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紫薇星忽然亮相。
极北禁地,冰封陵。
满天丝带般的光在高空中曳步回转,荡荡悠悠。
“今夜的极光格外耀眼,真美啊!”
有人说,喷出一口白雾,随后往屋内缓缓走去。
悔域的内部面积庞大,远比文老儒所想那般狭小。
但由于许多空间层次重叠,其中危险无处不在,无人能踏足那些诡谲多变的空间。
除了悔域的主人。
漫漫草原间,有一条唯一的长路。
晨间的温度低,尽管风很柔和,吹到身上依旧是冰凉的。
于菟和文先生披星戴月,向棋子山飞去,不时穿越异度空间。
棋子山上棋子门。
门中有棋室,室中石壁棋。
浑浑噩噩的老叟就住在山上,遇着他就要陪着下一局,这是千百年来的传说了。
棋子山是和悔域相连的山,山上有两界空间,常有凡人有缘者,误闯其中,幸运的,还能得到老叟赠予一口酒,从此余生无病,长寿百年。
吕宋是住在南村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他从小就听爷爷说棋子山的故事。
奇幻的故事在他的心底埋下了一颗种子,现在他长大了,种子也跟着生根发芽。
去寻找机缘,一份长生的大机缘!
这个想法扎根在脑海里,再也挥之不去。
老子要上棋子山,老子要长生!
“臭小子,愣啥呢,快来给你爹帮忙干活!”母亲的嗓门大得很。
这孩子不让人省心哟。
村里的老头老太太很多,年轻人相对地少,尤其男孩,因为征兵嘛,南相国又要打仗咯。
吕宋是吕家村为为数不多的男子,今年十八岁了,同龄人孩子抱三的都不少,吕大娘对吕宋的怨念也就大。
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嘛。
这孩子成天想着长生,是不是做梦做多了,脑子不清醒呢?
吕宋相貌堂堂,是极为清秀的那种,没读过啥书的他意外有些书生气,村里的姑娘便馋这一口。
无奈人家不答应呢!
说是人生苦短,长生才是他一辈子的追求。
姑娘们不懂,老人们也不懂,只有吕宋自个会懂。
干脆抛开俗世的情情爱爱,三千烦恼丝,不要也罢,同往常一般寻常的夜深人静的时侯,吕宋收拾好了行李,踏上长生之道。
循着分外皎洁的月光,走在崎岖小道上,他的心情复杂。
爹娘都老了,他这一去,万一遭遇什么意外,谁来给二老养老呢,但是,也正因不想老去,他才要去。
仙神啊,永生啊,他的念头强烈。
但凡得到些许仙人的恩施也好啊,想着,他走得更快,简直是健步如飞了。
山里肯定是有野兽的,可怕的却不只是一身粗毛兼之利齿獠牙的野兽,还有吸人魂魄的精怪!
“去他的,怕死得不了机缘!”
一路给自己鼓气,终于在翻过三山六岭后,来到了棋子山。
这座山并不高,估摸着有小几百丈,相较天下出名的动则万仞的大山,可谓小家伙了。
葱葱郁郁的森林横在山脚下,看不着道。
据村中老人说,高山生瘴气,闷结成死潭水,瘴中又生怪,有痴念恚想。
越危险越易获机缘。
有一年,村里来了个影子戏的艺师,他连瞧了十天,怎么也看不腻那戏文,落了悬崖就拾宝,到了哪里都结仇,最后逍遥得长生。
铁定是真的!
吕宋兴冲冲上了山,一切劳累抛之身后。
身后是密林,身前也是密林。
一个时辰后,吕宋自觉迷路了。
两个时辰后,他开始后悔。
三个时辰,土头土脸。
……
苍天啊!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吕宋庆幸诺大的森林里,一口能咬掉他半个脑袋的凶兽没出现。
找什么机缘呢?
他压根不知道仙人在哪,传说中那个爱喝酒的老叟或许只是个传说,更遭的是,他迷路了!
眼见要天黑了,听说野兽爱在夜里出没,危机感笼罩在他的头上。
上山前还好说,附近二十里外有个小镇,不说繁华若梦,吃食穿用是够的。
而在山上……
作为凶恶野兽的口粮倒是够了。
放眼周边,野草不少,甚至有不知名的野果挂在荆枝上,就看敢不敢吃了。
“娘,我错了!”嘀咕一声后,饿着肚子,吕宋到处寻找能果腹的东西。
他带了火石,能生火,毕竟在夜里生起火怎么样都有好处。
带着找点吃的这个念头,吕宋随意向着一个方向走,要说他好运,走了一段时间,让他撞见一个小池塘。
塘中水清,肉眼可见一群鱼儿在不紧不慢悠由自得地游水嬉戏。
这鱼很可爱,想必也很可口!
抓鱼这样简单的事,吕宋当然是信手拈来……才怪。
这里的鱼灵性十足,每当吕宋伸出了手,鱼还俶尔不动,手指刚触及水面时,它们甚至挑衅地去咬吕宋的指甲盖。
然后它们迅速滑离恶爪。
摇头。
摆尾。
好家伙,被几条小鱼儿戏弄了!
吕宋的脸面挂不住了,庆幸的是,这里没有旁人。
“文先生,这家伙好笨啊,连条小鱼都抓不住。”天上传来话语。
“少爷,他只是个凡人,被灵鱼戏耍是正常的。”似有老者回应。
“谁?”吕宋不禁惊呼道。
这深山怎么会有人嘲笑他?
幻听了!幻听了!
看来他是饿昏头脑,意识都不清醒了,深山里要有也是精怪,精怪只有吸人魂魄,可不会对他冷嘲热讽的。
真是饿了,头也重了。
就好像有人踩着他的头似的。
不对,怎么有两只脚在头上,吕宋感觉不对,伸手去探,什么也没有。
错觉吗?
“傻瓜,不是错觉。”
“原来不是错觉啊,啊,妖怪啊!”
吕宋手脚抓狂,就想逃跑,然后衣襟被一把揪住。
差点身体跌在水潭里。
“年轻人别怕,我不是妖怪,我是好人。”声音在他面前出现。
吕宋稳住脚步,紧扣的脚指头微松,提着心跟着一松。
仔细一瞧,是个人。
虽然不知道是好人坏人,至少不是妖怪,年龄比他还小些。
他抚胸深深呼了几口气,有些生气,“你,你吓死我了。”
脑子一转,他想到,刚才还听到一个老者的声音,眼光一瞥,才见到对面那小子的身后飘着一副骨架,看起来是在笑。
这……这……骗谁呢,分明是妖怪啊。
吕宋的嘴张大,可能想塞下一具头骨,他失声了。
天色苍黄,吕宋的脸却显得苍白,他可能也许大概,遇上妖怪了。
一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少年,和一架骨头架子,奇葩中透露着可怕。
硬刚,不现实。
求饶,他要脸。
他决定虚以委蛇,找机会逃。
“这位哥哥,你身后的那位是?”
语气不知不觉就卑微了。
“文先生,他是我的启蒙老师,还有,叫我爷爷都算便宜你了,别叫哥哥了。”于菟笑着脸。
文骨架先生下颔骨微张,桡骨、尺骨等等向他晃荡。
“好的,爷爷。”
果然,这就是个老妖怪,他后背一凉,从额头到脚尖都忍不住发颤。
别要脸了,遇上妖怪,还得低声下气保住老命。
于菟微皱眉头,这小子占他便宜,算了,他不是小气的人。
多年以后,吕宋为自己当时的“机智”默默点了个赞,好样的,认了个好爷爷!
“听说你要找仙缘?”
“是……”
他怎么知道的,难道这老妖……这爷爷会读心术?
“我不会读心术。”于菟比吕宋高些,顺势摸了下他的头,“所以你骂我我也不知道的。”
骗人的吧。
不会读心干嘛接我的话,吕宋心里滴汗,搞不懂这两个人要做什么。
“我们正好要去找你正在找的仙缘,如果你真的想要机缘的话就跟我们走吧。”
于菟再次回复心声。
吕宋认命似的:“好吧好吧,你们想怎么着都行,跟你们走之前,能让我先捕几条鱼来烤吧。”
他以为于菟想诱惑他,带到不知名潮湿阴暗的山洞,将他剥皮抽筋,分骨而食。
横竖是死,不如饱死。
这大义凛然的勇者模样着实让于菟有些感动,他表示,你高兴就好。
“我帮你吧,让你捕鱼,等饿死了你都捕不到鱼。这池里的鱼都是有灵性的鱼,凡人很难抓着。”
说着,于菟以指运气,驱动池水,无数圆润的水珠脱离池中,浮于空中。
几团水球,在光中陆离,几团水球,包裹着鲜美肥鱼,鱼珠干瞪,全是不可思议之色。
“厉害!”吕宋赞道,脚踩着水去握一团晶莹水球,一握,水不粘手,散作一堆小水珠。
妙啊,真乃仙法!
他们是神仙还是妖怪?
“愣着做甚,去烤鱼吧!”于菟命令道,将鱼置于池边空地。
“哦哦哦!”
……
烤肉香气,烟云雾扰,各自弥漫。
池边,架起树枝。
两人一骨架,席地而坐。
吕宋不敢坐在文老儒旁边,他怕晚上会做恶梦。
“爷爷,这快熟了,先给您尝尝?”
吕宋有些谄媚地问,成大事者能屈能伸。
“好。”
文先生有些疑惑,于菟为何对这小孩这么好,愿意带他去见所谓仙缘,凡人的吃食可没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当然,他管不着。
现在一个日夜过去,他的骨骼已然生长出来,对于菟,他充斥感激之情!
真是矛盾的情结。
被强行收作仆人后,他感激着这位主人,前提是不考虑被困纳灵界的那段岁月。
另一边,于菟拿起烤鱼吃起来。
他们从悔域的草原地带来到棋子山,穿过一个异度的叠空间,偶然遇到这个凡人。
巧合的是,这个凡人要找的人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更巧的是,他感受到这个叫吕宋的小孩身上有王运,注定成为一位王。
同门结伴,无咎。
王和王结伴而行,就会有好运。
虽然吕宋现在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单纯小白,但他的运势对于菟是有利的。
第三纪的话,是那个家伙苏醒的时间,没有足够的运势,恐怕还要再一次被打到堕入无间轮回。
于菟自信能扛住无间轮回的虚渺,可每一次轮回对他元神打击很深,就比如这次,化作虎形。
吃罢,吕宋拾掇一番,跟着于菟走,还是离文先生远远的。
文先生见吕宋的姿态,早知他对自己有所畏惧,也给他解释过,吕宋或许不信任他,或许纯粹地怕。
“小吕,你求那长生有其意义?”于菟悬空前进,有意问道。
拥王运其实不少,但运大运小,时常有败了运的家伙,吕宋的王运显化有几丈之高,几乎命中为王。
于菟有意激化他的王运。
长生决不是一位王的终级追求,只是附带的,不会成为王的束缚。
他希望能将吕宋求长生的束缚解脱,引导他走上王道,届时他可以坐享其成,分一分天下王运。
岂不美哉!
吕宋不假思索道:“人世间最苦的就是生死离别,我想,活久一点会更好吧!”
“那样你只会见到更多的生死离别,见惯了死亡后,你反而会向往死亡。”
于菟反驳了一句。
“你是……”吕宋提高音量,又畏畏缩缩降下来,“……你们活了长久岁月才会这么想,我们凡人寿短,去追求长生难道不正常吗?”
“说的好,那我们走着瞧吧。”他不再反驳。
吕宋没有看到,于菟背着他,却是露出笑容。
走了一阵,于菟停下,前面是方空地,周遭树林环绕。
一道白影突然自树林高处冒出,降落到于菟面前。
它的体形十分高大纤细,浑身是细绒的毛,毛色胜似新雪,点缀着森林的深奥灰绿,每走一步,地上淌出幽光便似水面上的粼粼月光般,又不断变化。
这是一只无名的圣洁的鸟。
吕宋呆望着,心想这是什么啊,真他娘的美!
“走吧,我们骑上它。”于菟没有回头,自顾爬上白鸟的背。
他当然知道这鸟是那人叫来迎他的,刚跨过山界他就知道了的。
“好!”
吕宋被大鸟惊得还呆呆的。
白鸟载着三人,腾飞而上。
跨过层叠的空间,蓝纹在它的羽翼上闪过,淡淡的水晶般的光泽不断出现。
“真好!”
唯美的一幕打动了吕宋贫瘠的心,他对于菟的信任再次加大了。
一声啼唳,吹散狂风。
世界如此安静,白鸟仿佛变作一只小舟,在云中荡漾。
不知多久,当白鸟遇上一面绝壁,它猛地一头撞去,吓得吕宋合上了眼。
再睁眼时,白鸟消失了。
他安安稳稳的坐在一张冰凉石凳上,面前一张石桌,桌上划有棋盘,还有两只石笥中黑白的石棋子。
对面一个笑呵呵的长发长须的慈眉老头,抖着手,拿着酒葫芦,红着脸。老者呛了口酒气,喷出来,如箭矢飞到他额间,让他生痛。
“少年,下棋吗?”
老头问道,接着灌了一口好酒。
他鬼使神差应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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