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 小
一九五三年秋,已经六岁的我到了读书的年龄,父母送我到学校读书。学校离家有四里路,校址在嶂背村,是一所具有革命优良传统的学校——培英小学。游击时期,革命同志“阿二哥”就在这所小学以教书先生的名义宣传革命道理,传播革命种子。
培英小学,是一间盖瓦泥屋,上堂中间大厅,左右一间房,房下面是小厅,大厅下是天井,天井中种一棵桂花树。下厅围墙,中间是拱型大门,大门顶上是培英小学四个大字。左边房和大厅是上课教室,一边墻中间作一块黑板。右边房是老师办公休息的地方,这间房旁建一厨房及小便处。我在此读了四年书,接受了“人之初、性本善”的启蒙教育,完成了1——4年级复式班教学的初小学业。
学校先后由余雅辉老师、杨小和老师、黄江辉老师授课。当时到学校读书,要在学校吃中午饭,每天要自己带上米、菜到学校。每学期要挑两担柴到学校做燃料。中午饭是寄午生轮流做的,做饭时用蒸笼蒸饭、蒸菜,连老师的饭菜一起蒸。有时老师的菜自己煮。寄午生主要是离学校较远的麻仔窝和白水际的学生。
中午,老师午休。我们没有午休,便一起玩,到学校背后树林里或到水口宫王背上山去採红菇、检圆子。天气晴朗的中午,我们还到学校前面的旱地里去玩“烧窑斗”、“捉蟋蟀”的游戏。小小年纪,童心无邪,清纯,调皮、好玩,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在这所小学里表现得淋漓尽致。
有一件事至今难以忘怀。记得,有一个学期开学后不久的一个中午,同学们突然发现我左耳带有耳环,都笑我“半公嫲”。我听了心里气的很,一怒之下把耳朵上带的耳环扯了下来,气愤愤的跑回家问母亲:“我是不是“半公嫲”?母亲告诉我,原来是算命先生说我命里缺金,要带金属耳环,以补缺金,之后才打了耳环给我戴并取名叫“鑫文”。读书时,雅辉老师说鑫字笔划太多,把名字中的“鑫”字改为同音不同字的“歆”字;至今我的左耳依然留下了戴耳环的印记。
看 戏
二年级的暑假,大埔县东方汉剧团到洲瑞乡里演出。父亲要带我去乡里看戏,我听了好不高兴,当夜一个晚上都睡不着。
洲瑞乡离我们家有三十多里路。第二天上午九点多,我们便出发了。当时农村文化生活很少,听说有戏看,都像过年过节一样高兴,早早就上路了。我们出了水口,经过嶂背何屋,上了仓背窝泥岗,再上石岗到“食八缺”(地名)。“食八缺”有一个凉亭,旁边有一口天然泉水堀,泉水清澈见底,清凉甘甜。我们喝了水后,又沿着石岗一直往下走,经杨梅岗到了西竹寺坪,又经过赤水崩棚下,翻过牛牯顶到了三洲坑田背村。哇!好大的一个村呀!三洲坑田背村树德堂是洲瑞乡政府所在地。我们总共走了三个多小时,下午一点钟左右,我们到了离乡政府不远,父亲的朋友——神根伯家,我们吃住在他家。
神根伯家离演出的地方大约有一里路。太阳还没有下山,就看见不少男男女女、大人小孩往演戏的地方走,有的扛着凳子,有的左手提着小椅子,右手还拿着一把打铁凳,他们三五成群的往戏场涌去。我的心里着急得很,我们怎么还不走呀?看见大人还在乐悠悠的在抽烟喝茶、谈天说地。心里急也没有用,自己又不敢去,只能耐心地等待。天渐渐的黑了下来,可以看见戏场一片灯光了,阿伯他们才出门去戏场,我连蹦带跳地跑在最前面,把大人远远的甩到后边。
戏台搭在树德堂的大坪上。树德堂原是田背刘姓祠堂,后来乡政府所在地。祠堂大门右边有一个好大的坪,戏台就在大坪的前面,用枋板、木头和竹笪搭成,有六十建方。戏台上有三盏汽灯照得跟白天一样光亮。戏台前面大坪上已坐满了看戏的人群,黑压压的一大片。我们刚到戏台边,就听得有人叫:“创哥!创哥!快到这里来坐”。 我感到很奇怪,是谁呀?父亲告诉我,是住在树德堂附近的子惠伯叫我们,他早已先到占好位置,摆好凳子在等我们呢!
好不容易等到大约八点钟左右,大戏演出正式开始了。记得演出的是古装戏——梁山伯与祝英台。那时,我还小,看不懂戏文,只觉得乐调十分悠扬好听,唱腔古雅,戏服十分漂亮。看不懂,听不入耳。整个演出两个多钟头时间,我感到好长好长,稀里糊涂,总是想打瞌睡。这是我生平中第一次看“大人戏”。
放 牛、放 鸭
回想少年时期,不少往事记忆犹新。山区农村,星期天小孩子是要做事的,我最高兴的是到山上放牛和放鸭子。麻子坜四面环山,山上长满了青草,条条山坑有水堀。只要把牛赶到山上,牛就会自己找青草吃。山上有的是各式各样的青草,牛最喜欢的芒杆草,这种草到处都有。热了,牛会自己到山坑水堀去喝水 、洗澡,不必去管它。这时候我们这群放牛娃,便自由自在地在山间摘野果。山上野果可真多!夏天有杨梅、秋天有甜甜的山梨、酸溜溜的竹桔子、酸甜酸甜的山柑子、又香又甜的圆子、黄澄澄的山柿子、红红的马甲子、乌黑的紫灵子、山捻子,还有饭团藤子、拿藤子等山果。到了傍晚,我们赶着肚子吃得圆圆饱饱的牛群,扛着野果,吹着口哨,悠哉悠哉的回家。那野果的味道至今还回味无穷!
说起放鸭子,这可是麻子坜的一道景观。在喇叭顶下,有一个离麻仔窝3里多的高山叫产人坳。那里有一大段平整的梯田,加起来总共有五亩地。梯田旁边有三间山寮。那个地方,阳光明媚,山水甘甜。暑假,我们这些小朋友经常到那里去放鸭子。和德远哥等小伙伴结伴而去。每天早饭后,各自把自己家里的土番鸭(约有3.5斤)做上记号,有的把鸭子的脚钻个洞、有的把鸭子的尾巴剪短、有的把鸭子头上的毛剪了个圆圈,各家的记号都不一样。鸭子放出去,谁家的鸭子一看就知道,混不了。各家的鸭子集中到洗衫堀,然后每人拿着一条小竹竿,吆喝着赶着几十只鸭子浩浩荡荡地向产人坳赶进发。我们一边走一边玩一边说话,放鸭子的高兴劲,真是无法形容。
这是一条放牛路、也是一条拖柴路,路只有三尺宽,全是上坡的黄泥路。路的两旁长满了鲁枝草和杂树。在我们的吆喝下,一大群鸭子在带头鸭的带领下,呱呱呱、啪啪啪、顺着山路一直向前走,偶尔也有掉队的,一声吆喝,也能很快赶上。鸭在前人在后,从麻子坜住地到产人坳,要走40分钟才能到达。到达后,鸭群箭一般飞射到田。
鸭子在水田里欢快地追逐、觅食。有的潜入水中找蝌蚪,有的跳上跳下的追赶蚂蚱,有的张开翅膀,啪啪啪的你追我赶玩耍。鸭子吃饱后,便躺在田埂上、草丛中休息,睡觉。绿油油的山、清凌凌的水,梯田上成群的鸭子,树荫下休息的放鸭孩,这是一幅多么美丽的图画!
我们是带米菜在那里做午饭,空闲时间,除留一人看守鸭群,其余人上山摘野果。下午四时左右才赶鸭群回来,各家鸭会自动脱阵回家。
捉 鱼
回想少年时代,最有趣的是到山坑里抓山坑鱼,这也是一件快乐的事。麻子坜有三条弯弯曲曲的山坑。坑里流水清澈见底,流水中有好多大石头小石头,坑坑堀堀,坑边荆棘丛生,十分适合山坑鱼的生长和繁殖。每逢农忙季节,特别是夏季,农田用水,牛要耕田,水要落田,坑水较小。我们村的几个小伙伴在中午时节,就结伴到山坑去堵水抓鱼。
堵水抓鱼,首先在山坑的上游把水堵起一个小堤坝,把流水引到附近的水田里。然后用小盆把堤坝下游的水斛干,山坑鱼便从石头缝里遛了出来,用小土箕捞起来,一边捞一边倒进放在旁边的小水桶或竹篓里。山坑里的鱼真多,有时一个小山坑堀就能抓到半斤、十两的鱼。山坑鱼,各式各样,有石边鱼、袍哥仔、虾公、螃蟹、沙鳅、石碟仔、狗古来。
堵水抓鱼,一般的要有三个人。一个人看水,从堤坝、水沟一路看好水,防止水漏进坑里来。两个人专门抓鱼。这个过程中斛水是最累的活,一般要轮流操作。一条山坑有十个八个坑、堀,可以抓到三到四斤左右山坑鱼。
高 小
一九五七年下半年,我初小毕业了,接着要到大坑小学上高小。培英小学继读读高小的只有我与何焕烈。岸洋小学同年考取大坑小学的有蔡国书、蔡锐潺、蔡菲娜、赖菜芳、赖荷芳、赖看英等。嶂背一起到大坑小学读书比我高一届的还有邓玉印、邓家鸿、邓进传。
建在田中央的大坑小学,是一间宽敞、明亮的新小学。当年大坑乡由岸洋坪村、嶂背村,大坑乡的上、中、下村和兼加村组成。大坑小学相当于大坑乡的中心小学,全乡高小学生,集中寄宿在学校,自己带伙食到学校开伙。每周星期六学生回家,星期天学生回到学校。在大坑小学读书的两年中,我结识了许多的同学,也完成了五、六年级的语文、算术、政治、历史、地理、自然、体育、图画等文化课程,科科成绩中上。授课老师有:田水源、田梅玲、田治边、田仲平等老师。
高小两年,在我人生中经历了两场声势浩大的政治运动,幼小的心灵上打下了深刻的烙印。经过开会学习, 逐渐澄清了模糊认识, 提高了对运动必要性的认知。
在大坑小学读书期间,还经历了一次又惊又怕的事。一个星期天下午,到了学校后,因老师要开会,学校放假三天,学生们马上回家。那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钟了。回到何屋时已经黄昏,我一个人左一脚、右一脚的往家里赶。前些天听说也是黄昏在梨树下发生老虎打狗。我不敢经过老虎打狗的地方,生怕碰见老虎,但又没有其他路可走,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当时的我害怕极了,全身起鸡皮疙瘩,头皮发麻,不由自主的绕着田埂走。周围静得连针掉下都能听见。天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我摸黑走啊!走啊!在过一座独木桥时差一点从桥上掉下去。走不到1里路,感觉走了很久很久,心里又急又怕,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全身上下大汗淋漓,说不出话,不知过了多久才缓过神来。
经历的第二次政治运动是在一九五八年的人民公社化运动。这是一场全国性的轰轰烈烈的运动。首先从体制上开始,把区改为人民公社,乡改为大队、村改为生产队。
当时各级干部头脑发热,运动有点失控,成了狂热,简直是跑步前进了。到处办人民公社食堂,吃大锅饭。学校并校,几间学校集中到一间学校。当年提出的口号也十分惊人和可笑。在我的记忆中,什么放卫星啊、就是什么工作都可以不讲科学,乱定指标,例如千斤稻万斤薯,最后甚至提出稻子可以亩产万斤,说“人又多大胆,地有多高产”。达不到怎么办?就搞什么“移禾并坵”,把几块田的禾苗移到一块田里,把几块田的番薯集中到一块田里,把几块田的产量报称一块田的产量。到处放卫星,吃大锅饭,把运动的口号写在屋前屋后的墙上,“五年实现共产主义”、“养猪只只大如山”。大人们丢下田里的劳作,经常集中到公社开会,听吹牛皮。结果储备的粮食吃完了,地里的粮食产不出来,不到两三个月,解散了食堂,接着又发生了三年的经济困难。
大炼钢铁是倾全国、全民之财力的“闹剧”。小高炉到处开花,各家各户把所有的铁制品、铜制品、甚至连门窗的铁条都拆下来拿去炼铁炼铜。我当时已经读六年级了,担任了少先队的中队长,戴二杠队章,在学校算是“大学生”。为了大炼钢铁,我们这些学生都停课到几十里远的矿山去挑矿石,到小扁岭山上挑木炭到炼铁厂去支援。洲瑞是贫矿公社,只有赤水、嶂背顶背才有低品位的铁矿石。炼铁高炉就建在赤水嶂上。我曾经参加过一次炼铁出铁水仪式,那场面十分壮观,红旗招展,人山人海。一旦出铁水了,便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喜报满天飞,大话、假话一串串。本来才出了一点铁水,马上变成了钢铁多少吨。我真大惑不解。
由于当时农民缺乏科学种田的知识,吃大锅饭,对农业生产没有积极性,种田不尽心尽力,致使粮食产量低。干部头脑发热,层层虚报产量,几乎是“天文数字”使当时的决策者错误认为“粮食多得吃不完,多得无仓库好放了”。“扩开肚皮吃饱饭,鼓足干劲拼命干”,集体饭堂如雨后春笋,社员们集中吃大锅饭。头几天,我们学生到下村生产队饭堂吃,后来学校自己办食堂。学校不生产粮食,所有粮食,蔬菜全靠各生产队公摊。其实,当年大锅饭吃的是数字,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的粮食产量,全靠人们吹出来的,粮食很快吃完了,吃大锅饭也就没有多长时间。学校饭堂也很快开不了饭了。学校饭堂改为吃粥加番薯,后来连粥也吃不上了。老师带我们到各个生产队去讨要,生产队社员也同样连粥吃不上,那有粮食给学校。学校首当其冲的出现无米之炊。只得关闭食堂,把学生分散到邻近的中、下村生产队饭堂去拼餐。
于是出现了“抢食现象”。人们没有了开始吃大锅饭时的那种文雅,没有了坐在八仙桌上悠然自然地谈笑风生的风度,而是围住饭箩抢饭。没有多久,生产队饭堂也“无米之炊”,粮食吃光了。
那么多粮食这么快就吃光了?真的没有粮食了?人们都在怀疑,但又不敢追问。头脑发热的干部们又在出新招,组织一部分人到各生产队去,到各家各户清查粮食。还起名为“民防消毒”,实则“清査”民粮。我们高小学生首当其冲,在大队干部的带领下到生产队充当“清査”的马前卒。
当年我们学生的一个组分到嶂岸队去“清査”。番薯子干、棺材底垫谷、老阿婆留的花生种子,通通都成了“清査”的战利品。连风车尾谷,也拿出来重新风过,闹得生产队鸡犬不宁。社员都暗地里骂我们是“小土匪”。我们感到很委屈、很伤心,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不小的伤害。其实他们不是在骂我们,而是骂那些瞎指挥头脑发热的干部。只是我们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弄成这样.
不久,我高小毕业了。带着一脑子的思虑,参加了升中考试,并以比较好的成绩被洲瑞中学录取。这是一九五九年的秋天。
步 入 初 中
一九五九年九月,父亲挑着行李送我到洲瑞中学读书,开始了初中三年的学习生活。嶂岸考取瑞中的还有:蔡国书、蔡锐潺、赖菜芳、蔡菲娜。瑞中位于牛古岽的山脚下,洲瑞公社所在地田背大队。田背村是个大乡村,毗邻北面的华光大队。正是前几年我跟父亲,第一次去看大戏的三洲坑(后改为田背大队)。
洲瑞中学是一间开办不久的初中学校。整座学校坐北朝南,一排过三栋房,靠西的两栋是两层的楼房,楼上是学生宿舍。楼下是教室,中间那栋墙壁刷得雪白,楼上是老师宿舍和女生宿舍,楼下是教室、教学实验室、办公室。靠东的是新建的平房,是初三毕业班的教室,教室里面比较宽敞明亮。教室后面是体育运动场,学校前面右下侧是学校的饭堂和冲凉房。
初中三年的学习生活,除了长知识外,也长了见识。思想认识也有逐步提高,学习目的也比较明确了。初中学校的校长是何敏群老师,他有一套严格的治学方法,担任学科的各个老师都有丰富的教学经验。那时的瑞中学风是很好的,学生学习认真,学习成绩突出。“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是当时瑞中学子的座右铭。勤奋好学的学生占了大多数。我在初中的物理、化学、历史、英语、几何、代数、政治、语文、地理、生物、体育、常识、音乐十三门课的学习成绩都在中上水平。初二第一学期,根据形势要求,学校转为半工半读,上午读书下午劳动。
当年农村非正常生产、生活,粮食生产不如人意,粮食产量减产,粮食形势十分紧张。“瓜菜代、吃猴头(一种山上植物的块根)、糠粄、番薯滕粄、挖硬饭头等充饥,吃糠咽菜成了家常便饭。由于缺乏油水和营养,到处都出现了水肿病,天天成群结队的病人到医院求医。
当年古埜公社的学生也在瑞中读书,住校生比较多,开始是各自带来米、菜交给饭堂,后来是交给学校总务处统一开饭,最后学生的口粮是公社统一配给,每月22斤定量供给。我们都是十多岁的学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餐才四小两大米,每月二小两油,根本没有肉吃,每天都吃不饱,除了读书外,还要劳动,个个都饿得面黄肌瘦。
那时,无论是政治任务,还是劳动任务,都下达到班、组,班组下达到个人。生产劳动主要是种地种菜,为学校建校挑沙挑石头,到古埜渡船头挑石灰,到嶂岸扛枋料,到大坑小扁岭挑柴火。特别是到古埜渡船头挑石灰,来回四十多里路,要走很陡很长的猪妈肠岗、木寨应岗, 大部分石岗路。乡下流传着一句话“洲瑞是个金盆乡,出门三步就上岗”是对洲瑞真实的写照。一个来回就得半天多。尽管路难走,但中学生个个像小老虎,有冲劲,不甘落后,能挑五十斤,决不会挑四十五。
有一次,确实感到饿得很,我们几个同学合伙买了个大南瓜,叫伙房工友树贤哥煮给我们吃,一大碗的南瓜吃下去后,才觉得好受一些。
有人说,1958年到1961年的三年经济困难时期,既有天灾又有人祸。这是解放后经历的一次粮荒。
每年的夏种夏收,秋收冬种。我们还要各班分批到农村生产队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到农民家里同吃、同住、同劳动。
割禾、插秧,收番薯、收木薯等。晚上听苦大仇深的贫苦农民忆苦思甜、开讲用会。回校后,还要以下乡劳动为题材写作文。每学期还要安排一两次参加公社的水利建设,修水库、挖水渠等。
那时种菜没有化肥,主要用粪水。学校的厕所在西坑尾出来不远的一块空地上。全校各班共用一个粪池。为了完成任务,同学们个个不怕脏、不怕臭,班级之间小组之间,经常争粪水。我是种菜的积极分子,种的菜又大又好。我的吃苦精神和实干作风正是那个年代开始培养、锻炼出来的,为日后走上社会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由于学习时间没办法保证,在初二升初三时我们级甲乙两个班有10名同学学习成绩不达标而留级。我是班里学习成绩前10名的学生之一,理所当然的升到毕业班。随着形势的变化,学校恢复了全日制学习。
在全国经济困难时期,要完成初中阶段最后一年的学习任务,无疑是有影响的。再加上国内外的风云变幻,台湾的国民党反动派蠢蠢欲动,叫嚣反攻大陆,并不断派遣特务潜入大陆进行破坏。这对我们的学习是一场严峻的考验。不过,我们学校有浓厚的学习氛围,你追我赶、勤奋向上、严肃认真的学风。个个都争分夺秒,尽快的把初二时缺失的课程补上,把该学而未学的知识学好。初三的头半年,时间特别紧张,学习任务重,同学们一切都是为了争取优异成绩,毕业考上高中而努力。班主任刘明辉老师对我们抓得特别紧,又是辅导又是督促。我们学习一点都不敢放松。
一九六二年夏天,洲瑞中学六二四届毕业班的同学们面临毕业了。摆在我们面前的是考高中继续升学还是就业的严峻考验。学校要求每个毕业生,要有一颗红心两种准备。能考上的就继续在高一级学校读书,考不上的也要高高兴兴的走上社会寻找出路,或回乡务农。我们个个都向学校表了决心。
升中考试考场设在高陂中学。这是我第二次进考场。当时同学们信心百倍,决心考出好成绩,为学校争光。考试的内容有物理、化学、英语、语文、政治、数学,六门课分两天考完。这是决定同学们今后命运的考试,也是对每一个初中毕业生的最后考验。
我平时对学习抓得紧,学得比较扎实,对学习内容掌握得比较好。考试后,自我感觉良好,各科成绩都考得不错,特别是英语考得最好。结果被大埔县的重点中学——虎山中学录取。同时考上虎山中学的同学有罗渠成、严明勇,我们都成为第一届虎山中学的高中生。那一年我刚满十四岁。那年考上高陂中学读高中的还有:余小聪、蔡国书、蔡锐潺、蔡菲娜、丘佳贤、罗省中、田垣先等同学。
那时候,通信、交通都很不方便。整个大队只有大队部才有电话。八月中旬的一天,学校通知我到学校去领取录取通知书。当我从班主任刘明辉老师手中接过录取通知书时,高兴的落下了眼泪。班主任十分高兴地拉着我的手说:歆文同学,你有志气,为我为学校为班级争了光,希望你继续好好学习,以后好好的为社会服务。
我感谢老师的辛勤教导,感谢学校的培养。我向明辉老师深深的鞠了一鞠躬。然后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培养我三年的学校,分别了初中阶段教导我的老师。
拿着录取通知书,高高兴兴的回到家里,全家人都为考上县城虎山中学而高兴。当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浮想联翩,想象着以后学习生活,想象着幸福的未来……,什么时间懵懵懂懂的睡着了也不知道,这夜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高 中学习 生 活
虎山中学在大埔县新县城所在地——湖寮,离我家有100多里路。县城对一个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山村小孩来说,是非常羡慕,向往而又非常陌生的地方。
开学的前一天,我挑着行李、背着书包步行四十多里路后,由我二哥送我到高陂,坐车到了湖寮。这是我第一次远离家乡外出求学,也是第一次坐上现代化的交通工具——汽车。
虎山中学——这是一间有悠久历史的学校,坐落在“五虎山”下,坐南朝北,是一间三层楼建筑。学校非常漂亮,门楼由两根两层楼高的彩色水磨石大柱子、三孔大门组成,雄伟壮观。学校里面是一个大球场,周围种满了花草树木。左边是饭堂,学生宿舍、卫生间、冲凉房,右边是教学实验室、教职员工宿舍。学校周围有三米多高的围墙围住,校舍与校舍之间有长廊连接。这是一间封闭式的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好地方。
虎山中学第一届高中班,全级有学生100名,分甲、乙两个班。严明勇编到甲班,我和罗渠成分到乙班,班主任是李远林老师,我高中三年都是他担任班主任,也是化学课的授课老师。语文老师是丘陵老师,音乐老师是张丕省老师。虎山中学有一个校长,一个副校长,三个教导主任。学校领导教学水平都很高,师资力量是一流的。
然而,到了虎中,给我当头一棒的是水土不服,经常肚痛、头长疮、生眼疾。学习成绩很快就降了下来,差一点就赶不上去了。幸好学校有卫生室,医生是我二哥一起工作过的,她细心的给我调治,我的身体才好起来,学习成绩也就很快提高了。
当年读高中每学期的学费8元、书费3元,住宿费2元、伙食费5元(包括菜费)。说起来很便宜,然而要凑齐这些钱也不容易。特别是每个月的伙食费和零用钱要7元钱(吃饭5元、零用2元),对于农村没有固定收入的人是个难题。好在我的二哥在古埜卫生院当药剂师,他从每个月仅有15元的工资中省出7元钱给我做生活费。我家中上有祖父母、父母亲、大哥二哥,下有弟弟妹妹,全家人只有二哥有固定收入。没有二哥的大力支持,我要完成高中阶段的学业是难以想象的。一辈子也忘不了二哥给我的恩情。
高一头半年(62年下半年),学校扩大校门坪。发动全校师生,利用劳动课和课余时间,挑土填学校门坪旁大水塘。老师和同学们锄的锄、挑的挑,你追我赶,那种不怕苦、不怕累,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至今记忆犹新。
一九六三年,向雷锋同志学习,全国掀起了学习雷锋的热潮。学习雷锋同志“爱憎分明的阶级立场,言行一致的工作作风,刻苦学习的钉子精神,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高贵品质。于是,学雷锋做好事,争做新时代的好青年的活动,在虎山中学轰轰烈烈的开展起来。学雷锋的好人好事,像“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学校的面貌焕然一新,更进一步促进了学校的学风建设。
我们班的郭春兰女同学,突然患病,昏迷了几天。全班同学首先自愿捐款帮助,全校师生积极响应,纷纷捐款给郭同学治病。那情景和场面十分感动人心。团结友爱、互相帮助的精神在虎中进一步形成,淳朴、友善的同学感情在学校的各班级建立起来了。
高中阶段,特别是从高二开始,我成了学校的文艺骨干,积极参加学校的文工团活动。我唱歌唱得好,歌声嘹亮,表演真诚,在学校小有名气。学校举办的文艺汇演我几乎全部参加。每年“国庆节”、“五四”青年节,我都要参加县举行的文艺汇演。也因此影响了我的学习,学习成绩由中上降到中下水平。特别是数学、物理科成绩总是上不去。
因我家离学校较远,坐汽车不方便,每年的寒、暑假回家大部分只能走路。银江、官山有两位同学一起结伴回家的,走路一般要走十二个小时(包括中间休息、过渡、吃午饭)。我们回家每次都是早上六点钟出发,傍晚六时才能到家。去学校时也是早上六点出发,到官山与房宜远、丘佳贤二位一起,过岸洋、上岗过寒坳,落岗经下山子,出坑口到河口过渡,上灯盏岭岗,中午12点左右在半岗的小饭店,花一角五分钱吃饭。午饭后,我们马上又往前赶路。经双坑、到湖寮,傍晚六点左右赶到学校吃晚饭。每年就从这条路上走两个来回。在虎中读三年书,走了整整十趟,练就了一双铁脚板。
说起来,我与大多数农村出身的学生一样,学生时代是简朴而又艰苦的。从初中到高中一年四季都是穿胶带凉鞋,从未穿过袜子。临高中毕业时,才与罗渠成同学一起各买了一双蓝布面的解放鞋。想起当年买鞋的过程,现在都感到好笑。当年的百货商场,很少鞋卖。不怕你们笑话,想买一双不到3元的鞋,都想了很久。每次去商场,首先去看那双鞋,生怕给别人买去,但自己又没有钱买,又不敢向父母亲要钱,毕竟家里穷啊!鞋!实在太吸引我们了。后来我们从每月的零用钱中,五分一角的省呀省呀,当我们积够了钱一起到商场买鞋时,高兴的情景难以言表。终于有一双鞋了,我爱不惜手。这双鞋,我穿了很久很久。
上了高中,多数同学都想考大学。这是最好的深造机会,也是人生奋斗目标。虎山中学良好的学习风气、严格的组织纪律、优良的学习成绩。德、智、体全面发展,是闻名全县的。给同学们铺就了今后发展之路。而对个别违法违纪的学生,学校都是毫不留情的给予处分。记得,学校曾经劝退了两名同学。
当年参加高考的同学都有同感:高三毕业班,是学校教学的重中之重。最后一学期简直跟准备上战场打仗一样紧张。寒假时间缩短了,课外活动少了。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把精力放在复习功课上。每天都提前到教室看书学习,天蒙蒙亮,校园里到处都是复习功课的学生和朗朗的读书声,俄语、英语、普通话交织在一起,奏起了书声悠场的交响曲。
学校的教学大纲把学生的操行成绩、学习成绩、体育成绩都有严格的界定,要求德智体全面发展。学生都重视体育锻炼,积极开展各式各样的体育活动,不会因为是毕业班而停止。我们班的同学个个都是体育劳卫制二级达标,没有一个因体育不达标原因而延误毕业。
学校对毕业班,一颗红心两种准备的要求更加明确。其实每个同学心里都明白,父母亲、亲人们省吃俭用缴子女读书,除了学知识长本事外,目的就是要子女能考上大学,以后可以跳出“农门”,有工作安排,有一碗清闲饭吃,也可以为家里光宗耀祖。那个年代,一是考大学,二是当兵,才有出路,谁都不想回农村耕田种地。同学们都想搏一搏,连吃饭时间也不放过,边吃饭边看书学习。中午也不休息,晚上开夜车。班主任远林老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经常到教室来提醒我们:不要太紧张,要劳逸结合,紧松有度,要注意身体。只有保持旺盛的精力,才能考出好成绩。并告诉同学们一些历史的教训,以往一些同学为了考试日夜加班加点,结果考试前却病倒了,高考都没有参加,后悔莫及。还告诉我们只有人身体好,什么都好办。他建议学校每周为毕业班的同学举行一次篮球赛,严格要求每个毕业生都要出早操,课间操必到。中午检查毕业生的午休,不准开夜车。
在高考复习期间,各科老师也忙个不停,个个竭尽所能、毫不保留的给毕业生传授高考经验。并根据历年高考情况。有的放矢的把高考重点、核心的难题进行辅导。目的是应对考试,同时进行多次测验和模拟考试,一心想把同学们的成绩提高,提高升学率,为老师争光,为学校争光。
在准备高考时候,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语文老师——丘陵老师。他既有丰富的教学经验,又具有应对考试的一套办法。在完成教学任务的同时,一贯强调书本的基础知识。他对古文的理解,写作的要素,都进行举一反三的分析、透彻的讲解。同时还特别强调考试卷面的整洁,字迹清晰。时间再紧张,他依然安排每周一节写字课。
一九六五年,国际形势发生很大变化,美国纠集南越傀儡集团向北越大举进攻,全国上下,展开轰轰烈烈的抗美援越运动,在政治上声援,物资上大力支持。丘陵老师把写信这一看似容易的作文题,当作主攻目标测验。讲老实话,写一封信对我们这些高中毕业生来说,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然而要写好一封有血有肉有感情,文理通顺、叙述透彻,简短的信可不容易。他要求同学们,要紧密结合当前的国际形势,作为议论文来写,把握要点,把文章主题精神贯穿文中。同时他把《给越南人民一封信》作为范文,贴在墙上供同学们参考。结果那年高考的作文题目正是《给越南青年一封信》,我们又是惊奇又是佩服。丘老师猜得真准呀!真是神呀!除此以外,其他各科数学、语文、化学、英语等 ,高考时有一半都是抓准了的。我们这次考出的好成绩在虎山中学的历史上是有名的。虎中首届高考全级有70人参考,百分之七十的同学考上了大学,录取了49名。中国人民大学、天津大学、华南工学院、中山大学、中山医科大学、湛江医学院等都有同学深造。
我落选了,没有考上,命里注定我无缘继续求学深造,从此我告别了校圆,结束了书命。我心里很不甘心,准备明年(六六年)再考。第二年高考,我报了名。又一运动开始,高考被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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