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凌之在七日后如约送来了一把亲手制作的琴,这琴能看出很多早些时候打磨过的痕迹,包括琴上坠着的鹅黄色的流苏也是能看出绝非一日完成的,秦峥看着这琴问道: “这琴是做了很久的吧,原是要送给谁的?”
云凌之摸着琴,仿佛看着一位特别亲近的人,回道:“原本是做好送给我长姐的,但是,三年前,她带兵上大横山剿匪,后来,人失踪了,匪徒也不见了,跟着去的副将说,她身负重伤时和土匪一同坠崖了,如今连···都没寻到”
秦峥不知道竟是这样,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好宽慰道:“崖下没有许是还活着”
云凌之摸摸乳白色的流苏坠子,叹气道:“你不知道,从大衡山的山崖上坠下来没有能活下来的,长姐她···原来是很喜欢琴的,不过她也不会弹,当时我答应她给她做一把琴,她回来就学着弹给我听,如今,她回不来了,这琴应是该送一个爱琴的人,不然当一辈子的哑巴琴,它可不乐意”
秦峥摸着这琴,这琴的确是把好琴,至少比自己这把,不说也罢。
云凌之搓手问道:“你能弹一首给我听听吗?”杏眼瞪得圆圆的,似有星光。
秦峥也不扭捏,撩起袍子,坐在桌子前,放正琴,骨节分明的手覆在琴上,一连串的琴音从他圆润的指尖滑出,琴调很柔很轻,不似男人爱弹的那种低沉,反倒是有种女性的柔美,风轻轻吹,拂过凌之的额发,她感觉长姐回来了,在摸她的头,与父亲不同,长姐总是轻轻撩起她额前碎发,帮她擦汗,嗔怪她总是爱出去疯玩。
曲罢,云凌之还是没从长姐的回忆走出来,秦峥也不说话,就坐在那儿静静地陪着她,半晌,云凌之打了一个喷嚏,猛然惊醒,原来长姐已经走了那么久了。
她不好意思地说:“抱歉,你弹得很好听,我就是想起阿姐···”
秦峥说到:“没关系,谢谢你的琴,琴音很好”
云凌之看到角落里那把断弦的琴,小心翼翼问道:“那把你怎么处理?”
秦峥走过去,拿过来这把琴,说到:“烧了吧,总归是···”
云凌之摸了一下说到:“你喜欢吃烧鸡吗”
秦峥一愣,云凌之拽着他,抱着琴出了秦府,两人坐上云家的马车,车夫听说两人要去香和山,笑着跟云凌之说到:”丫头,这是又要祸害山上的山禽了?”
云凌之嘻嘻一笑,歪着头说到:”嗨呀,元伯可千万别告诉我娘吖,不然又要抓我念叨了”
元伯拍拍手上的护腕,笑道:”丫头,你放心吧,我指定是不跟夫人说,问起来,就是不知道“
两个人前后上了马车,元伯是驾车好手,边疆的路那么坎坷,他都能轻松驾驭,何况天子脚下这平稳的路。所以很快就到了香和山,香和山郁郁葱葱,正是欣欣向荣的季节,这里更是别具一格的美丽。
秦峥没想到这个看着瘦小的小姑娘竟然这么能走,爬了快一个时辰的山,丝毫没有疲惫的迹象,也只是微微出汗,鬓边的发髻贴在脸颊两侧有点好看。
云凌之从车里出来的时候就拿出来自己的弯月弓,这把弓是她自己做的,上面刻着只有她自己才能看懂的花纹,古朴又神秘,而秦峥背上则背着自己的那把断琴,两个人一前一后。
云凌之突然止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秦峥示意他停下,云凌之悄悄地从背后拿出自己的弯月弓,拉满,对着二十丈外微动的草丛一箭放出,破空声撕破了这份沉寂,秦峥跑上前看去,只见地上一只毛色绚烂的野鸡被箭羽穿透钉在地上,秦峥弯腰将箭羽拔起来,发现箭羽竟然大半只都插在地下,秦峥不由得惊叹,不愧是云将军的爱女,这一身功夫,云凌之趁他去捡野鸡的时候,在附近捡了许多树杈,从随身带的荷包里翻出两块打火石,清理了一下草地准备生火,很快,火被升起来,云凌之坐在地上,秦峥见此,坐在她对面,看着她接过自己手里的野鸡开始用土方法处理,用带的水壶中的水开始和泥包在野鸡上,然后埋在刚才生火的火堆里,片刻过后,云凌之拍拍手,斜靠在树上,享受着未时过后残余的阳光与徐徐地微风。
秦峥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明明没做什么,他就是觉得好像被背叛,被全城的王公贵族看笑话也不算什么了,比起这些东西,这一刻的宁静,来之不易也如此叫人欢喜,这个误扰他婚堂的姑娘给他一种宁静又强大的感觉。
太阳最后余热也散去,卯时初,云凌之将野鸡从火堆里巴拉出来,一股原始的肉香传出来,秦峥才发觉自己竟是有些饿,不过人家姑娘没开口,自己也不好说什么,终于太阳完全落下去了,云凌之将手中的野鸡分割好,在准备递给他之前,她隔着微弱的火光问他:”你的琴还烧吗?“
秦峥完全没想到这个时候她会问这个,呆愣一瞬间,隔着火光看到了一副生机勃勃的面容,小鹿一样的眼睛,又大又亮,闪着狡黠的光。
”烧吧“
云凌之看着他:”这一次,我希望你好起来,和情情爱爱无关,和世人的眼光无关“
秦峥将背上的断琴拿下来,扔在火苗微弱的篝火里,看着忽而亮起来的篝火说到:”就让这把断琴为我最后亮一次“
云凌之将手里的烤鸡分给他说到:”秦公子,化悲愤为食欲吧"
秦峥接过她手里的烤鸡,一口接一口的吃着,明明这烤鸡没什么味道,甚至盐巴的味道都没有,但是,秦峥就是觉得这原始的味道,带他找回来了自己的初心,或许这就是豁达的感觉。
烤鸡很快就被分食干净,两个人披星戴月下山,秦峥意外发现云凌之夜视能力很好,不由得夸道:“云姑娘夜视能力是天生就这么厉害吗?”
云凌之脚下步伐依旧,但是声音很低的说:“一半一半,我可是云家军里侦察部的小队长,我阿兄和阿姐都夸过的”
云凌之和秦峥下山后,发现元伯靠着马车一动不动,半磕双目似是闭目养神,元伯听见有人靠近睁开双眼,笑着说:“小姐回去之前可得好好买点青桔,不然这一身烤鸡味道一准被夫人抓到”
云凌之提着裙子跳上马车笑嘻嘻道:“那是肯定的,指定消灭物证”,秦峥紧跟着上了马车,马车里两个人都没说话,路过秦府时,秦峥弓身下车,回头看了她一眼,似是想说什么但是又咽了下去,马车缓缓行驶,云凌之看到站在门口的男人,被夜色染的看不清的脸似是微微笑了一下,她又不那么确定,直到门口的人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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