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兰花一直心事重重的,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自己把‘小辣椒’的手臂抓成那样,‘小辣椒’回家还不得连哭带嚎的、添油加醋地告状啊!村长夫人能咽下这口气!一听不就得火冒三丈,暴跳如雷。说不定现在正气哼哼地在来的路上呢!
村长夫人长得人高马大的,哪都大:头大、颧骨大、眼睛大、鼻子大、嘴大、手大、脚大、个子大、骨头架子大、嗓门大、脾气大······浑身上下透着男人的彪悍。
村长夫人长着标准的酱块子脸,村里不知道哪位有才的人,借用医句古人的诗句,来形容村长夫人的脸说;昨日一颗相思泪,今日方流到腮边!
可是一直到晚饭后,也不见村长夫人的影。“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想到这,兰花竟一下子释然了。
第二天,王老师直接将嘎蛋、毛三、赵武群殴的事告诉了校长。别看王老师是接替父亲的班当的老师,啥也不会教就是滥竽充数。可却是学校所有老师当中,唯一的一位公办老师,是有教师资格证的,不是谁说撤就能撤下去的,是相当的牛。
校长马上召开了全体师生大会。
大会上,校长公开批评了嘎蛋、毛三、赵武仨人的暴力行为。让仨人站在讲台上自我反省。
仨人站在讲台上,面不改色,嬉皮笑脸的。仿佛这不是批评大会,而是表彰大会。
兰花特意留意了一下‘小辣椒’。‘小辣椒’今天穿了一件长袖衣服,将手臂上的伤遮盖住了。她看兰花的眼神特别反常。不像夏日的阳光那样的火辣辣的,而是像春天的旭阳那样温和、明亮。
下课了,‘小辣椒’主动接近兰花,找话说。
‘小辣椒’说:“兰花,我想和你交朋友,我是真心的,我长这么大,还没有朋友呢!”说完,用期待的眼光可怜巴巴地望着兰花。
兰花看着‘小辣椒’真诚的眼神,点了点头。
‘小辣椒’高兴地搂住兰花的肩膀说:"昨天晚上,我是连哄带吓,最后还答应把一个月的零用钱都给嘎蛋,才封住他的嘴的!他才答应不告诉我妈妈的,否则我妈妈知道了,凭我妈妈的性格,非抄了你的家不可。”
“为什么不让嘎蛋告诉你妈妈?”
“我怕我妈妈找你家去!”
“为什么不让你妈妈找我家来?”
“因为我想要和你交朋友!”
“为什么要和我交朋友?”
“因为我佩服你!喜欢你!”
······
虽然王老师不惧怕他的工作会丢,可他的噩梦却开始了:今天自行车带被扎;明天自行车气门芯被拔;后天自行车自己又像一只小鸟一样飞到了树稍上······后来王老师上班以后,索性把自行车推到办公室里,放到眼皮子底下,看你们还怎么作案!
正当王老师沾沾自喜时,新的故事又发生了:
有时晾在房顶上的红薯干不翼而飞;有时他雪白的衬衫后背上,神不知鬼不觉的多了两个黑手印:有时上体育课,稍一不注意不知从哪飞来的球,不偏不倚的砸在他的后脑勺上;有时王老师跑着跑着,不知什么时候突然伸出一只腿来,将他拌个嘴啃泥······层出不穷的花样恶作剧,搞得王老师是精疲力竭;气的他是七窍生烟。
他明明知道主谋是谁!可就是抓不到把柄。也不知道班里多少人被嘎蛋用零花钱收买了。就是抓住了证据又能如何!小孩子淘气,又没有犯罪。
后来 王老师干脆上班不骑自行车了,三里多的路程,每天跑步来,跑步回,风雨无阻。而且每天一有空就练打球。把球练得是出神入化、指哪打哪。还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一对顺风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身手敏捷得如一只猴子;精明得如孙悟空;稳重得如如来佛······
经过一次次的较量,最后王老师被逼成了一名合格的体育老师。也变成了真正的孩子王。每天和孩子们伙成一片。不知什么时候起,恶作剧不见了,调皮的孩子改好了。
经过一年多的努力, 兰花的学习成绩明显有了进步,这次期末考试考了第二名。
考第一的仍然是曲冬梅,兰花又与红色日记本无缘。兰花是多么渴望得到梦寐以求的红色日记本呀!
兰花撅着嘴,委屈的在心里想: '如果我每天放学再多一点儿学习时间就好了,宝儿真是太讨厌了,老是闹的慌。没办法,宝儿就是家里的小皇帝:如果妈妈每天不让我干那些活:如果不心疼灯油,如果·····”可是人生中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现实就是这么的残酷,
第二天,兰花的嗓子疼,疼得很难受,嗓子眼儿处就像有鱼刺扎在那,又像有块黏糕堵在那。吐又吐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眼睛湿漉漉的,像蒙着一层膜,老师讲的课她一句都没听进去,头疼得欲要裂开。
兰花趴在课桌上迷迷糊糊睡着了,恍恍惚惚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掉进了一个冰窟窿里,水没过她的头顶,她冷得牙齿打颤,呼吸困难。她想喊喊不出声,想挣扎浑身如被抽了丝,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她身子还在不断的往下沉,她感觉自己要死了,要被活活憋死了。
正挣扎间,“啪”的一 声巨响,兰花吓得一激灵,惊醒过来,睁开泪眼婆娑的双眼,见赵老师手里拿着书面目铮狞地站在面前。
此时兰花真想上前一把抱住赵老师,送给她一个深情的吻,并对她说:"谢谢您,老师,谢谢您及时出手救了我。”但现实中兰花却坐在座位上一动没敢动。看着老师阴沉得欲滴水的脸,预感到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最后的结果是:赵老师在一场歇斯底里的咆哮之后,让兰花收拾书包提前放学回家休息去了。
今年生产队进行了改革,十几户连为一组,一个生产队分割为四个小组,兰花爸被推选为第四小组的组长。
第二天,兰花爸宣布:早饭后全体组员开会!
地址:组长家。
早饭过后,组员们陆续来了。十几个人挤在兰花家十几平米的小屋里,挤得水泄不通。兰花被挤到炕紧里边的旮旯,宝儿坐在她的腿上,兰花双手环抱住宝儿,不让他乱闹。 兰花爸拿出装旱烟的布口袋、一本兰花用过的双面都写满字的旧本、一盒火柴,放到炕上。招呼会吸烟的自行点上,顿时小小的屋子里烟雾缭绕,咳嗽声、吐痰声、擤鼻涕声声声不绝于耳。
兰花爸经过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用手抹了一把脸说:“咱们几户分到了一个小组,咱们呢——卯足了劲干,别让别的小组落下,笑话咱。我呢——字也不认识,咱得找一个识文断字的,得记名记工分呀,咱这小组也没谁认字,都和我一样是个睁眼瞎,就是认得急个大字的,也不过认识几箩筐,上不了大台面。大家看看就选张保国怎么样?”
大家的眼光齐刷刷地望向垂坐在炕沿尾部,一直低头不语的一个中年男人。
他?兰花认识,他是她同学张红梅的爹,名字叫张保国。 张保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头低的更低了,最后索性将脸埋在双手里,双手支在双腿上。
“这张保国呢干活照别人差了点儿,可是肚子里有墨水,能给我们记账。工分呢就和我们的一样多吧”兰花爸望着众人说。
王雨拖着娘娘腔说:“墨水多有啥用?也不能当饭吃······”
“ 就你话多······”兰花爸瞅了了他一眼。制止他说下去。
其他人都低下头不说话,但兰花从每个人的面部表情看,他们每个人都有话说,但都心照不宣的选择沉默,也不说行也不说不行。空气就像发酵了一样的滞重。
苗丰收对张保国说:“张保国,你表个态,能不能胜任!”
张保国抬起头,感激地点了点头。
苗丰收看了看大伙儿,见大伙都低头不语,心里明白,嘴上却说:“即然大家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正式上工,散会。”大家慢吞吞的起身,都拉杂着脸,像拖布上的破布条子。不高兴的走了。
大家走后,兰花妈一边扫地一边说:"这张保国队长给分到哪组,哪组都像踢皮球似的给踢出来,干活就是个'半拉子’连个女劳动力都不如,女劳力干活能干的一天还挣八个工分呢,他可好才能挣五分,干啥啥不行,这不给咱小组拖后腿吗?你没看出来,大伙都不高兴吗?”
"你说,哪个组都不要,咱这前后院住着,邻里邻居的,咋好意思拉下脸说不要。”
“放着好好的城市大工人不当!中了哪门子邪了。你说张保国的样子,哪像一个偷车贼呀!一定是神鬼吹的。 ”
什么偷车贼?兰花听的云里雾里的,可是也不敢问。
兰花想:张叔叔是小偷?怎么可能?小偷一定长得瘦小枯干、尖嘴猴腮、獐头鼠目、猥猥琐琐、蓬头污面的样子。可张叔叔留着一头乌黑浓密的短发,略黑红润的四方脸庞,眼睛深邃透明,像一池柔静清澈的湖水。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一笑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身材颀长、脊背挺直,像一株挺拔的白杨树。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的工作服,虽然膝盖和袖肘上也同样打着补丁,但是衣服和裤子板板正正,脚上穿的家做的布鞋,刷洗得干干净净。
张叔叔还会讲好多故事:什么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桃园三结义、火烧赤壁、葫芦僧乱判糊涂案等。兰花经常去红梅家听张叔叔讲故事。张叔叔一讲上故事便双眼放光,仿佛肚子里装了一台收音机!谈古论今,滔滔不绝。听得兰花和红梅呵呵大笑······
这样的人能和小偷划上等号,兰花打死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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