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的尽头，自然不如其他地方热闹，显得比较清静。
大榕树底下是一个象棋摊，三五张小桌两边已经分开了楚河汉界，正在捉对厮杀。看棋的人远比下棋的人要多，每一张桌子都围满了人。看棋的人在支招，下棋的人想悔棋，有时候不免发生争执。这些人年纪都很大，一看就是退伍老兵。
一个红衣少年背着手在几张桌子之间巡视，俨然像个大将军，显得很突兀。每到一张桌边，他只扫一眼棋局，就开始发号施令：“老张，该跳马了。”然后又到另一张桌边：“老陈，拱边卒。”
“哎呀，老李，你怎么还没出车？”红衣少年拿起棋盘上的一只车就横了一步。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老头在下棋的时候争的面红耳赤，可是在这个少年面前却一个个俯首帖耳，甘愿听他的指挥。
林团长和郝鸣岐一边看着棋，一边心中暗自好笑，观棋不语真君子这句话在这里是行不通的。
棋摊旁边的杂货铺的柜台里面坐着一个老者，面目清瘦，头发花白，身穿对襟大褂。他观察林团长和郝鸣岐有一会儿了，当一张小桌上的棋局结束的时候，他对那个少年喊道：“阿华，招呼两个新来的客人下棋呀。”
名叫阿华的红衣少年其实早就注意到了新来的客人，他对郝鸣岐和林团长说道：“二位长官，有没有兴趣杀一盘？”
林团长好像早就等着这一刻，他拉着郝鸣岐坐到棋盘的两边，重新摆好棋子之后，悠然的点了一支烟。红衣少年也拿过一张小凳子，坐在旁边观战。
“跳马，”林团长红棋先行，一步马二进三开始了棋局，然后吐了一口烟问红衣少年：“小伙子，为什么管我们叫长官？”
“二位一看就是行伍出身，并且级别还不低。”红衣少年显示出和年龄不相称的成熟老练：“我老爹也是退伍老兵，我们这条街上都是眷属。”
“眼力不错嘛，”林团长说道：“这个象棋摊儿是你摆的？”
“我们家开了个杂货铺，”红衣少年指了指自家的店铺：“我也没事儿，就在外面摆了个象棋摊，贴补贴补家用。全靠街坊四邻照应。”
林团长尽顾着和红衣少年说话，几步棋下来已经落了下风，开始皱起了眉头。红衣少年看了一眼棋局，满不在乎的说：“没事，长官，这棋还有救！”
在红衣少年的指导下，林团长很快挽回了颓势，并且最终获得了胜利。林团长高兴的一拍红衣少年的肩膀：“好小子，棋下的不错嘛！”
红衣少年梗了梗脖子：“在这条街上，能下过我的人不多。”
林团长看了看手表：“好啦，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林团长和郝鸣岐站起身，郝鸣岐扔下一张钞票。就在他们要走的时候，红衣少年站起身小声说道：“二位第一次来吧，到我们家喝杯茶。”
林团长和郝鸣岐对了一下眼色，一起进了杂货铺。红衣少年继续在外面照顾其他人。
柜台后面的老者看见他们两个人走过来，笑容可掬的问道：“二位要点什么？”
“两包长寿不带嘴的，一包阿里山带嘴的。”林团长说出了暗号。
“带嘴的阿里山都卖完了，要不来一包洋烟？”
“那就拿一包骆驼的。”
老者拿出了他们要的烟，林团长接过烟，扔了一包给郝鸣岐。
三个人互相对了一下眼神，相视一笑。老者拄起旁边的拐杖，吃力的站了起来，掀起了柜台旁边的小门儿。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老者是个瘸子。
老者招呼了一声红衣少年，然后把林团长和郝鸣岐领进了里间屋。
一进到屋里，老者的双手紧紧握着林团长和郝鸣岐伸过来的手：“终于盼到这一天了，我这个残废能为组织出点力了。我叫胡长盛，外面那个是我的儿子，叫阿华。”
郝鸣岐满腹狐疑的看着老者：“你的身体怎么成这样了？”
“这还是在抗战的时候落下的老毛病，现在越来越严重了。”胡长盛脸上不无遗憾：“现在可用的潜伏人员不多了，要不然组织上也不会启用我这个残废。”
郝鸣岐和林团长面面相觑，林团长问道：“新的交通站需要有一个人做交通员，你的身体可以胜任吗？”
胡长盛朝外面努了努嘴：“只能靠他了。”
“让你儿子做交通员？”
“别看他年纪小，脑子比我好使。”
“我是说他知道你是地下党吗？”
“我会告诉他的。”
郝鸣岐和林团长又一次对视了一眼。胡长盛看出他们的疑虑：“这孩子很机灵，不会有问题。”
“这孩子的聪明劲儿，我们是见识过了！”林团长说道：“按照组织原则……”
“这我知道，他没有受过任何专业训练，也没有接受过组织教育。但是现在还有比他更可靠的人吗？我的身体就是这个样子，不靠他还能靠谁？”
林团长依旧眉头紧锁，郝鸣岐倒是赞同老胡的意见：“我觉得这孩子不错，我当年跑交通的时候，也和他的年纪差不多。不是我到大陈岛上送情报，我还认识不了你呢。”
听郝鸣岐这么说，林团长不再坚持了：“那好吧，既然你们两个人的意见一致，我服从多数。那就让阿华担任交通员。”
正在说话的时候，听见外面有人喊道：“老胡在家吗？买东西。”
老胡还没来得及答应，就听见阿华的声音：“家里有客人，伯伯要买什么？”
老胡冲着他们两个笑了笑：“我们继续谈，外边有阿华照应。尽可放心。”
听到外面阿华打发走了客人，林团长才继续说道：“既然已经确定了交通员，那么还有两个问题需要解决。一个就是阿华来往于交通站和情报员之间，需要有一个合理的身份。另外一个问题就是电台。”
“我当年潜伏的时候，手里就有一部电台，虽然老旧了一点，但还能用。至于阿的华身份嘛……”胡长盛抬眼看着林团长和郝鸣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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