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这样的话，球艺不精的体格儿不棒的，基本上只能打一拍球。而这个球场，老球迷们结帮拉伙。新球迷，由于不知道对方情况，很难磨合到一块儿。所以，一个不正常的现象就是本来球场就少，能上场打球的人更少，因为他们占着拍儿，谁也打不过他们。这大哈蟆，算这个队打中锋的，身高体壮投篮又准。但素质很差，人品低下。
这一天照例是从下午开始，球场上杀得电光火石，硝烟四起。大哈蟆队他们已经占了五拍儿了。上来的接连打下去。下边排队等着的人，就越来越郁闷。镖王，这几天就非常的烦臊，他们这个偶凑上的拍，实力实在一般，体格不行，一个外号八卦掌，因为他运球飘忽不定，就像走八卦似的，在圆圈里穿来穿去，另一个叫小天鹅，弹跳起来，身体有点飘，小腰儿也扭一下。而且是抛投，一手投，一手象展翅。所以得了个球场混号，小天鹅！
这一次被打了下来，再要轮上得四拍，基本得四十分多钟。镖王心情低落，关健连报仇机会都没有，坐在场边长椅上，边喝水边看，又有两拍儿都被大哈蟆队干下，有一拍儿抵抗到只差一个球，中有一个秃头小伙，生得明眸皓齿，急停跳投，相当厉害。先猛不防进了三个球，但当球权转换被独狼抢到篮板时，他们身体就吃亏了，然后被打了下来。镖王坐在长椅上，看一下蓝蓝的天。喝了几口水，这个时候，将近是下午1点左右，旁边看打球的人逐渐增多。
他来北京有一年多吧，先是做保安半年，收入低微，无奈辞了做力工，这座城市对于他来说既陌生又熟悉。既亲切，又生疏。他住这地儿，每个楼都有地下室，里边配有上下水管道设施，多出的空间被隔断成大小不等的小屋，向外出租。他就是下午能有点时间打球，对篮球的痴迷，使他每天的时间，都花费这上面很多。这时候，一般的打球的人被打下来之后，就坐在旁边看场上打球。他也观察下一拍儿打。但是，还是打不过大哈蟆队。总是差了三个球，四个球。一般惯例谁先打到六个球谁赢。有一个队达到五个球，但是可惜最后一个球没进，被哈蟆队抢到球权，把他们淘汰。这一会儿又被打下来一拍儿，无奈的看大哈蟆拍儿在场上，尽情地享受篮球。他们膀大腰圆，而且技术都不错。偶尔，还有一些小配合，所以很难把他们打下来。镖王心头一阵悲哀。
他是小时候拿一个篮球自己投篮，那个时候他就是自玩儿一会儿，然后，对面散投的几个人想要在一起玩打半场的。是五缺一，就不住的喊他，他一开始说不会不会。可对方五缺一啊，就说没事儿了，你来吧，到时候打一打就会了啊。所以他也没办法，虽知这一玩上，体验到了篮球的乐趣。在别人想方设法不让你进球的情况下，你进了一个球，这种感觉。是不玩篮球的人无法体验到的。有点像抽烟上瘾一样。每次他进了个球，晚上做梦都想进球的瞬间。做梦都是假动作把人晃起来，然后拍球大步上篮。那篮球在天空飞，正好钻到到篮网心。
刚来北京，天天忙，很累，每天上床的时候腿就酸，但是，想到打球就觉得兴奋。他想生活虽苦，我还有另一种娱乐享受，就是打球。现在特意找这个小区，有篮球场。每天早上起来。遛狗的人很多，遛狗的人在小区那边形成一帮儿；打球的人在这边形成一帮，他住在这个小区，没有人会跟他说话。他们这些住在地下室的也从来不跟地上的人说，地上的人也从来不正眼瞅他们。看着地下室纵横的黑脏的排水管道，觉得他是名副其实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所以唯一的乐趣，就是能打打球，而且唯一的乐趣是打球的时候要进球。可是现在连进球的机会都没有，根本就打不上。所以沮丧抑郁。终于三十分钟快过去之后，又轮到他们拍儿。他是发了狠地往篮下干。但结果两次撞生猪墙上了；一次被大哈蟆盖了。大哈蟆，也看他来气，因为他是这个小区的正统居民，烦外地人烦得了不得，嫌他们闹。对这些外来的跑腿子，非常鄙视。尤其镖王，长得还那么干吧，好欺负得很，也从来不拿他当回事。他打篮下， 运下球，侧身把镖王撞开，球打进，镖王防守时正常顶他腰，大哈蟆就使劲推了他一下。镖王闲了半天打不上，加上一直心情不好，这回回推了他一下。这下，两人就开始动起手了。镖王体格单薄，抵挡不住，大哈吗蟆居高临下，一把把他脑袋揽到腋下。这个叫大憋子，就给憋在怀里了。镖王差点给憋背过气去，有半分多钟。这时候旁边路过一个年轻女子。见吵架冲过来，对傍边围观的道：怎么不拉架呢？就把大哈蟆喝住了，说你别再打了，再打，我就报警了。大哈蟆一抬头，哟，看这个女的，穿得很高贵，眉宇之间英武之气，是个美女。不知道是美女把它震住了，还是美女的声音把他震住了，总之大哈蟆把手松开了。镖王松松自己的脖子，心里还不甘心。想旁边抓了砖头，再上去，被别人拉开了。之后美女把他拽到一边去说，算了，你打不过他，你这体格，别吃眼前亏了。镖王一看这美女正是刚才被自己撞的，她住在他们地下室上边的第三层，没事儿常出来遛狗。后面还背着猫，这美女从来不正眼看她。镖王，也从来不敢正眼看美女。因为美女漂亮。而且自己穿的是动物园服装市场的二手货，和美女的一身奢侈的行头儿没法比。美女的举手投足，有一种特别的态，就是气质吧。一看就像上流社会，贵族人家的女子。所以镖王每次看到她，就远远地给让道。怕自己一身脏工装蹭到她身上，结果今天倒给撞了，美女对他有点儿印象，今天就正好赶上路过这个球场，她偶尔也在球场看会打球，因为小时候受她爸爸影响，她爸爸也教过他，只不过上了大学以后比较忙，所以，疏远了一些。这个时候，正好放暑假，暂时没什么事儿，就偶尔旁边儿看几眼。她是北京大学的高材生。校园里的风云人物，手下一帮男生，乌泱乌泱的跟着，捧着。
三
通常镖王晚饭后，从地下室出来，夏天北京很热，他光着膀子，抗着背心，坐在小绿地的石级上，或玩会手机，或东瞅瞅，西望望，看西洋景，逗逗别人家猫狗。美女家的狗是真漂亮，一身小白毛，双眼薄皮儿的。后背还背着一万多块钱的猫。背着猫遛着狗。他有时想跟这猫和狗搭讪几句，但是，看到美女不笑时那种威严，不知道美女想什么，也许很烦他。
没想到这时美女帮他们拉开，大哈蟆定定神。对美女嘻哈道，哎呀，跟他开个玩笑，然后拍拍镖王，哥们儿，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啊，开玩笑。场上是六亲不认，场下乡里乡亲的！美女在傍儿站了一会儿。镖王，就感到浑身借了美女的光采。感觉自己也有了一点儿范儿。就没再对大哈蟆说什么，和美女寒暄一下：你也喜欢打球啊。美女说啊，我偶尔看看。镖王说：咱们这小区人太多了，也打不上了。美女说我也看气不过，他们几个天天占着拍。镖王说：没招啊，咱这个体格单薄。然后跟谁也不太熟，所以打不上。美女说，我觉得你应该找几个熟悉的，也演习一下战术。有点准备，要打他们的话，就不能给他们机会，招招毙命才行。镖王说，对呀，但是我也不认识谁。美女说你跟别人套套不就认识了，你看刚才，有个外号叫四两小和尚打得就挺好，他也没有拍儿。那边有一个，外号叫八卦掌。他打的也不错，也打不上拍，我觉得你们几个凑一凑，研究研究能行。几句话把镖王点醒了，一想也是光凭自己单干，不配合，根本就不行。
美女好象觉得自己话太多了。就又转到一边儿去。不再理睬镖王。镖王以为自己身上的汗味影响了美女呼吸，也退到一边去，心下里默想，要改变球场这样的情况，必须自己要采取一些办法。要用球说话，用球报仇。
四
黄昏时分，北京市民都歇工了，阳光渐弱，小区的院子里边，有几丝凉风，镖王晚饭对付了一顿，出来坐在小区旁边的凉亭里。这是一块小绿地，中间散设些木椅，他没事儿就在这儿坐会儿，看看夜色。这时，老于头儿过来了，他也是个球迷，六十多了。他的一生就是篮球陪着的一生，老于头儿原先是修自行车的。修自行车时，车货架子里面塞了一个篮球。然后没事儿就拍拍，就是打不上球儿，也要拍一拍。不管到哪儿去，准备一个破书包，那书包是他孙子扔下不要的，里面放着一篮球，两瓶水。熟悉老于头的人都知道，各个球场都去遍了。没事蹬个自行车，方圆二十里地的球场也都能转到那儿。老头打球风格是非常的独啊，可以说也就算是现在的初学者。他不传球，脑袋上都快没毛儿，也拍了球往篮下干所以，得了个外号叫老滚刀。老滚刀，也就一米七左右，跟镖王差不多，在球场上也算是个弱势群体。但是篮球这东西好像是一只贼船，不管你通过什么方法迷上了，他就下不来，不管你高矮胖瘦，只要一明白其中奥妙，就恋上了。老滚刀原来的工厂有篮球赛，车间男的少，他虽不会玩儿，也硬把他塞到球队里，比赛时他懵进一个球，就上瘾了。心想看别人打球，和玩是两码事，从那时起，他的篮球人生就开始了。老滚刀一天基本做两件事，第一件事儿。跟老伴儿吵吵几句，老伴儿不让他打球，老伴儿说，他得瑟得瑟的，一天不干别的，就知道打球，不干正事儿。第二件事，天天要喝点小酒。
这天老滚刀没事儿，亭子里遛弯。碰到镖王，跟他聊两句，老滚刀不在乎他是外地人，也不在乎他是否住地下室，他不在乎这些。老滚刀说：就这个小区呀，白扯。你们几个不行，这体格太单薄。要想打球儿啊，你就得换个地方，别住这儿了。镖王滋溜一口刚买的当饮料喝的易拉罐啤酒：是吧，可不住这儿，这儿都住熟了，换个地方就不得劲儿。再说，这个地我找活方便。老滚刀就说：那就不好办！平时，镖王，不咋爱搭理老滚刀，嫌他不爱传球。都快六十岁了，还拿球往篮下干，年轻人就得躲着他，怕碰着。万一碰跩了骨折了，麻烦事。老滚刀是天生的老顽童性格。他有一天拿着球对着一个女观众，还要传给人球，那女的瞪瞪他，就差点儿说你真有病。镖王谈到这儿，又喝一口啤酒，忽然眼睛一亮。看到美女牵着小白狗过来了。他眼神有点儿不够使了，立马就不知道老滚刀在哪儿了，虽然低了头偷偷地看，眼睛里也全是美女。美女走过去，老滚刀说：行啦，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啊，人那是五星大酒店的菜，你的菜只能是胡同里面的捡破烂儿的。镖王说，咱就是看看，哪有那非分之想啊！咱也不敢。现在我就想，想个办法，你说这个小区，球也干不上，我这一天天的也没有什么乐子，除了玩球儿的时候能高兴点儿，平常就是干活一天天，累得贼死。就这点儿乐子，能进球儿，我就乐呵一天，可现在呢，球场就这么四个人占着，大绿蛤蟆，生猪，独狼，就他们占着。像黑社会砸场子!老滚刀说：说这个吧，就得靠实力说话了，你看他们都看NBA，天天耍的厉害，其实cba挺好看的，cba都是传球，啪啪的。
镖王心里想，就你不爱传球，觉得跟镖王有点聊不到一块儿去，老滚刀提了小板凳走了。这时候，稀薄的夜色开始漫上街头。小区西大门儿旁边是一条小市场。到了晚上经常有烧烤，小吃的摊子。也是镖王消遣的地方。不想早回到他那象蹲禁闭的小屋，他来到一个小桌旁，还想要两瓶啤酒，一些炸串。看到八卦掌，还有小天鹅儿也坐在旁边儿。看见他过来，八卦说，巧了，就把他叫过去，小天鹅不爱说话。长得是眉清目秀，身高一米七左右，皮肤白细。八卦掌也差不多，跟小天鹅一个模子，不同的是，比小天鹅精神，爱说话，梳着大分头。他们三个平时经常在篮球场边相遇，是悲哀的相遇，因为都被人干下拍来。所以是不得已地成为观众看球。仨人坐到一起，八卦掌说这是第一次，他们往深了唠嗑。他说是来北京学画画。一天花不少钱呐。就是在后海有一家私人开的画馆，他说学一年就不学了，他家境还比较殷实，是租宣武门附近胡同里的四合院里的小房。离这不远。小天鹅不爱吱声，稍有点儿自闭。但是，他自闭不行的，那块功能，全都发展到球技上了。就像有些患自闭症的，凭乐感，天生会拉提琴，这是上帝赐给他们的礼物。还爱好文学，没事儿还写写诗。小天鹅的天性就喜欢篮球，学业则比较荒废，基本上上了高中就上不上大学。镖王八卦掌都嫌和他说话费劲，所以就他俩话多，小天鹅就跟着点头，偶尔也溜下缝。
这时候老滚刀又踅回来了。手里提一包儿豆干。老于头爱这口，喝点酒，吃点豆干。看到他们，也凑上来，他天生的爱说话。几个人就开始聊球。先说是这个CBA，说是首钢能夺冠，还是辽宁能夺冠。因为他们都是北漂儿。老滚刀其实也不是纯北京人，所以呢也不太向着北京队。然后说辽宁基本差不多。不过广东后来也行啊。广东篮子准后卫线投太准了。辽宁就是篮子投得不准。除了老滚刀，三个人随后就加了微信，建了个群儿。老滚刀，没有微信。还是用的那种老手机。他不跟谁联系什么，唯一的联系就是他的那个球。四个人坐着，聊着。六月的风，从脚边吹过。北京刚入夏，热中带点凉。让身体感到一些惬意。镖王球场的失意微淡了一些，他说：我想这回咱们三个，固定一伙儿怎么样？我就不信。咱们就打不过大绿蛤蟆。现在都实行打小球，就是咱们吃亏的是打半场。那打全场的，肯定咱们是速度能占便宜，以后的半场咱们就要求离远一点发球，空间能拉的更大。我们三个还缺一个。老滚刀说：就北京这些球场，我基本都转透了。我觉得你们三个个矮，得找个大个儿，就算是打五号位吧。我认识一个，有一米八五。就是瘦，对抗不行，不过抢篮板行。外号叫大细鲤鱼，虽然太瘦，不过挺能蹦的，所以叫细鲤鱼。
镖王说，行吧，哪天让他上咱这球场，一起打。八卦掌说我觉得我们应该有战术。小球嘛，关键是讲究战术。所以要想真能打败绿蛤蟆他们拍儿，应当有一高人指导。咱这小区，哪有高人？八卦掌说：有啊。白天那美女她爸就厉害了。是部队转业的，在部队几乎专门打篮球。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我经常泡这在小区呵，经常碰着美女。
她跟你说话吗？镖王问。八卦说：嗯，偶尔说两句！镖王说：行，这美女，你还能跟她搭上话。八卦说，我的外号还是他给起的。她说我打球，过人的时候，飘忽不定，左一下，右一下。前一下后一下，就像打八卦掌。镖王点点头，心里头有点儿嫉妒。不过八卦掌运球确实厉害。自己的运球技术要能像他那样，再加上投篮准，那就更厉害。街头渐渐人声弱了。夜色阑珊。他们又要了盘花毛一体。大家问小天鹅，外号怎么来的！小天鹅说：我不是爱抛投吗，姿势特别像天鹅。说着，笑了一下，最后大家让八卦掌找美女联系他爸给辅导辅导。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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