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球王
一
镖王不是侠客，是爱打篮球，野球场上的混号。这小伙二十啷当岁，从东北农村来北京打工一年了，每天，紧身腰，短打扮，自行车后面挂个牌子，用红笔写着：力工砸墙，搬运，拉角。在街角和一帮，打散工的，天天在那儿等活儿。今天有幸揽了一份活儿，一个饭店老板让他砸墙。这活儿能挣三百块。他从早上十点开始干，有点着急，因为计划干完活儿之后，好到小区的篮球场打打球过过瘾，用他自己的话说，球瘾上来如毒瘾。除了干活儿，他做不了什么。没钱，没爱情，唯一的娱乐就是在球场上玩玩球。
此刻，双手操着电锤有三十多斤。两个小时过去了，双手麻麻的，被电钻震着。电钻啃着墙皮，越吃力，手腕震得越累，感觉电锤越来越沉。因为体能渐渐消耗。有的电钻伸展不到的地方，比较别扭的地方，得拿着人工大锤哐哐砸。屋里很热，是夏天，汗珠子和着脸上的灰泥，哗哗往下淌。半截袖牛仔衬衫全都湿透了。啃到一个小柱礅子这，非常难啃，墙角旁边是通风管道，他太累了，手一呲溜，就把管子刮裂了，幸亏管子只是通风的要是走水的，就遭殃了。他仔细看了一下，觉得这管子接个箍用不了多钱，回头让老板从工钱扣吧。好容易四米见方的墙砸完了，饭店老板从外面晃荡进来，瞅了瞅说：“我看着你把这管子弄坏了。行了，我也不让你赔了。” 这工钱我也不给你了。镖王说，这不行啊，老板，你说我都干了一大半天，好不容易，累的够呛，你多少得给点啊，另外这个管子我知道，也就五六十块钱补一下。老板一瞪眼：补一下！你说得轻巧，原来是整个儿的，现在补完了不就残废了吗？老板长得威严有范儿，镖王也不敢大声抵抗，低了声让老板扣点再给点，站那儿不走。这时外面车里坐着的几个彪形大汉进来了，都是老板的哥们儿，其中一个黑大个拧着眉毛儿过来：赶紧走呵，瞅你干的活儿秃了反正的，镖王在乡下从来没见过这般凶悍的人，心下里害怕，但是想到不能白白干一天，而且下月房钱还没凑够。那大个儿看他不走，上去照他屁股踹了一脚：赶紧走啊，赶紧走，别找挨揍。镖王虽说有点干吧劲，但体格照他们谁都细两圈儿，只好无奈屈服.收拾工具，垂头丧气地走了。后边黑大个还追上来一句，就你这体格，灭你就跟拍死一支蚊子。
他把裤脚挽了，沮丧来到小区球场，本来想赚到钱，吃一大碗面，想想还是省省留给晚上再说。下午两点多了，球场上已经好多人了。想自己必须得玩一会儿，进几个球，才能有点乐子，就赶紧回去换衣服。满身满脸全是黑灰。他住的是地下室，上面是三十层的电梯楼，他认为整个楼，就象个社会，上边是高档阶层的，象他住地下室的，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到地下室也和上边的人走一个大门。因为没吃饭，脚上好像没有根儿，就绊到铝合金门卡上了，就往前要摔倒。但是扑通撞到一个人身上，没摔着。他听到一声清脆的女生尖叫，一定神，原来是一个美女被他撞了，后面还跟着一个衣着雍雅妇人。一定是美女她妈。镖王说，哎呀，对不起，对不起。美女她妈后面上来：你这怎么不长眼睛啊！走道咋走的呀？是不故意往上撞吧，瞧你这身埋了吧汰！美女，刚换的漂亮的白纱衣，有一半全是黑灰。她咬咬牙，有点恼羞成怒，一看镖王，疲惫不堪的惨样。看她妈反映有点过于激烈，就忍下了。知道她妈架半眼珠瞧不上这些住地下室的。她妈说：怎么办呢，你拿去洗衣店给洗了吧？镖王理亏，忙说，行行，好吧，我给洗。美女叹口气说算了，算我倒霉，拉着他妈返回去了。身后留下镖王一脸的陪笑。我今天也是倒霉的日子，他想。
自从有了篮球场整个小区是不无平静。因为方圆五里地只有这一个球场，打球的人就特别多。镖王换了球衣过来，为什么叫镖王呢，因为他投篮的姿势急猛快。出手点非常高，手型一抖，特别像把镖扔出去。所以得个球场江湖混号，镖王，在微信打球群里也叫这名。镖王投篮非常准。几乎是百分之百，如果得到空位，缺点是身高不是很高，一米七零左右。虽然干活练的有点干吧劲，但不棒，没有吨位。所以，在球场上不占便宜，整个一弱势群体。球场上，已经开始上人了，如果来晚了，凑不上拍。基本就打不上了。先是六七个人，五六个人，陆续的过来散投。之后到凑上八个人开始分伙，四对四，开始玩儿。这是一般球场的惯例。一般的情况下，分伙都是把球弄在手里，转几圈儿，然后打气眼，对着谁，谁就下去，转下四个人，就是四个人一伙，后下去的四个人，就是另一伙。球场术语叫一拍，因为气孔的方向不定转到哪儿去，所以，谁跟谁分到一伙，事先都不清楚。但是由于这个球场存在，好长时间了，形成了一种恶势力，就是来的老人儿，因为熟悉嘛，就不转了，自行分成一伙了。把不熟悉的分到另一伙儿，自己熟悉的打的好的成一伙。
现在有个人正吵吵的要分伙，这人都叫他大绿哈蟆，因他常穿一身绿球衣，长得中间粗两头细，很象哈蟆，镖王知道一不转球分伙，他就要倒霉，不定被甩到哪去，果然大绿哈蟆，把好人要好了。镖王说分伙不行，转眼儿分伙，大绿哈蟆知道他是外来跑工的好欺负，因而底气很足，浓眉一挑，转个机八转，咱们都认识，就一伙了。然后拿球就发给同伴准备开始，全然不顾镖王的抗议。大哈蟆挑的人，一个是大高个儿叫独狼，因为他打球特别独。另一个是胖子，外号叫生猪，另一个也是家门口的，镖王想再抵抗一下。说不行，这样分伙，不行，转吧，转吧，还是转眼儿吧。独狼冲他喊，转什么转？就这么分吧。你不行你就别玩。镖王没办法，不玩儿，也得玩儿。不玩就玩不上了，玩儿呢自己也捞不着球，行啊，跟着跑吧。结果打上之后，就跟镖王想的一样，没有人给他传球，他只能发球时摸摸球，偶尔接到球，只能自己攻一攻，没有人给他挡拆。跟他对位的生猪，挺着猪肚子，移动虽慢，但镖王想过他，挺困难，这家伙熟悉镖王的路子，镖王心想我不能碰他，他太肥，运球离他远点，他向左，大跨度运球，生猪上当，重心左移，镖王就势把球拉到右侧，向右突破，生猪跟不上被过，镖王低手上篮，不料大哈蟆从斜里刺杀出，把他盖了，嘴里还挑衅，我来一个火锅！镖王懊恼不已，火就脑门上撞，心想这次又大意了，下次一定注意一下补防的，离自己一步远的都能盖上，镖王能左手运球。他惯常打法，左手运球，然后转到右边来，之后右手拉开空间投篮。他想这次还是用这招，没有人传他球，只能自己打两个。拿着球打到左边去。右旋回来，转到右边。然后快速起跳，急停，投镖，这是他的绝招，他管它叫回头望月。这球，镖中靶心。然后，球权又轮不到他了，轮到另一个小青年儿。他谁也看不着，拿着球就往篮下钻，就叭叭被人盖帽。另一个小青年儿，也是嗖嗖往篮下钻，因为体格不行，一对抗球就上篮上飞了。镖王想，我自己干吧，他的另一个绝招。也是杀了左边，然后在三百六十度到右边。转身上篮。但是这大哈蟆正好站在篮下，在旁边，叭，一个帽把球又帽飞。表王懊恼，心想有能耐你别补防，镖王的技术，如果对方不补防，没有人能够冒着他，只要他注意对方。镖王不甘心，再一次好不容易得到球权，他另一个绝招是又杀到三号位。然后，一个右手运球变向。单手变向之后一个跳步，甩开防守人，蹦到篮下，投篮，这一招成功地躲开了防守，但是球儿没有控制住，没投进，有点懊恼。大哈蟆开始叫嚣，进来进来！那意思你进来我还盖你，明显跟镖王挑衅。镖王心里的火，蹭蹭就往上冲，就有点儿开始蛮干了。但是，此时球场上人多起来，下面已经等了一拍儿。还不等他发威，能跟他大蛤蟆再较量，他们就被打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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