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刚下课,管家**就来学校接陆汀兰。
“鸣叔,怎么是你来接我?”汀兰看了看手表,才十点半钟,平日里都是桃夭来接她。
“今天是大小姐回门,老爷夫人让赶紧接了小姐回家一起吃饭。”**接过陆汀兰背上的画板,脸上挂着笑,“新姑爷今天带了不少回门礼,很是重视我们小姐呢。”
陆汀兰一听,只觉得讽刺。
重视?重视姐姐会在新婚当日和别的女人调情?会让她当众弹奏他们的定情曲?
回到陆府,府上的下人们各个都笑得春风洋溢,连干活都更起劲了。
“新姑爷一来,就给所有下人都打了赏,说是马上新年了,图个吉利好彩头,出手很是大方。”**解释着,掏出口袋里的金戒指给汀兰看。
“他到挺会收买人心。”陆汀兰暗自腹诽。
穿过门厅,到了会客厅,却不见人影。二人便又打算去餐厅看看,是否已经准备用午饭了。
“汀兰,你终于回来了!”陆徽宜穿过连廊,从后院走过来,看到汀兰之后,连忙喊住她,“快来,我和砚亭在欣赏你画的画呢。”陆徽宜穿着一袭殷红的旗袍,随着她的步伐流动,如同红霞一般,云鬓轻挽,插了两支翡翠簪子,俨然一个古典美人。
陆徽宜挽着汀兰,一边走一边笑道:“想姐姐了没?”
“想,特别想。”汀兰靠着姐姐,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撒着娇。
“本来呢,是说在家里吃饭的,但是砚亭说,快过年了,不如大家一起去饭店里吃,热闹,也方便,他定了老正兴的位子。”陆徽宜道,“等会我们坐一辆车。”
“那你今天还要回沈家吗?”汀兰我这陆徽宜的手,感觉不似往日那般冰凉。
陆徽宜拍了拍汀兰的手:“四点钟我们就要回去。嫁了人,就不能像以前那么随意了。”
一句话,说得汀兰有些心酸。
说话间,已经踏进了汀兰的画室。
沈砚亭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墙角一幅背影图,那正是先前汀兰被许泊文吓了一跳画坏了的那幅,她也没再改,就这么靠在墙角放着。画中人的衣服,倒和自己带她们骑马那天穿的差不多。
听到身后的动静,沈砚亭回身看向汀兰,立马露出笑脸:“兰兰,你下课啦?我刚在这看你画的这幅画,用笔细腻,颜色搭配新奇,怎么没画完呢?”
陆汀兰垂着眼帘,避开他的视线:“不是没画完,是多了一笔,姐夫。”“姐夫”两个字,她咬得格外用力。
沈砚亭一愣,表情僵了一下:“姐夫?”
“怎么了?”汀兰故作不解,“这么叫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沈砚亭立马摆摆手,道,“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好了。只是我看这幅画你花了不少心思,应该画了挺久的吧,怎么不把这多余的一笔改了?”
陆汀兰看向那幅画,草场上的每一块草皮,她都细心勾勒过,怎么能不用心?怎么舍得就这么丢弃?但她心里清楚,有些画,只能画到这了。
“我有其他更想画的东西。”汀兰淡淡回了一句。
沈砚亭看着她疏离的眼神,不再多言。
“好啦,都这个点了,你们不饿吗?我们赶紧去吃饭吧。”陆徽宜招呼着,挽着汀兰和沈砚亭一起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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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陆夫人和陆老爷站在门口送沈砚亭夫妻二人回去,看着下人们搬着一箱又一箱的礼品,吩咐着小心。
“徽宜啊,回到沈家,要好好侍奉公婆,服侍丈夫,嫁了人是人家的儿媳妇,不能像在家里那般任性了。”陆老爷叮嘱道。
陆徽宜点点头,早已泪眼婆娑:“爹,娘,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生意上的事,也不必过于在意,还是保重自身要紧。”
陆汀兰站在陆夫人身旁,看着他们二人,眼角也早已湿了,强忍着没有流泪,对着沈砚亭说:“姐夫,回去了,你可不能欺负我姐姐,若是欺负她,我肯定不会放过你。”
一句话惹得众人都哭笑不得,料她是小孩子玩话,也不多言。
只有沈砚亭深深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话里有话,只是点了点头。又从身边拿了一个粉色的小礼盒,递给了汀兰:“我前些天偶然看到这条项链,觉得适合你,便买来了。差点忘了给你,也不是很名贵的,戴着玩罢。”
汀兰看着他手中的礼盒,没有接。
倒是陆徽宜先接了过来,看着汀兰泪眼汪汪,笑道:“也不知道你姐夫买的什么样式,合不合你心意。他买之前也不找我参谋参谋,要是让我们家小公主不开心了,姐姐帮你骂他。”
汀兰连忙抬手抹了抹眼角,勉强接过那个礼盒,打开看了看。
是一条钻石项链,一颗主钻镶在星型的钻托上,又以碎钻点缀,虽不是耀眼夺目,却是精致小巧。
“谢谢姐夫。”汀兰礼貌地道了句谢。
沈砚亭这才笑了笑:“上次看你有条星星手链,想着配这个倒像是一套。”
陆徽宜在一旁,虽然脸上噙着笑,但眼神还是变了变。
陆老爷道:“贤婿,你现在在许将军手下做事,他又算是你姑父,我托你的事,你也找个机会跟将军说说,也算帮了我们陆家大忙了。你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看在徽宜的面上啊。”
话还未说完,陆夫人推了他一把,让他别说了。
沈砚亭笑道:“岳父大人所托之事,砚亭必定尽心尽力。只是砚亭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军需官,若是没有办成,还请岳父大人不要见怪。”
陆老爷笑道:“贤婿过谦了,一定能办成的。”
陆夫人轻咳了一声,打断道:“砚亭,徽宜,你们回去好好地跟亲家问好,以后啊有空就回来吃饭。我们年纪大了,就等着抱外孙了。”
一句话弄得陆徽宜红了脸,又辞了几句,才坐车离开了。
见他们二人回去了,陆家众人才关上门自去歇息。
“刚当着众人的面,说什么许将军王将军的,也不看看场合。”陆夫人皱眉道,“小家子气,多大的事要当街求女婿?白惹得别人议论。”
陆老爷讪讪地笑道:“还不是为了纺织厂的事。女婿既然在许将军手下做事,帮求个情,以后我们生意也好做。那许国维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刚在上海驻军,就找了个由头,杀了几个当初和前任仇将军关系密切的财主,家产全充公了。当初我们家也交了十万军费给仇将军,你说我怕不怕?”
暮色渐深,街边的梧桐树光秃秃的,人行道积了薄雪。偶尔有电车驶过,车轮碾过铁轨发出刺耳的声响,惊起几只躲在屋檐下的麻雀。
汽车上,陆徽宜靠在沈砚亭的肩头,闭着眼畅想着婚后生活。
沈砚亭却看向车窗外,面色如墨。
街边的店铺大多已经关门,只有零星几家还亮着昏黄的灯光。绸缎庄的橱窗里,褪色的红绸布蒙上了一层灰,老板娘坐在柜台后,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发呆。弄堂里传来几声咳嗽,夹杂着孩童的啼哭,很快又被寒风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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