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这是07年的夏天,故事从这儿开始。

炎炎夏日,知了不叫了,大黑狗吐着舌头,人们呢,不在屋内、也不在田里,大都在树底下乘凉呢。自家的树底下待惯了,溜达到了邻里的树下,唠唠嗑、择择菜···

泥巴路旁泥巴沟,水杉树下水泥桥。这是老吴家的门口,泥巴沟是前两年村里刚挖的,把中垠大渠里的水运向挨家挨户。这水泥桥呢,是用几块残垣断壁拼成的,因为契合地不完美,有着一些不大不小的洞。

此时桥上趴着一个嫩娃儿,旁边躺着一辆掉了一个小侧轮的儿童车。他叫吴宏志,吴家的宝贝男娃儿,今年五岁。车呢,是姐姐吴婷婷用剩下的,姐姐现在有大车子了。再看这男娃好大的个头,一身女儿装,黄衣粉裤小白鞋,趴在石桥上透过‘神秘之眼’探寻另一个‘世界’。时不时皱皱眉头,似乎发现水里有什么新奇的事物,俨然一副小科学家的模样,看着好生可爱呀。这不,桥上的数人都被这娃逗乐了,大志不为之所动,瞪着大眼睛想看出个究竟。

“俺老孙赶紧起来,地上这么脏,衣服都弄脏了。”那位坐在一颗长满刺的松针树下的中年妇女这才反应过来,她很喜欢这个憨态可掬的大孙子。她叫朱美丽,曾经是隔壁乡花蛾村的村花,78年嫁到了老吴家,很能干很勤快很会做饭,就是有点矮,不过当真是个美人儿,老吴家祖上留了点家底,这才娶回来这女子。

话说回来,朱奶奶一边起身走向娃儿,一边对几人叙道:“这娃儿自小就憨,一岁半还不会走路,本以为是个安静的主,没想到他也痞,没事戳戳这捣捣那。前两天把他老爷的钢笔拆了,气的吴文和打了他一顿。这娃儿也不让人省心,这不衣服又弄脏了”。

对着大志笑骂道“还不起来!老孙子嘞,赶紧起来,克是皮又痒了,再不起来就跟你老爷说了”。

话音刚落,大志匆匆忙忙爬起来,小脸气鼓鼓的:“老奶,我起来了,我进屋玩了哈”,随后屁颠屁颠的跑进了院子里。

“车没拿进去~”朱美丽喊道。

“老奶待会儿帮我带进来,谢谢老奶”院子里吴宏志嘿嘿地笑道。

“这小兔崽子,橡皮个死脸”。转过头笑着说:“他肯定又去逮猫逮狗了,痞地很”。

边上三人也笑这憨娃儿,三人分别是前门口邓太太、后门口张阿姨、还有娃儿他二姑奶。邓太太坐在小木椅上,地上放着一根直木棍,大志听奶奶说这是自己家弄的拐杖,邓太太年龄大了走路需要拄着。张阿姨坐在桥墩上,她年龄最小,看起来很年轻,但实际上是大志奶奶辈的,当然更愿意被大志喊阿姨啦。二姑奶吴文芳坐在张阿姨边上认真地择菜。也不知道大头娃又去哪儿瞎折腾了,四人继续聊着家常,聊聊家里、田里的事。

吴文芳诉苦道:“昨天夜里该死的风,俺家南田有二分地都被吹倒了,这一下,两三百斤稻又没了。”朱美丽跟着说道:“你别说,俺家西稻场那二亩地又长稗子了,没拔几天又长了,今个儿太热了先歇歇,明天早上乘凉快拔,大夏天干活都得趁早。”

“唉,老张,最近打牌克赢涅,今个儿咋没去老乔家打麻将”。

“打啥牌呀,三伏天热呀,屋里吊扇也没得劲,扇得还没得外面凉快,这两天也忙,等过一阵子才。老朱,俺家前门口两亩地都快干死了,能不能借一下你家抽水泵,我好抽半夜水。”张灿张阿姨说着吐了一口烟。

“好,我待会儿帮你拿,俺家前两天田里都灌满了,最近用不着,老张你啥时候来拿都行”。

聊着聊着,前门口的老太太打了个哈欠,不知道是困了还是无聊了。

“老邓,中午还没睡够吗,你这越老越不行了呀”。

“你们叙,我就坐一会儿,老了就这样嘞”。

这样的场景在灰石村随处可见,只是没几个青年人,桥上树下小河旁,路左路右草屋边,邻里聚在一起,叙叙话,吹吹牛,择择菜,养养神,灰石村就是这般静谧美好···

“咦,婷婷她爷俩咋还没回来,剃个头剃半天,家里活不揍了克是。”朱美丽喊道:“大志~大志~你去你四太姥爷家,看看你老爷咋还不回来,回来老奶买大蒸馍给你吃”。大志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了,慢吞吞地说:“老奶,那个姥爷好凶,他家狗也好凶,要我去也行,回来我要吃两个大蒸馍,克好老奶。”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让他们赶紧回来”老奶笑骂道。

“好,我去,老奶你别骗我哈”。

“再不去我给你一叮叮高”朱美丽装狠道。

大志也不“卖弄”了,骑上小红车,一啊一啊呦,一啊一啊呦,卖力地向南头移动。

“小志早点回来呦,要不然阿姨把你的大蒸馍吃完了。”张灿显然也想逗逗这娃儿,哈哈哈哈。

也不知道谁说的:你家老孙好憨,也不咋说话,随他老妈,他姐倒是跟男孩子样痞得很,和她老爸一样没走遛。

“嗯,大志生下来就憨,产婆楼屁股打好几下都不哭,最后硬打哭的。他小时候胖的很,不哭不闹,也不好动,他老太都说这孩子愣。一岁半才会走路,抢板凳抢不过小他半年的老妹,胆子也小,晚上上个厕所都得让人陪着。憨地很,也讨人喜欢地很,这几个孩子属他最听话,让他干啥就干啥。”

说着说着,朱美丽手里的活儿慢慢停下,两个手中握着一大一小两把绿油油的葱,转头望着南边。小小的身影伴着路边的水杉树渐行渐远,在漫天昂扬的绿意中越来越小。朱美丽的眼睛也没有闲着,用眼神守护着宝贝孙子,生怕他掉沟里去了,看着似乎有些孤单的小身影,想到此,嘴角扯了一下,心里自嘲道:可不是嘛······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狗儿闻到了陌生人的气息,一传十地叫了起来。

“有鸭毛卖的,有鸭毛卖的,有鸭毛卖的…” 一声声吆喝声从北队传来。

“收鸡毛吗”娃儿他二姑奶顿时精神了,向北边喊道。

“收欧~~”吆喝声随即传来。

“好,你就停在那边,我这就回去”。说罢便收拾好桥上剥好的的毛豆,蹬蹬蹬地往家赶去。

待其远去,朱美丽对二人调侃道:“吴文芳就一只铁公鸡,一毛不拔,今个儿舍得薅鸡毛了”。

“话说这两天我得逮两只鸡了”朱美丽嘟囔着,二人也没有听清。

慢慢地时候也不早了,剩下二人便陆续离开了。老张走向前说道;“老朱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朱美丽反应过:“来来来,跟我来,进屋给你找水泵。”

“嗯嗯”。

走进大门,正对面有一个小门,里面是狗屋和杂物间,挤满了各种农具,耕田机竹棍木棒铁铁木叉耙子木掀搂扒扁担鱼叉鱼网等等,一条栓着铁链的大黑狗趴在小门前的枣树下,这条狗98年的时候养的,差不多十岁了。经过小屋便是西大塘,塘边安置了厕所与猪圈,厕所的储粪池直通屋后大菜园,猪圈没有猪,有鸡有鸭,这一大片地是鸡鸭的天地,走路一定要小心,地上的屎着实多。

大门左手边是三间平房,两间并排着的是厨房,还有靠着大门的一个小间本打算当做洗澡间,最后还是推放了农、杂物。

大门右手边便是一栋二层楼的房子,房子很新,99年盖的,当年在灰石村也是不多的。房子坐北朝南,一家人都住在一楼,二楼没怎么用,也就晾晒些谷物、闲置一些物品。走进两扇红漆大木门便是客厅,左手边是主卧,右手边的房间既睡觉又放置粮食等,一楼楼梯旁还有一个小房间,也堆满了粮食。

二人走进木门右手边的房间,房间只有一扇窗户,阴凉昏暗,为什么呢?因为既使是大夏天,能穿过重重树叶照进的阳光也不多,更别说这扇窗的外面还安置了长长的窗檐,虽说可以防止雨水打进来,但也让能进来的阳光更少了。

“在哪涅”。

“我记得就在这屋,我找找。”

说话间,朱美丽绕过一张红漆木床,在紧里面掀开黑布,露出了一台蓝色抽水机,坚实的实铁底座,昂扬的“炮口”,一看就很有劲儿。

“我来挪嘞,谢谢你了”老张笑道。

“不用不用,我来,我给你挪到门口”。

“你别看这旧水泵,可耐用了,00年静静出生的时候买的,生她正值夏天这几天要抽水的时候,有了这台水泵轻松多了,别看它重,劲大的很,抽得快…”朱美丽边挪边叙道。

左一歪,右一歪,反反复复,不一会儿就移到了大厅。

“这水泵重,咱俩一起抬一下吧”老张又说。

“不用不用,挪到这就好了,我去把旁边的架车赶过来不就行了”。主卧与客厅对应的外面是有一米多的房檐的,放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一辆架车倚着外墙立在那儿。

朱美丽小心地把架车放下来,清理碍事的板凳,拉道到水泵前,取下挡板,二人合力抬到车上,老张扶着机子,朱美丽迅速把挡板插好,大功告成。

“这机子真地重嘞,谢谢你了老朱”。张灿阿姨随后走到了车前,带子一背,手把一握,一压,一拉,车子便动了起来。

“你慢点,待会儿你先停一下,我把大门给打开,门口还有个门榄不好过,我帮你推一下”。

大门是四扇朱红色小铁门,此时就开了一扇,架车通过,三扇就够了,朱美丽走向前,垫了个板凳拔下了两个插销,铁门底部果然有着近十公分的门榄。

随后朱美丽来到车后面,“来,你拉,一起使劲儿”。

一二一,崆隆一声,车子翻越到门外。

“谢谢你啦,剩下的我自己弄就好了,今个儿麻烦你了,这机子我明个早上还给你,改天我给你个老窝瓜,放了有两个星期,甜地很”。

“客气啥,你该忙忙,老窝瓜煳好了跟我说一声,我端着饭碗去”朱美丽调侃道。

“好嘞,老朱,我先走了”张阿姨笑道。

“嗯嗯,老张你小心点,那东西重”······

呜拉呜拉,大志骑着小车从南边回来了,急匆匆地找朱美丽。

“老奶,回来了,你来看看,老姐剃了个光头,哈哈哈哈”大志大声地朝屋内喊。

后面果然有一个光头女孩子边走边哭,和大志很像,小脸囧囧的,浓浓的眉毛快连到一块了,穿着大她两岁小爹的衣服,活脱脱的老少崽子。只不过此时瘪着嘴不停地抽泣着,嘴角含着泪水呼喊着奶奶。黑溜溜的大眼珠子在泪幕下寻觅着,一会儿往厨房方向哭,一会向大厅哭,一会向狗屋那边哭。似乎想找个人哭诉,又或许只是释放委屈、愤怒、悲伤。

大志呢,在前面边跑边笑,跑呢是怕老姐追上来找他撒气,殊不知姐姐根本没心情和他玩闹,嘴上还欠揍地吆喝道:“光葫芦头打酱油,老姐成光头喽”。

老爷吴文和呢,不见其身影,大志知道他在和太姥爷叙话。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烦了,知道自己哄不好这个犟主儿,知道婷婷看到自己肯定更来气,暂时不回来了。

-“谁把俺老孙嫩弄哭了,跟老奶说,老奶打他”朱美丽听到哭声赶忙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儿,从楼上下来走到婷婷旁边,轻抚婷婷的后背。

转过头说大志:“你还个这儿烦你老姐,克讨人厌涅,该去哪去哪儿玩去。

大志这才离开,又去找他的小猫小狗了。

朱美丽知道婷婷剃光头的事,婷婷头发厚,长了好多虱子,他爷爷这才骗她去剪头发,剃成这样也好。转念想到:“吴文和真不会哄小孩子,带婷婷去街上买点糖丁子不就好了,爷俩都不让人省心”。

“婷婷不哭不哭哈,头发长地快,过几天就长出来了,老爷真坏,俺打老爷,俺打老爷。”说罢对着空气拍了拍手掌,啪啪两声。“不哭不哭,老奶去弄好吃的给你吃。”

呜呜呜···

“头发没了,头发没了”。

抽了抽。

“头发没了,好丑”。

抽了抽。

“好丑,好丑”。

抽了抽。

“老奶”。

“头发没了”。

“咋办”。

“好丑”···

眼看婷婷越说哭得越厉害,朱美丽也头疼,急忙拍了拍婷婷后背,帮婷婷顺顺气。又从大红桌子上拿过卷纸,撕下一截卫生纸,帮婷婷把鼻涕抹干净,擦一擦顺脸淌的眼泪。嘴上也在不停地安慰:“俺打老爷,俺打老爷,婷婷最乖最乖了,咱不哭不哭,哭地跟小猫一样,待会儿你张阿姨就来了,哭鼻子让人看了是不是不好,俺打老爷”。说罢又狠狠地拍了拍手掌,啪啪两下响亮的声音。“打老爷,婷婷不哭,你看老奶买的庶秸,甜地很,你尝尝。”朱美丽指了指堂屋内砂浆地面上一根‘黑棍子’,拉着婷婷走过去。

“老奶去给你砍一截最好的,你等你老奶一会儿”。

朱美丽走到厨房,拿起挂在墙上的菜刀,返回堂屋,咔咔两下去尾,再咔咔两下去根,把中间直溜溜的一截的表皮刮了刮,便递给了婷婷。

“老孙嫩不哭哈,啃庶秸,这庶秸甜”。

“老奶,我也要”大志经过屋外面,看到屋内好吃的立马喊道。

“有你的,你先去洗洗手,洗干净再吃”。

“老奶,你给我留一截好的就行,我先去玩,等会儿再吃”。转眼儿,小兔崽子又跑没影了。

婷婷抱着庶秸也不啃,还是不停地哭,但是比刚才好些了。这下朱美丽也有些不耐烦了:“婷婷别哭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前两天头痒地跟啥样,不难受么,挠得都出血了,你老爷把你头发剃光了也是为你好,这以后都不痒了,头发没了再长,过一阵子就又长好了,不哭了哈。”

婷婷哪懂这么多,还是不停地哭,“头发没了,呜呜呜,头发没了···”

朱美丽也哄了有好一会了,手里的活儿没干完,就跟婷婷温柔地说:“婷婷,不哭了哈,老奶还会骗你吗,头发过几天就长出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奶还要去给你老弟缝裤子,再哭就不是好孩子了,不哭了哈”。

看着婷婷哭得差不多了,情绪也差不多稳定了,又帮婷婷擦了擦眼泪与鼻涕,朱美丽放心地回去继续干活儿:死老头子天天净给我添麻烦,还是得要老娘我出马呀,大志的衣服也得快点弄好了。

婷婷发着愣,还时不时小声抽泣,孤零零站在大屋里,看着墙上的玛丽亚,无论什么时候她始终在微笑,还没有十几个漆快掉完了的木凳有用,至少它们在一旁随时候着。不远处小猫喵呜喵呜地叫,应该是老弟在找它玩。就剩自己了,去哪儿呢,再照照镜子吧。放下可口的甘蔗,走进主卧室,那是爸爸妈妈以前的房间,一张橘红色大床进门右手边就是一张红紫色沙发,另一头靠着床,镜子正对着门,是一扇大梳妆镜,下面是一行柜子,旁边放着电视机、影碟机、音响。

婷婷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哭得跟小花猫一样,两眼红彤彤的,小头圆滚滚的,有的地方并没有剃干净,所以颜色深浅不一,这就更像小花猫了。想着依婷婷的性格,当时应该闹得天翻地覆,所以能剃完就很不错了,头上这儿那儿还有几道清晰可见的血痕,看来这一趟都不容易啊。摸着光秃秃的小脑袋,没有了以往的柔顺,仅有头皮和点点头发的粗糙触感,越看越来气,越摸越委屈,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慢慢地流到了活蹦乱跳的心上,那是心痛的声音,那是酸楚的感觉,那是挥之不去的悲伤···

直到下午四点多,吴文和才回家,在门口看到大志在玩泥巴。

“又趴地上玩,衣服弄脏了自己洗幺,赶紧起来!”

看到老爷回来了,大志马上爬了起来。

“你老姐呢?”吴文和问。

“俺姐刚才哭地很,俺奶也哄不好,现在 应该在屋里,反正我没看她出来过”

“你老奶涅?”

“老爷,俺没看着(zhuo),你喊喊试试”。大志又说“老爷你把俺姐的头剃地好丑,俺姐哭地很,你得去哄哄俺老姐。”

“小孩子你懂得啥子,你在气瓶旁那个抽屉里拿两块钱,给你太姥爷送过去。”

“哦”。

大志跟着吴文和走进了大门,进了大屋,走到玛丽亚脚下的大桌子左边的抽屉前,拿了两块钱又出去了。吴文和一进大屋,向右转头,往卧室里一看,就发现婷婷站在镜子前。婷婷也在镜子里发现了爷爷,转身就离开了那里,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经过吴文和时停也没停一下,只想出去找个安静的地方。

“婷婷,你听老爷说”。吴文和笑呵呵地说。

小姑娘跟没听见一样径直走了出去。

“你去哪儿呀,马上吃饭了”。看孙女根本不理自己,吴文和老脸也挂不住了,总不能自己跪下来求婷婷吧。

现在家里就两个人了,吴文和的心情也不好,朱美丽还在楼上补衣服。

“老朱,老朱,你在弄啥子嘞,都几点了还不烧饭?”

朱美丽在楼上大声地说:“你烧哼,菜都齐的,你把丝国子弄弄,再下点米烧锅稀饭,我待会儿在买包馍不就行了”。

“又买东西,不花钱幺,吃馍不能自己发吗”。

“才一块钱都舍不得,现在克待时间发涅,又不是一个人吃,你老孙子也想吃。你赶紧去烧去,我忙完就去帮你。”

“嗯,婷婷的事你多操心一下,我是哄不好,她现在看我都来气。”

“知道了,你去忙吧,今晚吃饭都指望你涅”。

······

夕阳西下,天气逐渐凉爽起来,灰石村热闹了起来。鸡鸣狗叫,小鸟也落地了,飞来飞去,鱼儿也冒冒头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傍晚的风更是清爽,小风吹着,似乎可以吹走一天的心烦意乱,不吝啬地抚摸着灰石村,摇树的叶子,摆路上田间的人们也多了起来。

“卖大蒸馍喽~有大蒸馍卖的~卖大蒸馍喽~有大蒸馍卖的···”从北边传来了叫卖声,听他们说,这辆车是从隔壁乡卖到这边的,他家的馍好吃,大家都买他家的馍,所以就卖到了灰石村,孩童们还对它有专门的叫法:大蒸馍,真好吃,一块钱,一提溜。孩子们最爱吃他家的大蒸馍,一块钱五个馒头,又大又香又软,长辈们总是嘴上说这是用洗衣粉泡的所以才这么软,但是他们吃的也不少。

大志远远地听到后,急忙跑进屋里找老奶,小腿跑得噔噔快:“老奶,卖大蒸馍的来了,马上就走过了,咱啥时候去买呀。”

“急啥子,你自己去抽屉里拿一块钱去买哈,买的时候看着,有的一包只有四个。”

“好嘞,老奶,我去了”。

大志屁颠屁颠地跑出去,在院子里看见爷爷正在厨房里忙着。

“你买了了赶紧回来,马上快吃饭了。”

“好,我跑地老快了,一会就回来了。”

跑出院子,在河沟旁看见老姐,不知道老姐在看什么,一直蹲在石头上。

“老姐,克一起去买大蒸馍去?”

大志感觉自己喊得声音挺大的呀,但是老姐似乎没听见,没搭理他。

村里的路是去年春天铺的,石子路,很不结实。这才刚一年出头,路就被压坏了,被压凸了,路中间露出了红色的碎砖和黑色的小石子,没走几步这是坑那是洼儿,还有“沟壑纵横”,这是一些农机压的。此时大志正跑在这样的乡间道路上,从南头跑向北头,其实大志完全可以在门口等着,就一百来米,或许怕卖光了,也可能是想快点吃到。大志跑得飞快,像匹脱缰的马,像只轻盈的小鸟,往北头那辆大三轮车跑去。

路过张阿姨家,门没锁,但可以看见厨房上升起了淡淡青烟,就知道她家也在做饭。三轮车停在老祝家门口,老祝家在大志他二姑奶家外面,二姑奶家在小路里面。此时祝奶奶也在买馍,不远处吴文芳拎着一袋馒头站那儿和祝爷爷叙话。祝奶奶其实是大志的太太辈的,小孩子懂得不多,感觉年纪和奶奶差不多就直接喊奶奶了。

“老板,我买一袋大蒸馍”。大志踮起脚尖往车上的保温大箱子里看了看说。

“好,要带甜的吗?”老板回应。

大志想买带甜的那种,那种大蒸馍侧面有两圈淡淡的紫色纹路,尝起来微微有点甜,大志很喜欢吃,但不知道为啥老爷老奶很少买那种,这倒是让大志更想吃甜馍了。

“要白馍”。

“好嘞”。老大爷听完就俯身拿出一包白白胖胖的大白馍递给了大志。

“给”。接过白馍,大志从口袋里翻出一块钱放在老板手里。

“祝奶奶好”。大志家教严,这些礼貌都是老爷教的,此时遇到太太当然要问好。

“大志你家也没吃饭涅” 祝奶奶笑着说。

“嗯,俺家还没烧好,那祝奶奶俺先回去了”。

“好”。大志挥了挥小手噔噔噔地往回跑。

“老吴家孩子就是礼貌,跟人打招呼,不像···”可惜这些话大志没听见,不然又要不好意思了。

回到门口看见姐姐还在那蹲着,于是顺路喊道:“老姐,我买地大蒸馍,回来吃呀。”

刚进大门,后门的大黑狗就从小黑屋里跑出来,虽然被栓着,小主人也才刚出去没一会儿,但它还是摇摇尾巴嗷嗷两声表示欢迎,可能它也闻到馍馍的香味了,所以才这么积极。

“老爷,我回来了,馍我放桌子上了”。

“好”。

“俺们啥时候吃饭啊”。大志放下馍馍来到了厨房。厨房由两间屋子组成,外面一间烧过做饭,里面一间主要放置米面蔬菜,还有一些杂物。外屋分成三部分,两口地锅的灶台;一块很长的石板,架在两摞砖头上,约莫一米高,放置案板、刀具碗筷勺子之类的;还有一张宽一米长两米的红木桌,桌子已经很高了,但是怕老鼠爬所以垫了半米的砖头,比大志都高。

吴文和站在锅台边,手中拿着铲子不停地翻炒。“你来帮老爷烧下火,老爷一个人忙不过来”。

“嗯”。

大志钻进了稻草柴火堆里,扒开稻草,一个是外锅的石凳,一个是里锅的木凳,大志坐在石凳上,感觉像是钻进了炮台或者坦克里,向洞口输出,后面是弹药库。大志随便从后面拽出一大把稻草放在旁边备用,一边不紧不慢地往锅洞里放一簇,时不时地用火剪往里夹夹,分散稻草使活力均匀。

“老爷,里锅克用添火,里锅烧着稀饭克是?”

“对,不用了,稀饭已经烧好了,就搁那儿熬着就好了。”

“行”。

·······

“吃饭喽,老奶下来吃饭喽,老姐~回来吃饭啦~”

“好,我马上下来”。朱美丽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大黑狗听了汪汪叫,它也可以吃饭了,但是没听到婷婷的声音。

“老爷,俺们搁哪儿吃,在屋里还是在外面?”

“搁外面,晚上院子里凉快,我去搬桌子,你去拿四张椅子。”

“拿完去找你姐回来吃饭”。

“好,老爷,桌子上有馍,你小心点”。不一会儿吴文和抬着小红木桌放在院子里,大志从大屋里一手提一个红板凳,放好后又回去再拿一趟。

“俺老孙子真棒,晚上克得多吃点儿”。朱美丽一下来就看到大志在干活,于是就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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