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身穿一身藕粉色齐胸襦裙发髻微乱的少女低着头,小步走到宋依柔面前,她瞄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月满,战战兢兢地和身侧的三人一同跪下。

花芷冉低声道:“臣女参见乐安公主殿下。”

“奴婢,属下参见公主殿下!”两名暗卫和花芷冉的侍女齐声道。

宋依柔看着低着头的花芷冉,示意小喜开口问话,小喜会意,她上前一步朗声问道:“你便是盛国太师的女儿?为何私闯长公主府?”

面前的少女约摸十六、七岁,发髻微乱,头上插这几只珠花,一支缠丝桃花步摇在她的头上微微晃动,她穿了一件藕粉色金丝百蝶襦裙,胸前系了一条嵌宝石百花银丝禁步,一身打扮,清纯又不失少女的灵动。花芷冉抬起了头,那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白皙细腻的肌肤,一双弯弯柳叶眉,水色诱人的桃花眼,显得这张脸妩媚又多情,精致小巧的鼻梁,粉嫩的双唇如诱人的樱桃般引人采撷。可能是刚刚从墙上摔下来的缘故,她神色还有些慌张。

她道:“回公主殿下,臣女只是听说乐安公主殿下姿容绝色,文采非凡,于是心生仰慕,可是,可是,殿下你今天不肯见我,我实在好奇,就只好偷偷翻墙进来了,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只是想看看您长什么样子,我……”

“放肆!公主殿下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长公主府也是你一句好奇就能私闯的,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小喜喝道。

“我没有,公主姐姐,我……”花芷冉试图辩解。

“姐姐也是你能叫的?”小喜皱了皱眉头,再次喝道。

似乎是被小喜的呵斥声吓到了,这位花小姐哭了起来,梨花带雨的样子到是十分的惹人怜爱。

“呜,臣女,呜知道错了,额殿下,臣女只是一时糊涂,臣女真的知道错了,求殿下宽恕”她打着哭嗝说道。

花芷冉细细的哭声在安静的众人面前越发明显。

“殿下,这位花小姐,也是年幼无知,请殿下念在她是初犯,罚她一顿,以示惩戒也就罢了。”小喜见花芷冉哭的梨花带雨的,脸上的妆都花了,有些不忍心,她靠近宋依柔,跪倒在地,轻声地求情道。

宋依柔微微瞪大了美目,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小喜。他们这才第一次见面,小喜怎么会为她求情?难道这位花小姐身上真的有着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吗?

宋依柔还未开口,浣纱也跪在一旁道:“望殿下看在这位小姐年纪尚小天真烂漫的份上,就放过她这一次罚她一顿,让她长长记性就行了。”

周围的一众宫人也乌泱泱地跪了一地,顿时在场的人中只剩下宋依柔一个人是站着的。

这算怎么回事,明明是这位花小姐私闯长公主府在先,怎么现在反而弄得宋依柔才是那个贼人一样,反倒成了众矢之的了。

宋依柔有些气闷,她眉头轻皱,轻咬贝齿,正要说话,月莹从院外走了进来。刚才花芷冉私闯长公主府被暗卫发现,惊动了长公主府的一众侍卫。她和侍卫们刚到门外就听说花芷冉被捉了的消息,她赶忙让侍卫们先回去,她先过来看看情况,她看到乌泱泱跪了一地的人,以为宋依柔要将花芷冉就地正法,连忙也跪下求情。

宋依柔看着他们,清叹了口气,她依旧温声细语道:“本宫都还没有说话,你们怎么就跪了一地?罢了,随你们吧。”

她说完,便转身朝来时的方向缓缓走去,身后的一众人吓得齐声喊道:“殿下!”

宋依柔不紧不慢地走着,口中道:“殿下?你们口中可有我这个殿下?都起来吧,准备在这跪一天吗?”

众人听到她的话,皆是一惊,连忙高声回道:“奴婢不敢,望殿下息怒。”

宋依柔没有管身后的一众人,继续向着来时的那个小亭子走去,她道:“都起来吧。”

众人还是无人敢起身。

花芷冉踟蹰了一下,心想这位公主殿下应该是原谅自己了,便缓缓站了起来,身侧的众人看见她起来,也纷纷从地上站起。

她们连忙跟上前方宋依柔的身影。宋依柔走到原来的小凉亭内,缓缓坐下,她看着环绕在一旁的一众宫人和这位花家的小姐,慢条斯理地道:“不是喜欢跪吗?那就都继续跪着吧。”

众人依言跪下,没有人敢开口说话。

花芷冉本来想开口替这些人求求情,她身旁的侍女拼命地朝她使眼色,她疑惑的看向跪在地上的自己的侍女,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宋依柔抿了口茶,抬眼看着站在原地的花芷冉问道:“你为何不跪?”

花芷冉答非所问,她开口道:“殿下息怒,她们也是一片善意才为臣女求情,望殿下宽宏大量,原谅她们吧。”

听到花芷冉的这番言论,跪在一旁的花芷冉的婢女面色苍白,生无可恋地垂下了头。一众婢女也瞪大了自己的美目。

宋依柔看着此女的操作,简直不可置信,她捏紧了自己的袖口,语气依旧温和平静,只有微微加快了的语速才泄露了她此刻内心的惊讶,她道:“你自己都是戴罪之身,还敢替他们求情?”

花芷冉听到宋依柔的话,吓得连忙下跪,她心下惶然,以往只要自己犯了错,只有一撒娇,一切都会迎刃而解,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花芷冉跪在地上没有开口说话,自己的脸上却染上了绯色。

宋依柔也不理会跪在地上的众人,她翻开了桌子上的书,细细的品读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茶都已经凉了,香炉里的香也燃烧殆尽,炉上的那一缕青烟已经变得飘飘忽忽,仿佛随时都会散掉。

一名宫女从院门口走了进来,她仿若不经意地轻瞄了一眼跪在宋依柔面前的众人,低下头,快步走到凉亭的前面,她跪下行了一礼道:“奴婢参见公主殿下,启禀殿下,花太师在外求见。”

宋依柔的视线从书本上移开,落到跪在地上的小宫女身上,这是打了小的,又来了老的吗?不过今日可是这位花小姐私闯长公主府在先,就算是盛帝来了,没有给出花芷冉私闯长公主府的合理理由,这位花小姐的死活都还是宋依柔说了算。

宋依柔轻瞄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花芷冉一眼,花芷冉正偷偷地伸手揉自己的膝盖,发现宋依柔的视线扫了过来,她连忙放手,端正姿势。

宋依柔开口,声音依旧十分温和,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花芷冉不敢再像刚才那样说话,她许久没有用过的脑袋终于在被连翻打压之后开始了运作,她小心的回答:“公主殿下,臣女名叫花芷冉,小字幼宜,今年十八了。我,嗯,臣女家中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嗯,庶妹的话,有……”

宋依柔看着花芷冉开始滔滔不绝,她抬手轻扶了一下自己头上的发簪,又将手端正地放回原位,这才轻声道:“本宫只是问你的名字,并未让你说你家中的情况。”

花芷冉连忙停下了滔滔不绝的嘴,她道:“殿下恕罪。”

宋依柔问道:“花芷冉,倒是好名字。你可知你今日错在何处?”

花芷冉正色道:“臣女知错了,臣女错在今日不应该擅闯长公主府,还对殿下出言不逊,望殿下息怒。饶恕臣女这一次。”

宋依柔轻叹了口气说道:“你还是没有认清自己今日的错误。”

花芷冉瞪大了一双美目,她的脸上出现了惊恐的神色,她声音有些颤抖的道:“臣女不知还有那些错误没有是臣女没有意识到的,望殿下指点。”

宋依柔不紧不慢地道:“你今日擅闯长公主府是一,对本宫出言不逊是一,毫无礼数是一,勾结长公主府内的侍女也是。”

听到勾结长公主府内的侍女这一桩,花芷冉忍不住回嘴道:“殿下,我与长公主府内的这些侍女素不相识啊!”

宋依柔轻抬玉手,示意她停嘴,道:“不管你有没有与他们相识,今日他们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为你求情,你又以戴罪之身替他们求饶,这可不是你一句素不相识就可以洗清的。如果今日你遇见的不是我,那么你连让她们为你求情的机会都没有,你应该悔改的是自己今日的蠢笨行径会害了多少人。”

花芷冉听到宋依柔的话,意识到这位公主殿下是在点醒她,不管他们是不是素不相识,只要有心人相信他们私通,光凭她一张嘴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

宋依柔还在继续:“你今日一但因为私闯长公主府被杀,今日护卫长公主府的所有侍卫轻则革职重则问斩,你们花家是灭九族的大罪,与你有关的所有人,都逃不过一死,其中的厉害关系,可不是你一句天真烂漫就可以逃脱的。”

花芷冉听完宋依柔说的这些话,脸色几经变化,最后只剩下一片惨白,她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双目瞪得溜圆,双唇开合几次,终究还是没有再说出一句话。

可能是身在异乡的不容易和感同身受,让宋依柔有些多愁善感,她轻声细语说道:“天真烂漫可不是你推脱罪名的理由。你以后做事之前都要再三考虑,并不是每次都会有这次的好运气,也不是每次都能碰到本宫这样好说话的人。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花芷冉低声回道:“知道了,我以后做事之前会尽量考虑清楚利害关系的,谢谢公主殿下提点。”

宋依柔也不知道她今天的话花芷冉能真正听进去多少,她轻叹了口气,来盛国之后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叹气了,她温声道:“行了,你父亲也来接你了,今日的事情回去之后他自然会管教你,本宫就不再多说了。今天让你在这跪几个时辰,就当是给你的一点小小的教训,下次长长记性。行了,今天这回事就到这里,你和这个小侍女回去吧。”

花芷冉和一旁的小丫鬟磕了个头,恭敬地说道:“谢公主殿下宽宏大量。”

小丫鬟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慢慢地挪到花芷冉身旁,小心地扶起花芷冉。

花芷冉小心翼翼地看着宋依柔恭敬道:“谢公主殿下今天的教诲,臣女先行告退。”

跪在一旁的小宫女连忙也磕了个头,她起身带着花芷冉几人沿着来时的小路慢慢向外走去。

宋依柔目送她们消失在院门口,她收回视线,看向跪在地上的一众宫人,淡淡的开口道:“你们今天就都跪在这里吧,再扣半年的俸禄。这是你们为这位花小姐求情的代价,知道吗?”

跪在地上的众人不敢有异议,一齐磕头道:“谢公主殿下,奴婢知道了。”

宋依柔慢慢从石凳上起身,一名太监带着几名青衣宫女从院门走了进来,其中还有几名是熟面孔,是宋依柔从齐国带来的那几名。

他们快步走到宋依柔面前,见了礼,领头的太监道:“奴才是小禄子,见过公主殿下。”

宋依柔走下台阶,看了一眼天色,现下已经日光西斜了,她冷冷道:“小禄子,你给那位花小姐送两盒糕点过去,毕竟她也算来拜访本宫一趟。”

小禄子低头恭敬地回答:“是,殿下。”

小禄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殿下,花大人还在府外求见,您看……”

“不见,让他回去吧,”宋依柔转身离开,没有情绪的声音传到身侧一众人的耳朵里,“回去吧,本宫累了。”

小禄子看着宋依柔带着几名宫女的身影消失不见,他走到月满等人身旁,恨铁不成钢的道“你也是宫中的老人了,今天怎么这般不知礼数!为了一个花芷冉值得吗?若不是这位殿下心善,今天你们都要人头不保。”

月满面无表情地道:“自然是值得的,能为她做一件事,护她一命,我不后悔。”

小禄子摇了摇头,他深知这群宫中的小女孩都对花芷冉崇拜不已,自己多说无益,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此时的长公主府外,花太师已经站门口等了许久。他脸上神色自若,只有身前交握着微微出汗的双手才暴露了他此时内心的慌张。

长公主府的大门缓缓打开,几名青衣宫女护在花芷冉的身侧,她们一起从长公主府内走了出来,花芷冉一瘸一拐地走下楼梯。

站在原地的花太师再也维持不住镇定的表情,他快走几步到花芷冉的身前,双手不知所措地在花芷冉的身侧晃悠了几下,他焦急地问道:“幼宜,你没事吧。”

花芷冉脸色苍白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一众宫女,小心翼翼的回头看向自己的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花太师连忙示意下人先将花芷冉扶上马车,他一向镇定的脸上是难得一见的好慌乱。

花芷冉刚刚被扶上马车,从长公主府内就走出了一名小太监,他高声道:“花大人且慢,乐安公主殿下有东西要给花小姐。”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下楼梯走到了花太师面前。

花太师已经恢复了平时镇定自若的神情,他沉声道:“殿下有什么东西要送?”

小禄子也不在意花太师的黑脸,他依旧笑意盈盈的道:“花大人,这里面是公主殿下赏赐给花小姐的红豆酥和枣糕。说方才见花小姐喜欢就让奴才送了些来,想着方才花小姐顾及公主殿下在都不敢多吃,让奴才给花小姐道个不是。”

花太师恭敬地朝长公主府大门的方向拜了一拜道:“老夫代小女谢过公主殿下。”

站在一旁的侍从上前接过小禄子手上的食盒,鞠躬又退到了花太师的身后。

小禄子上前示意花太师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马车的不远处,小禄子低声道:“丞相此番回去一定要让尊夫人好好管教一下花小姐才行,平日里她虽有些跳脱,可犯的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今日她做的这事可是太荒唐了,连宫中的那位都惊动了。”

花丞相正了正脸色,“多谢公公提点,老夫这番回去一定让夫人好好管教她。”一边从袖中掏出了几张银票递了过去。

小禄子摆了摆手,他将银票推了回去,小声道:“大人,你应该谢的是那位公主殿下,听说那位连圣旨都拟好了,宣旨的公公也都在路上了,结果她自己将这件事轻轻揭过了。”

花丞相见小禄子推回了银票,知道他此番来也多半是受了宫里那位的意思。

小禄子低眉垂眼,作了个揖道:“大人,公主殿下那边还有事吩咐,奴才就先告退了。”

花丞相拱了拱手,“公公,请。”

花丞相看着小禄子离去,走到马车边,心下惊疑不定,不知道盛帝此番是什么意思,他对这位公主殿下似乎在意过头了,此番下达的圣旨看似是对花芷冉翻墙不满,实则是在警告他们这些老狐狸,都小心着点这位殿下,她不是他们能动的。

马车内,花芷冉的脸上依旧是惨白的颜色,她全身还在微微发抖,眼睛大张这,泪水抑制不住的从眼角滑落。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离死亡这么接近,刚刚她差一点就害死了整个花家。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