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杨森作为CEO,在公司有最大的决策权,创始人亦无法干涉。半年后,杨森承担对赌后果,向投资人交出10%的股份,并且让出CEO的座位,四方网元气大伤。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任平生临危受命,与上海一家高科技公司总裁联系,就两家合并,经过三次谈判,终于签约合并,成立了现在的CK电子。
她撑着伞,避过脚下的积水,来到楼梯口,按电梯上楼。
时间还不算晚,才七点多的样子,大楼里,已经空荡荡的,不见人影。整座大厦,静悄悄的,只有白色的吸顶灯,淡淡地亮着。
电梯很快来到一楼,里面的电子显示屏上,正放着什么广告。CK的总部,就坐落在这座大厦的第十六层。
公司有门禁,先前任平生为了她方便找她,让行政给她录了指纹。进去之后,沿着过道直走,去他办公室。法务部跟策划部几个办公室,还亮着灯光,里面却不见什么人。平底板鞋在地上一步一步往里走着,一面看着各办公室外的标签。等快走到接近会议室时,才听到有人交谈的声音。落地玻璃门,拉着百叶窗,挡住了里面的人,她透过一丝门缝,朝里面望着。
“……这些天,大家辛苦了。跟林氏的这次合作,到现在为止,基本上是已经敲定了。前期投资,绝对宽裕。安盛资本的融资,也就在这个月了。法务部这几天把协议都逐条比对一下……”
会议应该快结束了,任平生在做最后的总结。光希悄悄把门带上,走去他的办公室。
没有见到他秘书的身影,Amy应该已经准时下班。她将书包从肩上取下来,放在他桌子对面的沙发上,转而走到了落地窗户旁。
他的办公室,南北朝向,很通透。整块的落地窗上,左上角印着CK电子的logo,透过这里,可以俯瞰整座城市——外面还在下着雨,脚下的行人如同黑色蚂蚁,树丛中的灯纷纷亮起,一片的暗黄色与黑夜交织,像是一幅大型拼图。现代化都市的夜晚,比白天更为迷人。
门没有关,当她听到有脚步声,立刻就转过了身子,可在看到眼前男人并非任平生时,笑容立刻就僵在了脸上。
她走了几步,去饮水机那边接水,那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哟,谁家属啊?”
陈晟作为安盛资本中国投资部的主管,是这次投资CK电子项目的负责人,也是任平生在国外认识的,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陈晟为人自然洒脱,性格外放,他在美国生活将近二十年,思维方式受西方资本主义社会影响很大。
纸杯搁在手里,有点儿凉。
任平生正好进来,她把水递过去给他。
“Andrew,你女朋友挺漂亮的呀。”陈晟半开玩笑说。
饮水机升起一个气泡,发出轻微的一声“咚”。许光希拿过纸杯,再去接水,也是心乱,摁了红色按钮。
“别胡说。”喝完,顺手扔了杯子。
陈晟一脸不可置信。
水漫出来了,她烫得立刻甩手。
任平生正在收拾东西,她声音不大,但他看到了,也听到了,刚放下手边的东西,就听见陈晟吓得轻呼一声,连忙赶过来,从桌上抽了张湿纸巾,包裹住她的手指。光希倒是很淡定,缩了缩手,说:“这种温度还起不了泡。我没事。”她还不习惯被除他以外的人,这么关心。
任平生刚迈出的步子,重又收回。
陈晟绝对不相信任平生跟这姑娘之间什么事都没有,按照他的性子,他不在乎的人就算在他面前闹一整天,他都能无动于衷看完半本二十万字的小说。刚才那姑娘一烫着手,他就有那么明显的反应。说他们两个没事,谁能信。
任平生的小女友?陈晟对她产生了不小兴趣,恰好,要等任平生看完他送来的资料后签字,就坐下来跟她闲聊了一会儿。因为关于任平生,光希听得很认真。
他说起了他跟任平生学生时代的经历:在他中学时候,差不多十三岁的样子,他们几个华人男孩儿在感恩节组织了一个表演。他穿上戏服舞动水袖,事先跟他爸爸学了半个月的京剧。然后他们几个男生上台表演,他演虞姬,任平生演霸王。表演那天,唱念做打,十分投入,台下却是茫然一片。“直到终场,几个知道的老师才恍然——’Farewell to My Concubine‘。”
“是因为文化差异?”光希猜测着,是真的很好奇。
陈晟很是夸张地皱起了眉。
“不是吗?”她问。
“这么跟你说吧,”陈晟清了清嗓子:“你能想象一群连普通话都说不利落的人去唱京剧吗?”
陈晟静了两秒钟,两人后知后觉,笑成了一片。
“希希。”任平生叫她的名字,走到陈晟边上,将那份签完字的资料递给他。
听见是他的声音。许光希收敛笑意,将视线送了过去——他今天穿了条蓝色牛仔裤,上身是白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领口开了一粒纽扣,露出喉结跟小锁骨,看起来,像是stanford的某个年轻医生。她抿住了唇,因为刚才的插曲,脸上微微发烧,下意识想转移视线。“风纪扣——”她提醒他。
任平生嘴边溢出一丝微笑,摸了两下,纽扣果然没扣上。
陈晟看着这两人你侬我侬而不自知的样子,做出一个受不了的表情,将文件收好,说:“我事儿都完了,就先撤了。”拿了自己的东西,在经过任平生旁边的时候,笑了下:“By the way, your girlfriend is really charming.”
任平生不去理他。
光希避开他去找书包。将里面的塑料袋拿出来,放在茶几上。“给你带了甜甜圈跟牛奶,要不要尝尝?”
任平生似乎有些意外,问:“你还没吃饭?”他脸上露出一丝不悦:“他应该先载你回家,或者带你找个地方吃饭。”
“是我坚持要过来,跟李叔没关系。”光希辩解了几句,“我听说,你这段时间会很忙,有点儿担心。”
任平生一怔,在她对面沙发坐下,说:“我没什么。倒是你,这几天还好吗?”
不知道他说的这个“好”,有多大范围。终于还能见到他,在北京的那通不愉快的电话,她选择漠视。她怕再撕开一点,就又要被迫离开他。
爱情啊,让人变得既聪明又愚昧。全身心地被另一个人牵动,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收入眼底,小心地,谨慎地,害怕他每一丝的不愉悦。
光希见他在她面前落座,打算交谈的模样,将牛奶从袋子里拿出,拧开盖子倒了两杯,回答说:“还可以。”
“许爷爷的生日会还成功吗?”是问询的语气。
光希将甜甜圈给他,“很成功。家里人悉数都到了,爷爷很开心。”
他从她手上接过,打开包装盒,抽了几张纸巾,将那甜甜圈包起来,递给她。“你跟你爸爸……”实在找不到话说,重又提到了她的父亲。话一出口,任平生就觉得不适宜。
光希却不介怀,就着牛奶,嚼了几口甜甜圈,咽进肚子里去:“他……爸爸……还好。跟他相处,应该可以。你可以放心了。”从嘴里蹦出的“他”字,还是换成了不太熟悉的“爸爸”。
任平生脸上漾起了笑,问:“什么叫‘我可以放心了’?”
光希想了一下,将甜甜圈拿在手上,说:“你很希望我跟他之间,没有芥蒂,能相处得很好。对不对?”
任平生没有否认。注意到她嘴角沾了点白色碎屑,从桌上抽了张纸。
她的语气异常平和:“我在尝试跟他好好相处。如果他愿意的话。我会尽量,不去抗拒跟他接触。”她说完,端起牛奶捧在眼前,牙齿轻轻咬住杯子边缘,而那双瞳孔颜色略淡,宛如棕色宝石的眼睛,隔着牛奶杯壁,正望着他。似乎,很在乎他的意见。
她九岁被父母抛弃,整整十一年,没再跟他们生活过一天。父亲突然出现,突然要认她,她觉得不适应也是应该,没有必要为了迎合他的想法,而强迫自己,去做自己不太喜欢的事情。任平生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她小心揣着的一颗心,而他越是明白她的想法,就越觉得心疼。
他俯身过去,座下的沙发,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响。光希握着牛奶杯的手,顿了两秒钟,才将杯子放下,托在膝盖上。他期身靠了过来,相隔本不过一步,已是很近的距离,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气息。是冰冰凉凉的感觉,跟以前一样。她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当她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时,很配合地仰起了脸,任由他裹着纸巾的手指,在她嘴边细细擦拭着。纸巾纹路略有些粗糙,偶尔,他的手指碰到她的肌肤,凉凉的。
她就怔怔地看着他在认真端视她的嘴唇,缓缓呼吸着。
任平生渐渐体会到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与先前所有对她的呵护与保护,全不一样。那种感觉,像是爱,又像是习惯。
“任平生。”她小声叫他的名字。
他有一瞬间的怔忡,手上的动作停了。她却忐忑着,试探着,缓缓拉住了他的手。任平生没有动,有些诧异。光希的心,一下接着一下,跳着,有点儿快。半晌,才记得自己要做的事情,低头,将他的那盒拿出来,“本来这趟过来,是担心你没吃饭,肚子饿。现在倒好,你一口没动。”脸上故意露出失望来:“早知道就不走这一趟了。白忙活。”
任平生先是一怔,旋即笑了,“这回去了趟北京,希希也学会开玩笑了?”在他记忆里,许光希说任何事都是一本正经,连跟他争论,从来也相当认真地讲事实摆道理。
她不知道是因为这次的北京之行,还是别的什么,脑海里首先想到的,却是韩澈。不能说他。再然后,才是许寒。“跟许寒这么多年,是根木头也被泡软了,”她说着,替他撕开一半甜甜圈,放在牛奶里沾了沾,浸得很透。“这个配牛奶很好吃。”
任平生没注意到她说许寒时,略微闪躲的目光。“你这可不行。”他不怎么认同她这个吃法。
光希感到意外,跟着就看见任平生用湿巾擦了擦手,从她手里接过另一半甜甜圈,说:“浸没一半,不要太透。”他将浸过的甜甜圈递给她:“你尝一口?”自己则拿了她刚才的那一半,沥了沥牛奶。
光希咬了一口,“还真是欸。”视线便落到了手肘撑在腿上,正在一本正经跟她探讨甜甜圈吃法的任平生,脸上便不由浮现出笑容。他一抬头,恰好,便就对上了她的视线。两个人相视一笑。
忽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探身进来。
“任总,安盛资本打来越洋电话,他们想在SA中增加几项条款……”那男人他整理好手上的文件,才注意到CEO办公室里多了一个女孩儿。而任总就在女孩儿边上坐着,见他进来,两人似乎都有些不自然。
“安盛那边还在线吗?”任平生很快明白过来,放下了手边的甜甜圈,从沙发上坐起,问了一句。
“安盛的代表跟杨董已经沟通过了,其余几条条款都在可接受范围内,只是有一条,跟任总个人有关。想来征求一下,您的意见。”
“什么条款?”任平生问他。
他的员工迟疑着,看了眼正坐在沙发上打发剩余甜甜圈的女孩儿。
任平生意识到他的疑虑,“这里没有外人,你可以直说。”
老总都发话了,那人自然也就不再犹豫,“他们要求CEO结婚或者离婚必须经过董事会。”
许光希将手边的纸盒都折叠好,塞进袋子里。
任平生手指轻敲着桌面,不知怎得,似乎觉得自己应该朝她望上一眼,“叫你们的人,跟法务部沟通。”
他的员工答应了一声,刚要走,忽然想起了什么,说:“财计处已经将这个月的财务报表发给您了,有一项资金流动,不是很明确。需要再次跟您核实一下。”说着,便把手头的报表交给他。“仙林的这套别墅,确定已签订合同……您在这里签个字就行了。”
任平生从那人手里接过黑笔,很快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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