惠子也是为老爷子而兴叹,是惠子把他老人家束缚在了方寸之间,终日面壁傻乐;以坚韧的科学精神做支撑,拼命玩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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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漂流瓶送来的是音乐。但是它很不悦耳,对人没有欣赏价值。冒泡儿透露给哩格儿楞的就这些。再追问,他留下了一串逐渐远离的泡灭声,像青蛙急匆匆地逃脱猎者的抓捕。

好吧,小样儿也通过别的通道打听一下,别抱希望。惠子可以试试老爷子的特权,也许,啊,未必管用。

你们去解刨吧,惠子不吃这一套:捏造出若有若无幻象,给人思维带来无尽的联想,出口便是恐惧,掉进其中拼命打转儿。惠子不会主动助力老爷子从科学乐观主义的漩涡中逃脱,走向科学极限的悲哀。老爷子知道个体生命的有限,他信奉他崇敬的先人早已从这有限中提炼出的取舍哲学。不悦耳就不听罢了,惠子才不会诱导他动用特权去找无益的麻烦。

惠子,请打住。这里不是高谈阔论的地方。这里讲安全,即我方的绝对安全;论人性之恶,即对方邪恶之可能。小样儿也不爱来这里,职责所在。

哩格儿楞正是制造这矛盾漩涡的一极,职责所在,乐其不疲。这里就是战场。

好吧,职责所在,惠子要继续扛着“谨言慎行”大旗,忍痛割舍我那神秘的漂流瓶,并退出这险恶之地。到光明的地方,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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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惠子欲借来喜儿的白发,在激荡的矛盾漩涡中舞动,披荆斩棘。然后,随着万众冲进新世界,在阳光下丢掉一切超出本能的欲望,凝视灵动万象,聆听欢声笑语……。

“惠子姐姐,犹抱琵琶半遮面,耍得漂亮。只是,弹琴用大拇指,脱俗却略失优雅之美。”美妹啡算你眼力好、见识广,但这并非惠子所欲表达之境界。视角不同其结果之迥异,想当然不可取,视当然亦不可信。

“美妹啡,你深谙取悦于人之道。切记,过度服务有惯坏人之弊,以兹共勉。”惯坏人之说,人听上去不会感到刺耳,但显然是轻描淡写。人若被过度服务一以贯之地惯上百万年,惯坏的人还是现在意义的人吗?惠子只管抛砖,引玉留给岁月。

老爷子见孙老先生过来,说:“老孙,你还记得那个拼命三郎‘菜包子’吗?”他双脚归位,立刻变脸,堆笑。二张老脸相映成趣,一疾一徐,一白一黑。

黑脸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位是围棋高手孙老先生吧?”在业余围棋界有个俗约,弱者执黑,强者执白。蔡先生捻指,执空,看相,不吭声。

黑脸学白脸堆笑,再接再厉:“记得记得,嗷,你就是,菜包子?”对不起孙老先生,若不是蔡先生露出应声的先兆,惠子就让啰嗦放声:嘿,好吃的包子褶多。

“我是‘菜包子’的哥哥,‘老菜坛子’,哈哈哈。”蔡先生也玩自嘲,君子大度之举。

接下来,各方该互吹和自吹交相呼应,吹呀吹呀。

“像,真像。我跟小蔡下棋,输多赢少,他才是高手。”

“上苍可以作证,不是开玩笑,不是奉承。我弟弟不止一次说过:孙先生的棋路宽,不安于定式,经常走出离谱奇招。”

“是呀。我的活法就是大奇招。棋,还在下呀。我是执棋人,也是棋子,不论黑白,只言春秋。我的棋盘大,一亩一格局。我的脑筋转的慢,只会下长棋,一局走一年。”孙老先生甩动着两手的大拇指说话,肚子反应迟钝,后发而动。

坏了,老爷子架起了膀子。他是不甘寂寞,要吹上股逆风、邪风、阴风……。

“哪里来的下里巴人,满口的阳春白雪。你的‘他妈的’去哪了?”真讨厌,老爷子出口带脏字,唯恐无风不起浪。嘿,真灵。那潮涨潮落的肚子停摆了。那大拇指暂停在空中。

“他妈的,落伍了。故地重游,他妈的,你这老不正经的家伙,给我弄出个假人来。真他妈的像人。真他妈的漂亮。老和尚都难以矜持。”大拇指再度起舞,腹前徘徊。“漂亮”?啥意思?反正与惠子和一凡无关。两只眼睛盯着的是文采,左斜眼可看到文莉,右斜眼可见美妹咖。

“怎么样?跟我回家吧,我那里依山傍水,空气新鲜,有酒有肉,出门一笑大江横,登山一览众山小。”吹来的是一股春风,只对文采发出邀请。哼,真不愿再看那两只大拇指,形体语言之美焉能如此糟蹋。

“老孙,我跟你去。老文头家里事多,别”文采猴急脾气,不等老爷子把话说完,就拽着孙老先生的手臂就走。老爷子也不示弱,一个健步抓住另一只手臂。

“你这老家伙手上还真有劲,整天关在鸟笼子里,不用翅膀,光用爪子了吧。哈哈哈。走走走。去哪?”嘿,奇怪,不是说好去您那里吗?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唉,风吹云淡,撂爪就忘,咋的。

“去看看老文头的高压试验室。”太好了,老爷子改主意了。孙老先生的家在哪儿?出行方式?去多长时间?需要准备什么?等等,这么一大堆问题不确定就要走,异想天开。先顾眼下的事,把“啰嗦”收回,高压可不是闹着玩的,危险区域,小心老爷子乱伸手,还要留意那两只大拇指。

“老孙,这是老文头的孙女。记者,嘴快文笔好,随她爷爷。”“孙爷爷好,我爷爷说您是具有诗人气质的工程师。”…….经老爷子点拨,这爷俩聊上了。文莉主听,附和着笑脸和一些“真美”呀、“真的吗”之类的助兴词。孙老先生主聊,田园诗句搭配山珍酒肉鱼虾。正可谓:大风起兮云飞扬,美酒加餐兮肥满肠,喜遇聊友兮侃四方。好生热闹,众宾客主笑,醉了?陶醉了?两只大拇指主动,就不表述了,任凭客官们发挥想象,想得一定要美一些。惠子这厢有礼,拜托,拜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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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瓶很可能是一个叫小玩闹儿发出的。冒泡儿很得意,说他只动用了小波算法,算了三十万余次,便解开了谜底。清脆的童音:“我是小玩闹儿”,每一个字都拉得很长,“儿”音格外的长,其中夹杂着泡灭声,不紧不慢。哩格儿楞做了验证,进行吻合逆运算,正确无误。

这只是揭开谜底的开始。按要求,小样儿马上将造出第一梯次的虚拟刘伟志,小名:幽灵志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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