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的丹药可真是没话说，以往我偷溜下界去玩，好几次都被各路仙魔认了出来，大概是因为我道行低微，也没个一官半职，就算是遇上了魔族中人，别人也不屑于对我下手，这次在凡间吃喝玩乐已经数日，竟真的没有一人认出我的真身。
回头我得跟白术商量，要不一起搞个黑心作坊，专门为那些思凡的仙友提供这类丹药，想必可以赚得盆满钵满。
我正过的安逸，天上已经闹得不可开交，平白无故丢了个天妃，不但天帝面上无光，更有人说是魔尊掳走了天妃娘娘，一时间仙门与魔族之间的战火一触即发，我眼瞅着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好几次都想回天宫认罚，可一想到天帝那张冰块脸，愣是寒到了脊梁骨，立刻打消念头。
“小友，那将军府捉妖的差使，你可要接？”我正看着街上的行人出神，一俊俏青年突然坐在我的对面，笑着将一张告示递给了我。
“自然要接，不过，阁下是谁？”我挠了挠头，想了半天愣是没想起眼前这人是谁。
这些日子，我住在醉仙楼从未同任何人交谈，怕的就是泄露形迹，昨日闲逛，见将军府门前张贴了告示，说是府中妖物作祟，要请人收妖，我见府中妖气冲天，怕是会伤及人命，便打算今晚夜探将军府。
“在下乃一书生，爱好写些灵异志怪书籍，昨日见小友接下这件差事，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想让你带我一同前去。”
咦，原来是想收集写作素材，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嗯，平平无奇，唯有那双眼眸，漂亮的出奇。
很怪，就是那种说不出的感觉，你会觉得这样一双眼睛，不该长在这张脸上。
“你这肉体凡胎的，还是别去凑这个热闹，外一伤着。”我好心劝他，没想到他丝毫不领情，非要同我一起去。
我没再跟他多做纠缠，趁他不注意急忙隐身遁走，白术的丹药虽然能隐去我的气息，可好像也有些副作用，所有法术都打了折扣，这会我竟然甩不掉一个凡人！
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已经逃脱，可下一个路口，总能被他逮到。
不胜其烦之下，我只好答应晚上带他一同去捉妖。
“到时候你可得都听我的，还有，你叫什么名字？”我没好气的冲他嚷嚷，他也不恼，只是一个劲地笑。
“在下胡佑，敢问姑娘芳名？”
“泽，花花。”
“泽花花？真是个不错的名字。”他掩面轻笑，我羞得涨红了脸。
差点就把真名给说了出来，我可不想那么快就被冰块脸给抓回去。
午夜时分，我带着胡佑潜伏在将军府外，奇怪的是，那冲天的妖气竟然消失不见了，我带了许多驱鬼降魔的符咒，这会都派不上用场。
倒是胡佑身手了得，携着我就翻进了院内。
眼前的景象要说是修罗地狱也不为过，满地的尸体，几乎都被开膛破肚，我捂着口鼻几欲作呕，胡佑上前查看尸身，而后示意我不要出声。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妙龄少女背对着我们，好像在吃什么东西。
我咽了咽口水，不顾胡佑的阻拦，上前拍了拍少女的肩膀。
“姑娘，你是将军府的小姐吗？”
这偌大的府邸，此时安静的吓人，就连虫叫也没有，我耳边嗡嗡作响，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心口发冷，下一秒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啊，我的心被掏了。
从前我看过一个话本，上面说人被掏了心不会马上就死去，还会有意识，原来是真的。
“我说你这丫头，未免也太好骗了。”
我仰面躺在地上，一张艳丽无双的脸引入眼帘，我曾以为天后是我见过最美丽的人，可要是与眼前这人相比，也是不及。
我就说嘛，这样一双眼睛，怎么可能平平无奇。
“胡佑，你可知我是什么人，竟敢。”我起不了身，只能心里问候了他祖宗十八代，而后想要用真实身份来喝退他。
“天妃娘娘，魔尊已恭候您多时，放心，您的心脏在下会好好保管。”
该死的，我白了翻白眼，偏偏这个时候，我法力全无，只能任凭他人摆布，胡佑将我从地上抱起，我看着府中惨状，心存侥幸。
“你设下圈套想要抓我去魔界，那这些人，都是幻象对吗？”
见我一脸正经，胡佑笑意渐深。
“你说呢。”
我浑身发冷，再没有力气开口说话，只觉得全身血液都被抽了个干净。
没想到我的任性妄为会把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爹爹和娘亲一定很担心我，哥哥会不会为了找我违抗军令被天帝处罚。
天帝尧光，他会担心我吗。
很快，我就失去了意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再醒来时心口的破洞已经被修复，我用灵智搜寻了一番，果然心脏的位置空荡荡的。
这里就是魔界吗，我头痛欲裂，强行从塌上坐起了身，
“你醒了。”
我转头看去，来人正是魔尊。
“魔尊大人，仙魔两界数百年来一向各不相扰，此番意欲何为？”
“天妃娘娘当真不知？”魔尊饶有兴味的看着我，我被他盯得头皮发麻。
“天帝尧光涅槃之劫就在眼前，我将你虏来只是想看看，他会不会为了你离开流光结界。”
我大惊失色，涅槃之劫非同小可，爹爹告诉过我，稍有不慎即使是金仙之体也会兵解羽化。
他怎么会为了我冒这样的风险，成亲这么久，他连一次都没有同我说过话。
他有自己心爱的女人，我想他娶我只是为了凡间那一段情缘，履行他曾做过的承诺罢了。
“如果你打的是这个主意，那你可就找错人了，难道魔尊不知道，天帝天后鹣鲽情深，我这个天妃只是个摆设？”
“无妨，本尊就等着看这场好戏，若他狠得下心不来救你，不如就赐你一颗魔心，从此做个肆意洒脱的魔女，与他尧光不死不休，岂不有趣？”
我满脸黑线，这魔尊真是与我想象中大不一样，而后的几天，他没事就给我讲魔族虐恋的故事，什么魔女爱上道长啦，仙尊为爱成魔啦之类的，刚开始我还不以为然，后来有几个故事我分明在凡间话本上见过。
真行，魔尊大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是非常厉害，我听胡佑说这位大人经常乱点鸳鸯谱。
说到胡佑，原来他本名是狐佑，是狐妖与凡人结合生下的后代，算是个半妖吧，虽然他整日带着我在魔界吃喝玩乐，可我始终忘不了将军府那晚，他眼中的寒气。
我在魔界过的其实还算不错，只是害怕家人为我担心，其实刚开始，我对天帝有过期待，我想着他也许会来救我，好歹我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小老婆。
哎，越是等，心就越凉，头几日魔尊还拿这个同我打趣，日子长了，他倒不再提起这个。
“伽蓝，你放我回去吧。”我坐在崖顶，身旁是百无聊赖的魔尊大人。
他看了我许久，淡淡“嗯”了一声。
我有些惊讶，他今天这么好说话？
“泽兰，对不起。”伽蓝苦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顶。
我有些糊涂，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只是隐约觉得今天的他不太一样。
“我爱过，知道那种痛苦，被心爱之人放弃的痛苦，这里，会一直痛，千年万年地痛下去。”他握住我的手，贴在他心口的位置，我清晰的感觉到，那里空空荡荡。
“没有心就不会痛。”
我有些尴尬的抽回自己的手，突然意识到这句话的意思。
诚然，我现在好像体会不到任何心痛的感觉，比起在无心殿时的日子，现在要快活许多。
“我以前听爹爹说过，你以前本名叫浮光，是仙门有名的战将。”
“是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爱上了一个魔女，心甘情愿为她成魔，她却嫁给了别人只为了延续魔族纯正的血脉。”
“你是怎么当上魔尊的？”我思忖良久，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伽蓝没有回答我，只是静静的看着远处不断冒出炼火的地狱谷，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给出了一个我意料之外的答案。
“我把那个孩子扔进了地狱谷，她飞身去救，两个人的骨肉都被炼化了，魔族群龙无首，我登高一呼，成了新任的魔尊。”
“哦。”
“你不觉得可怕？”
“但你为她守护了魔界数百年，我想她大概还是感激的。”
“走吧，不论何时，若你想要回你的心，来找我便是，魔界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我侧身轻轻抱了一下伽蓝，起身准备离开。
“丫头，别再哭了。”
“嗯。”
我的法力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腾云而去，远远看到伽蓝仍是望着地狱谷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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