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92年

祖父死了,我在消融馆看着他的遗体一点点消失,心理没有什么波澜。

对于眼前这位祖父,我不曾了解过,除了姓氏,我几乎什么也不知道。倒不是他太过短命我没机会见到——事实上他今年才刚死,88岁,勉强也能算高龄了。

说起来可能有些荒诞,但我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祖父,值得一提的是我今年24岁了。

工作人员告诉我,他是寿终正寝,然后指着一堆书说那是他的遗物,让我带走就行。

在走回家前,我在消融馆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那一具具正在消失的尸体,我心想,何年何月,我会再次光临这里呢?

或许是我这个想法不吉祥吧,走回家的路上被一辆低空飞行的飞车尾气给喷到了。

我正骂它呐,骂这开车的人狗眼昏花,脑子不灵清,车上的人就下来了。

他是跳下来的,从10m高的地方,仗着那缓冲器就这么跳了下来——有钱就是可以这么为所欲为的么?被缓冲器烟雾糊满一脸的我呸了几声,想说今天真是晦气啊。

只是没想到今天这位司管运气的神并没有准备结束这场恶作剧,随着气体消散,我看清了这人的脸。

真是晦气到家了!

那张由斜长的丹凤眼和旁边数不清的雀斑所点缀的马脸上,粘着一个常年冒痘的鼻子,顺带一张笑起来时嘴角都是向下的嘴。

他是我老板。

“张——张······”马脸看了我一眼,我听到他在这么小声嘀咕。

“哎呀,这不是小张嘛!”马脸笑了,不过比哭还丑,“真不好意思啊!我这刚准备停车呐,没注意到你在这下面,欸嘿嘿,你看这事要不咱私了了吧?”

我对这种自来熟的做法实感佩服,明明连我叫什么名字都记不起来,却还能装的如此熟络。

包里的那些书此刻显得愈发沉重了,我背着难受,就也懒得与马脸纠缠,当然,我可能本就没有纠缠的资本,“没事的赵老板,不碍事。还麻烦您下车来,不好意思呀。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唉别走别走,小张啊,这事是我有错在先,哝,这是我的一点补偿,”马脸递了一个红包过来,“这样吧,我再给你批一个星期的假,而且这个星期你只需要交一半的休假金!”

我不知道我花了大力气挤出来的微笑有没有用,但我知道我那声“好!”说得还是蛮大声的。

赵老板应该还是第一次听见我讲话这么大声,估计被吓得不轻,我没再理睬,就往家走去了。

走得实在是太累了,就在路口叫了辆出租飞车。

时代的进步真是让人叹为观止,100公里的路程,飞车也只需要20分钟吧。

不过打车的费用太高了,一般来说不是我这种群体消费的起的,至于今天么——有红包呀!

“一共么···是两万五千元啊,算你两万好了。”他那油光满面的脸艰难地转了过来,那一撮跟某个战争狂人相像的小胡子在他的脸上显得尤为滑稽。

说真的,我实在不愿意再多看一眼那几乎可以垂挂下来的层叠式下巴,奈何这红包又羞于出手,一咬牙,将眼睛对准了驾驶员座椅背部上的瞳孔扫描支付器。

“慢走。”

给的补偿居然还不够打一次车!呵呵!

我不得不质疑那马脸的老板是不是真的长了脸皮——或许是长了的,否则也没法“不要脸”啊。

罢了,不吝啬,怎么在这个时代当老板呢?

一想到这点,我突然就开始理解起马脸来了,心理的怨恨似乎也少了些。

这算是一种卑微的优点吧——设身处地地替他人想想——如此方可在一些场合减轻一点自己的痛苦。

不过如此活着,属实是太让人感到身心俱疲了。

对于这一段,我一眼就望到底了的人生——一辈子辛劳打工的人生,我已经厌倦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多希望,我的人生可以有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可以噢。”

好像有人这么说了一句。

我转过头去,看见的只是一片“钢铁洪流”和拔地而起的大厦。那里里兴许会有我参与制造的东西,但他们并不属于我。

我并没有看见任何人与我搭话,果然还是幻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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