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春饭店门口，一片狼藉。一辆被撞得深深凹陷的汽车，玻璃窗碎裂一地。另一辆汽车车头已然面目全非，驾驶位一片血迹还新鲜着。几个穿着警服、拿着警棍的警察在现场维持着秩序，指挥着看热闹的人群不要聚集。
陆汀兰踉跄着从黄包车上下来，跑到事故现场，她已经一眼看出了其中一辆车，就是自己家的，而车内早已空无一人。
“陆二小姐？”一声男声从路边传来。
陆汀兰一回头，看到沈运澜从人群中挤出，身后还站着沈夫人和沈砚亭。
“陆二小姐，你爸爸他们都去医院了，刚出车祸的时候，我们就在饭店里，也不知是什么人开车不长眼睛，撞得这么严重。不过好在陆兄他们受的伤不严重，你不必太过担心。”沈运澜解释着。
陆汀兰在来的路上，听了小厮的描述，对父亲他们的伤势早已心内有数，知道是一些皮外伤不碍事，才直奔车祸现场，想了解事情的始末。
“沈伯父，这辆肇事车的司机是谁，你看到了吗？”陆汀兰问道。
沈运澜回忆了一下，回头问沈砚亭道：“砚亭，刚现场的情况，你比我看得清楚，你跟陆二小姐讲。”
沈砚亭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了陆汀兰的面前，他今晚穿了一套深蓝色呢子西装，头发梳得整齐，比以前看起来成熟了几分。
“兰兰。”沈砚亭微微颔首，跟陆汀兰打着招呼，表情自然得就像，要和陆徽宜订婚的人不是他一般，“那辆车从路口忽然窜出来，几乎笔直地撞上陆伯父他们的车。不过好在被一辆黄包车别了一下，卸了力。”
“那司机人呢？也被送去医院了？”陆汀兰皱着眉，看到路边还歪斜着一辆已经变形了的黄包车。
沈砚亭摆摆手：“他死了。”
“死了？”陆汀兰惊讶地看向沈砚亭，“不是说被卸力没那么严重吗？”
“他撞到了头部，车窗玻璃的碎片插进了太阳穴。”沈砚亭道，“尸体已经送去警察局了，先调查完司机的身份，才能知道这是不是意外。”
“你的意思是，有可能是故意的？”陆汀兰皱起眉头，“确实，在这儿周围都是行人车辆，一般司机都会小心地减速行驶，这辆车却撞得这么严重，如果不是车辆失控，就是故意谋杀了。”
结合最近自己被日本浪人袭击之事，被拍照登报的事，很难不怀疑，有人在针对陆家。
“总之，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你要小心一些。这样吧，我等会叫几个机灵的，去陆府和医院守着，防止再出意外。”沈砚亭关切地看着汀兰，“你也不要一个人出入，这样的世道里，每天都有未知的危险在发生，别让我担心。”
汀兰抬起头，看着沈砚亭那双真诚又多情的眼睛，无法分辨他到底是在关心陆家还是关心自己。
原本想要问他关于订婚的事情，此刻倒显得不合时宜了。
汀兰只好点点头，先去医院看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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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子夜，沈砚亭的房间，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沈砚亭将手里的烟掐灭，有些烦躁地看向电话。
他心里似乎对来电话的人有所预期，纠结了几秒，才缓缓接起电话。
“沈先生，晚上好啊。”电话那头是有些生硬的中文口音。
沈砚亭拧着眉：“井上小姐，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你这么晚打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井上晴美笑了笑，声音尖锐而妖冶：“怎么，沈先生就没有话想跟我说吗？”
沈砚亭冷笑了一声：“井上小姐，你最近做的几件事情，似乎有些过分了。”
“过分？过分了吗？沈先生，过分的人是你吧。”井上晴美突然提高音量，“许欣荣我动不了，难道陆家我也动不了吗？要是你执意和陆家结亲，不管是陆汀兰还是陆徽宜，我都有办法解决。”
沈砚亭有些不耐烦：“就算没有了陆家，也会有李家、王家、赵家，井上小姐是打算把所有和我议亲的人家都灭口吗？”
“沈砚亭！”一句话，激怒了井上晴美，“你是打算和我作对到底吗？”
“我只是想说，井上小姐没必要盯着我身边的女人，即便我身边没有她们，您的父亲，也不会允许你和我在一起的。”沈砚亭倒了杯威士忌，一饮而尽，“井上先生是瞧不起中国人的。”
一句话，让井上晴美沉默了良久：“但我不喜欢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晴美，你应该长大了。再这么闹下去，恐怕会很难收场。影响到我们两家的生意合作，到时候井上先生，可能没办法再这么纵容你了。”沈砚亭将杯子重重放下，随即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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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
翻看着最早的沪江晚报，其中一页上是一张醒目的照片，拍摄了身穿纯白色西装的沈砚亭和白色礼服的陆徽宜，盛大的订婚礼。
许泊文对着照片看了几分钟，才问顾一城道：“沈砚亭这么快就订婚了？”
顾一城正在擦拭着自己枪，头也不抬：“不光订婚快，据说婚礼就定在下个月初，赶在新年之前。”
“这么急？”许泊文有些吃惊，“当初和我姐商量婚期左拖右拖，如今和这陆大小姐认识不过半月，就准备结婚了？这也太奇怪了。”
“怎么奇怪了？咱们大小姐开过年来不也结婚了嘛，大家都老大不小，急呢。”顾一城道。
“我合理怀疑他是为了比我姐早结婚而把婚期定的这么近。”许泊文把报纸丢到一边，翘着二郎腿道，“对了，等会陪我去陆家吧。”
“去陆家干嘛？”顾一城抬头看向他，“去看陆二小姐？”
许泊文咧了咧嘴：“你呀，能不能别太聪明！”
到陆府的时候，看到陆家大门口已经挂上了红灯笼，下人们忙忙碌碌进进出出地为喜事奔忙，各种装饰打理，新旧交织的物件，让路过的人都仿佛被这喜气洋洋的氛围感染。
陆汀兰是在院子里的小亭里被找到的，她一个人坐在那里画着画，对周围嘈杂的环境都视若无睹。
许泊文走到她身后，她仍只注视着自己的画板，丝毫没有察觉。
画板上画着一个男人的背影，穿着燕麦色西装，站在宽阔的草地上，静静地看向远处，身旁春意盎然，蜂飞蝶舞。
“这是画的谁？”许泊文开口。
陆汀兰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上一抖，画错了一笔。
“你怎么在这？”陆汀兰看了他一眼，又有些恼怒地回头看着画板上的失误，一边调色试图弥补，一边问。
许泊文毫不客气地坐到一旁：“你姐不是快结婚了吗，怕你无聊，来找你玩啊。”
“我们有很熟吗？”陆汀兰有些无语地放下画笔，站了起来，指着画布上画错那笔，“你看，你一来，把这张画都毁了，我明天交不上作业都赖你。”
许泊文“噗嗤”一笑：“好啊，赖我，那我补偿你，请你吃饭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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