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曲乐楼片瓦

骏马奔驰,显得阳儿英姿飒爽。

抛开她本身是个男子这件事不谈,她很漂亮。

一路上流氓地痞也就雨后春笋般自动冒头,给几人送经验。

九品、王境、尊者对战下三品的小家伙,手到擒来。

没有梵净山的人来,可能也是觉得阳儿实力之强大抵不需帮忙,只是不知道那泼皮现在在哪。

一恍近十日过去,走走停停,三人绕了远路,到了尤城,入了城,境况和前面的城池大有不同。

城建在群山玉头,离梵净山是很近的,梵净山作为八大域之一,通体是成片的山脉,绵延不绝。

这城里兵卫扎堆,个个都有二品以上实力,个别将士展露六品气息。

尤城不但和禁地梵净山相接,也靠近溱山部族,那是不受南相国管辖的山中部族,族长据传有八品修为。

溱山部族为了粮食等物常到城池劫掠,靠近梵净山的四座城池常常遭殃。

说白了,他们是山中土匪,地上山贼。

事实上,毎个城池能部属的兵力是有限的,只能将主要兵力置在四城之首的尤城之中,以守望溱山部族的突袭,伺机出击。

至于歼灭部族,确实是兵力不足,地形不利。

不过,对于高品的江湖人士、抑或大修士,守城门将是管不着的,进出自由,那起码六品以上修为了。

他们下了马,牵着缰绳四处看。

四周的人也都在看他们,没办法,在街市上,多数人还是走路的,带着骏马又携美人的终究是少数。

这座城街上的人相对少得多,对人来说,哪里活得安稳去哪里,哪里快活去哪里,街上人少,城的流动人口却不少。

只因尤城流行的曲风清奇一绝,曲乐楼那可是多的很。

城里城外流传着一句话:将尤城每家曲乐楼上的瓦摘下一片,就足以安蔽天下儒家寒士。

曲乐楼广布的盛景,流行百余年了,楼中娘子不同于隔壁城的青楼小姐,都是卖艺不卖身的良人。

奔波尘土之中,难免惹尘埃,这是行于地上一个不太好的地方。

“少爷,咱找个客栈休整一下?”武神目视前方道。

“嗯,你们先去找客栈,我到前面那家店逛逛。”

顺着他手指方向,前面是一家挂了牌坊写着“曲幽楼”的店。外面没有迎客的,来往的人却络绎不绝。

“哦,阳儿咱走吧。”武神应声走了,眼神中闪着好奇心的光。

曲幽楼?

果然,少爷的心悸动了吗?

唉,老子当年也是个纯粹无暇的少年啊,年华不再,现在老了玩不动了。

他甩了一下不存在的白发,牵着马匹带着引人注目的阳儿继续寻找满意的客栈,两人在旁人眼里:郎才女貌!

不过要让他知道旁人所想,会起一身鸡皮疙瘩吧。

自施了迷魂咒,阳儿从小反派摇身一变,作了温柔美人,和武神关系甚至不错。

前提是咒术永存。

另一边,跟着人流,于莬走进曲幽楼。

出奇地安静,他本能想到这里布了禁音阵,曲幽?倒是名不虚传。

击筑、扣缶、击磬。

上一纪他学会了三种乐器,再往上他随襄师傅学过古琴,以乐可陶冶情操嘛,他学的就多了些。

不知此间曲可有新风?

若是新风,他免不得驻足顿首,好好听上一曲。

若是旧风,他也可指定一二,解技痒之余提拨好曲之人,何乐而不为呢。

“这位小官人面生,想必是第一次来吧?”一位纤腰细足的淡妆女子迎了过来,“小官人可有常听之曲?我们楼里识的曲较于他楼可全面多了!”

这倒好,听曲不听人,和青楼是大有不同的。

“可知《流水》?”于菟问。

试问良人可懂良曲。

“是新曲目吗?我们这并无此曲。”女子略感尴尬,她听过的曲也不少,这少年说的竟未曾听过。

是否地域不同,名姓不同?

“那《阳春》、《白雪》可有?”于菟又问。

“并无……”

于菟又一连问了几首,女子连连摇头,快摇成拨浪鼓了。

女子怀疑这少年是故意来此难为她们曲幽楼的,不然怎么所说曲她都没听过。

不行,她作为楼中记载曲目的书曲人,不能轻易败了!

“客人可识得其中音律,小女子可以记下让人现奏。”

于菟收起失望,又道:“如此也好,你们楼中姑娘都识些什么乐器?”

奏乐,无非独奏和重奏。

前者是一人一乐器,清澈细腻如流水,后者多人分声部演奏,比之独奏更加恢宏,易表高山之势。

好的乐器适当混搭,会有更好的音乐诞生。

“嵇琴、琵琶、箫管、笙……等等,我们姑娘识的乐器很全面的!”淡妆女子忙说。

真的很全面的!她能自豪地说出来这句话。

“可有筑、磬?”于菟随意问道。

淡妆女子内心复杂,心肌梗塞。

我错了,我单知道乐曲有所不知,却不知乐器也会有所不闻。

这少年是她命里克星吗,她兢兢业业在楼里打点一切,名声在外,如今竟要毁在小小少年手中!

不甘,不愿啊!

“没有!”她假装干脆,既然是没有这般乐器,直说无妨。

至于很全面,谁说的,反正咱没说过。

“唉!”于菟深深叹了口气,感叹物是人非、斗转星移。

“……客人跟我来吧,我会安排好一切的!”她彻底被这一声叹打击到了,说话间咬牙切齿。

阁楼幽间内。

三名乐娘,手扶琵琶的、平抚古琴的、持箫管的,作好了准备。

她们看了这未曾识听的谱,惊奇不已,《阳春》、《白雪》,曲如其名。

一者洒然沐光华,一者悠悠踏白雪。

她们一时不禁多了紧张之色,惯弹了霓裳曲,再弹此曲高和寡的高洁上曲是不免害怕的。

由于琵琶是主乐,扶琵琶的乐娘居中,她的容貌色彩也比余两位更妙,施了红妆,插着金钿,穿着红裙。

于菟正躺椅上,出声道:“开始罢。”

闻说,琵琶起部开弹,先是一曲《独占鳌头》,乐娘间用隔凡和加花等技法,也算得娴熟。

“半轮”、“夹弹”、“推拉”,葱花玉指畅如流水,旋律如花簇锦攒,充满活力。

起部未结,曲乐已震憾了弹奏的三人。

此曲只应天上有!

琵琶乐娘兀然顿了玉手,请求道:“客人可愿让其他人也一闻此曲?”

这般妙曲,真该大开门庭,让天下的人一齐赏听才对。

“自无不可。”于菟面色淡然。

音乐者,本是生活艺术,众人齐赏比一人独赏好的。

于菟看着乐娘,暗思难得有人对音律上心,难得难得,便问:“冒昧问一下,娘子叫什么名字?”

琵琶乐女还礼,道:“小女子自幼入了曲幽楼,无名无姓,只与琵琶相依,他人唤也唤琵琶娘子。”

“小官人如此唤我便可。”

确然,一个无名无姓且与琵琶相依的女子,心性定是单纯的,听她的曲有这般味道。

“那好,琵琶娘子,就依你所说,将此曲供大家欣赏,我正好闲来无事,又略精琴操之术,可与你们重奏。”

几位娘子称好,下去准备。

一首好曲儿,对乐楼来说是吸引客客人的最好宝贝。

楼中掌柜的听了,乐意安排。

曲幽楼外,先前记曲的淡妆女子叫来两个吆喝的好手,一俱是彪形大汉,在此多招人来听新曲。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呦,曲幽楼出新曲,免费听不收钱!”

“闲空的听客喂,你好听曲儿的话可要来这了,新曲出笼。”

随着两位卖力汉子的招待,人渐聚拢到了一块。

开始有人问:“是什么样的曲?琴还是箫?”

人群就此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我猜是个噱头,什么新曲,其实一般!”有人说。

“对对对,我也这么觉得。”

“你们不是本地的吧,曲幽楼在曲乐一块是尤城顶好的,这么大动干戈,一定有好曲。”一个衣冠白净的中年反驳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有人附和。

“管他新曲旧曲,好听就行!”又有人不屑地说,“说这些废话何用?”

此人是俗人,话出就被千重浪覆了。

一对靓男俊女挤在人群中,男的高大帅气正是武神,女的则是阳儿。

“阳儿,少爷刚刚是来的这吧,还挺热闹的嘛。”武神道。

“对的。”阳儿依旧是温柔娇态。

他们听旁人议论,想着这所谓新曲和于菟是否有着关系,他们早些时侯安置了马儿,等了许久不见人,便来此寻找。

遇上这新曲免费听,绝不是巧合。

等人近堵了街道,曲幽楼开了门窗,却不放人入。

这多般人杂,楼里装不下,只好让乐娘们搬了乐器到门前展示。

时间仓促,于菟给的谱只“起承转合”中的起部中的一段,乐娘们没有逆天记忆力,记了多时只能说初窥门径,练习着却等不及了要展露此曲的头角。

武神和阳儿在门户开时立马见着熟悉身影。

正是于菟,摆了抚琴欲奏之态,正襟危坐。

行人路人个个投来好奇的眼神,曲幽楼竟有男子乐师?常来的疑惑,少来的也有奇色。

于菟面向众人,不改脸色,道:“开始罢。”

众人听了少年的话,不由伸长耳细听,要开始了吗?

琵琶娘子的指当即拨动,珠玉之声落地,洒满门庭,一颗两颗,万千珠玉弹起又落下,弹到听众们的身心去。

此曲,妙!

耳尖的人心中同口发声。

接着,琴声起,箫管动。

珠玉化如春雪融水,由天上淌下,把妙曲推到一个新地步。

不识曲的人此时也深受震憾,大为之喊:妙!

悠悠,舒缓,乐声高洁!

他们这些人好像第一次认识了琵琶,它的曲不再是亡国风,不再是萎靡不振之风,是高处近人间的清风。

这清风,洁人心肠。

曲音妙不可言,众人陶醉其中。

绕梁之曲!

潺潺流水,自九天之上直达九幽山谷,势若瀑布,忽成平湖。

没文化的只会一句:真他娘的好听!

读过书的已经在喑自纠结该怎么咬文嚼字去夸这一曲,可想想,还是附和了这一句:真他娘的好听!

当然,琵琶声、箫管声还是夹着瑕疵的,在琴操的精妙配合下这点瑕疵算不得什么。

正当听众们陷入曲音构建的美妙世界,曲音戛然而止。

“怎么停了?”

“我还没听够呢!继续啊。”

“就这,我烧饼摊都撂下了,特意赶来这听,结果就这!”

“不会要借此收费吧?”

听众们心气方受曲平静,随着曲停又再度乱作一团麻。

宣传到位了,曲也好听,偏偏只有一段,这让在场的各位难受到极点。

淡妆女子出来维持场面:“各位稍安勿躁,今日乐娘们准备不当,权当稍露曲音让大家了解。”

“等过两日,乐娘们准备好了,咱再让各位听众享听此曲。”

听了她的话,听客们方才冷静下来,平复心情。

“汐娘子,不知此曲从何而来?可否说与我等知晓?”

曲幽楼的一位熟客问道,这也是大家好奇的事,他问出在场各位的心声了。

“对啊,这新曲,怕不是某位大家的作品?”

汐娘子向于菟使了个眼色,于菟点头示意。

“不瞒你们说,这曲就是这位小官人所创,同时他还是精通琴操之术的大师!”汐娘子道。

听众一脸错愕,于菟也是一脸错愕。

喂喂喂,会错意了!

我是让你隐瞒,不是说出来啊喂!

果然,眼神示意什么的最不靠谱了,他怎么单纯到会相信这个傻娘们能懂他的意思。

“真是天纵英才啊!”不少人称赞。

也有怀疑的目光。

于菟假作咳嗽,站起身稍一拱手,“方才娘子所说其实真假参半,这曲并非我创,而是我的师傅所作。”

“原来如此。”怀疑顿时散去。

这才对,世上哪有那么多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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