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恩忽然被惊醒了!他抓起手机一看,时间显示五点十分。他抬起头,看着床上还睡得香的安安,百感交集。他起身来到床边,轻轻地,本能地在安安额头上亲了一下。安安翻了一个身,窗帘缝隙中的光亮透过来,一会儿,安安也醒了。阿恩看安安睁开了眼睛,便问,好点了吗?安安见阿恩正坐在她床边,低头看着她,眼神里的温柔,使她顿时羞怯。
“你怎么没回去?”安安下意识地抓了抓身上的夏凉被。
“不放心你,怕你高烧。”
“一夜没睡?”安安意识到阿恩一晚上没走,歉意爬上心头。同时,发现自己的嗓子很疼,有点沙哑。
“睡了,沙发上睡的,很香呢!”
“谢谢啊!真不好意思。”
“没事,我睡眠质量好。这会药店没开门,我也没时间回家拿消炎药,你先将就一上午,下午给你带药来。今天就别出门了,多休息。”
“嗯,只要不烧就行了。”安安感激地说。
“那我回酒店了,你照顾好自己。”
安安说路上开慢点,阿恩走到门边,拉开门,回头又看了一眼安安,嘱咐有事及时联系他。
阿恩走后,安安躺在床上就不停地咳。她在心里重新回忆了一遍与阿恩这几天来的联络。如果最初没有阿恩和她一定要确认是否真的退团,也就没有后来发生的这一切。安安判定阿恩是个有责任心的善良的人,昨晚一夜的坚守再次应证了这点。她不知如何界定他们之间这短暂的相逢,相知,相印。此时,她发觉和阿恩的心很近,很近,近得如同多年的故友。她想起最开始和阿恩说的,她青睐真诚的人。
安安强打起精神,到阳台上做操,拍打前胸后背,做了一会瑜伽,才去洗漱吃早餐。鼻塞严重,头还是很疼!她原想从三亚结束后直飞西安,去见见兵马俑,拜拜乾陵,可目前这种状况,显然不能成行了。她决计买回家的机票,怕感冒加重,事态无法控制。
安安的嗓子越来越疼,咳嗽一阵接着一阵。她担心自己感染新冠的可能。但转念一想,还是气候不适,吹空调冻着的,加上太累,免疫力没顶住,病毒从身体的最薄弱处下手,严重感冒而已,只要不是反复低烧,就没太大关系,她边安慰自己,边在网上订票。
当天从三亚飞往她居住的城市,已经没有好的时间段,且都是全价票,她有些舍不得。若从海口出发,价格是低些,但需从三亚先坐一个小时的高铁到海口,再转机。这样一通折腾,省不了多少费用不说,目前的身体状况,更不容乐观。
她想,还是听阿恩的,上午不出去,等他傍晚拿药来,明天再走。这么一寻思,觉得很合理。安安拿起手机准备订第二天的机票时,她突然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今晚岂不是又要和阿恩见面?将会发生什么?她担忧起来。
安安左右为难。今晚回去吧,飞抵目的地,就十点多了,还不排除晚点的可能。那时,身体状况怎样,会不会再次发烧,很难说。不走吧,阿恩过来时,将怎样面对?
她常自信于能很好地解决生活中的棘手问题,但她又总是让自己陷入被动境地,目前的境况,使她心烦意乱。她来到阳台,看着外面青翠的树木,远处深蓝的大海,海风裹着鱼腥味飘向她的鼻腔,阳光热烈得像火烧,虚弱的身体,令她特别想念千里之外的老公,却又不能告诉他生病的事。于是,她便发了一段长长的语音,说今天来鹿回头风景区了,手机的电留着拍照,就不视频,让他放心。她老公问,何时结束三亚行程去西安?她答,还没确定。你知道我不是提前计划的人,随性。安安老公回复说,好,你自己做主,注意安全,注意防护。
安安心里感到很幸福。这位男子,无论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是她身后最坚实的后盾。他宽阔的心胸给了她真实的快乐,他宽容的态度总令她活得洒脱。但孩子问题,常使安安不安、焦虑。她总说,要是我们这辈子都生不了娃,你会不会丢下我不管?她老公总柔情地将她拥入怀中:“傻瓜!怎么会!孩子是锦上添花,如果真没有,我们俩会过得更轻松,不要老去想这样的问题,顺其自然,没有也挺好!”虽然这样的话,安安问过很多次,她老公也每次都是类似的回答。可她总觉得生活中缺了什么,忙起来还好,静下来和入睡前,脑海中总能转到这个问题上,安全感就降低,一降低,就胡思乱想。她害怕失去他,其实害怕的是失去自我。
安安的思维回到了刚才的线性上。她想,来三亚后就没写东西了,何不先干点别的事情,一会再做决断呢!于是,她靠在沙发里,打开备忘录,草稿了一篇三亚旅游攻略,反复斟酌校对后,发到了相关网站以供参考。她愿意向他人提供小能量,对他人有些良好的小影响能使她快乐。
做完这些后,身体感觉好一些了。可能是精神的专注带来了身体的自修,她放松地深吸了一口气,倒在床上。
不知何时,手机响了。安安撑着头,抓起手机,是阿恩。
“你在房间吗?我马上到。”
安安晕头转向地还没反应过来:“哦,哦!” 她一看时间,正好五点,这一觉睡得连午饭都没吃,像从深谷中来,过了很久。
很快听到敲门声,安安用热毛巾擦了擦脸,走到门边,紧张起来。拉开门,只见阿恩疲惫的目光中透出一丝明亮,手里提着外卖。
“好点了吗?”
“好些了,睡了一下午。”
“先把消炎药吃下,我带了外卖,怕你不愿出门。”
“谢谢!”安安除了说这两个字,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词。
药吃下后,阿恩让安安等半小时再吃饭,又把游玩录的视频给她看。他们坐在同一张沙发上,挨得很近。安安一天没出去,看到美丽的景色就心血来潮,直夸好美。
阿恩将右胳膊搭到了安安的肩上,半拥着安安。安安警觉地站了起来,说,吃饭了,脸跟着涨红。阿恩说,好,吃饭喽。饭菜很香,安安将中午的都补了回来,笑着说,满血复活啦!谢谢你。阿恩温和地看着安安,沉默了好一会。
他突然站起身,将安安拉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安安不放。安安吓坏了,奋力挣脱!可她的劲太小,在阿恩厚实的臂膀和温热的怀里,根本无济于事。
阿恩将安安抱得更紧,令安安无法喘息。
“这样胆小?还一个人跑海南来!”
“快放开!”安安大声地带着哭腔。
“好了,只是抱一会,不会死人的,看把你吓得。”阿恩的声音轻而低沉。
安安体察到阿恩的心“咚咚”地跳得很快,她自己的心已经跳到嗓子眼!衣衫本来单薄,他们贴得这样紧。阿恩像要把安安嵌入到他身体里一般,那样用力地紧抱着。他用下巴,去触安安的头,安安此时已经毫无力气反抗这身体带来的变化。两颗悸动的灵魂,在灯光下跳跃,使他俩都不能正常呼吸,时间再次在他们之间静止了、、、、、、
阿恩尝试去吻安安。安安恢复了些理智,用双手奋力推开阿恩,转过身,身子抖得厉害。
“让你受惊了,这不是我本意。”阿恩木偶似地立着。
“你回去吧,我没事。”
“不想走。”
“想干什么?”
“不知道,就想呆在这儿。我从不做梦,昨晚梦见你了。这几天像打了鸡血,一直很兴奋,一想到你,就很开心,做什么都觉得有力气。可是,我的心又好空,像等待上帝判决生死一样。”
“能不能不说这些?”安安的心发紧,非常复杂,说不出的难受。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恋爱的感觉了!”
“可惜我不是你恋爱的对象,你得另寻他人。”
“寻觅不如遇见。”阿恩悲伤地说。
“你做导游这么多年还怕没有遇见?”
“你想多了!可遇不可求,不是每次遇见都能心动。”
“你对我一点都不了解,干嘛轻易动情?”安安还是背对着阿恩。
“喜欢一个人需要先了解吗?”
“那也得考虑对方感受,不是你随随便便喜欢这么简单的。”
“我随随便便?不简单?我的喜欢令你不快?令你难过?除非你也动了心,否则虚荣会让你快乐。”
“反正我们之间不能有什么。”
“我没想有什么!”
“你赶紧走吧!”安安转过身,镇定地看着阿恩。
“我想今晚留在这陪你,多陪一会是一会,多一秒是一秒。”阿恩向安安走近了两步,想再抱住安安。
“这么执?飞蛾扑火?安安后退了几米。
“是。”阿恩开心得笑起来。那真诚又玩世不恭的样子令安安无所适从。
“有什么好处呢?”
“爱本身就是一种获得,这就是好处。”阿恩不再往前挪动身子。
“你不是现实主义者吗?怎么浪漫起来了?”
“真正的浪漫是建立在现实基础上。”
“真能扯。”安安皱着眉,同时又咳嗽了好几声,嗓子越来越沙哑,痰越来越多,越重。
“我不懂你的逻辑,你赶紧回。”安安不容分说将阿恩使劲推到门边,阿恩像个软柿子似的,任安安使出全身力气推动他。安安打开门,将阿恩奋力推到门外,快速地关上了门。
门外一片寂静,门内一片寂静。
安安抓起手机,立即在网上订了第二天清晨最早的航班,便关机了。她困惑极了!
爱情这东西,很难用正确与否去评价。她往往在不经意间跑到一个正常的家庭里来,搅得七零八落,折射出很多蓄势待发的矛盾冲突。
这令人心花怒放又让人黯然神伤的东西,总躲在人们的心底,时不时扎一下,时不时冒出头来:“你的婚姻中还有爱吗?你还能感受到爱情的滋味吗?”
安安在心里肯定地答:“有!” 但她为何又被阿恩吸引,被这种不言自明的情感悸动?他在抱她的那刻,为何并不觉得反感而是一种服帖?不是罪恶,而是温馨?
门没有再响。安安心里怅然若失,像丢了一件珍贵的物仕,虽然事实的确如此。她重新开了机,找到阿恩的手机号,将其拉入了黑名单,又找到微信号,同样使其再也不能和她说话。她顿了一顿,又将前男友的手机号和微信号都拉入了黑名单,这才一屁股坐到床上,像蔫了的茄子,心似坛酸菜,被盐水浸润着。
她开始整理行李,特别将海边捡拾的贝壳用纸巾包好,放在最下层。这贝壳最能证实她来过三亚,带走一些记忆,然后尘封。多年后,拿出来擦拭,顺便怀念这段轻轻的感情经历。
夜,出奇地静。房间内,安安听到自己沉沉的呼吸,闭上的眼睛比睁开时还清醒。她辗转反侧,不能成眠,这最后一晚和刚来那晚,是那样的相似。不同的是,短短五天,像过了半年,她比之前更加懂得如何活在当下。人们常感叹岁月如梭,但真正快乐时光的印记,却是深刻而丰富的,是难忘而长久的。
安安感谢三亚给她所有的美好和不快,包括起先那个旅行社的业务员。她理解人家的不易,理解所有人的行为和语言,明白阿恩的付出,也原谅自己心灵防备的栅栏不够牢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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