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莫云岩,从未思考过这家人与他非亲非故,为何会如此将就他,而是沉沦于这种享受之中,终日花天酒地,不学无术,成了京都有名的浪荡公子,每次出门身边都要纠集一帮狐朋狗友,坏事做尽,天怒人怨。
可即便他做的再如何过分,奇怪的是京都的各府衙门,都跟约好了似的,视而不见,那些个王公贵族,也对他礼让有加,这让莫云岩更加有恃无恐,渐渐竟混成了京都一霸,所到之处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这样的好日子,一直持续到三年前,莫云岩十三岁,那日他宿醉醒来,发现家里空无一人,几番寻找,连个鬼影子也没发现,更要紧的是,来了一波人,直接将他扫地出门,说是房屋已被出售,他没资格再留在这里,于是莫云岩就一夜之间莫名其妙地从富家公子变成了居无定所的流浪汉。
要知道,这些年,莫云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嚣张日子过惯了,除了吃喝嫖赌,其他技能是一窍不通,流落街头的他,自然不可能养活自己。
而且,平日里跟他称兄道弟鞍前马后的玩伴,在他上门求助时,突然都变了嘴脸,见他犹如见瘟神,厌之不及,更有甚者,对他大打出手,往日的情面根本不值一提。
以后的日子,莫云岩成了京都众多流浪汉中的一员,终日以乞讨,捡拾残羹剩饭过活。可他长年累月积累下的恶名,岂是会那么容易被人遗忘的,以前受他欺辱的人,如今都开始痛打落水狗,隔三差五他就会遇到而他自己,丝毫没有悔过之意,成天还幻想着有朝一日,重新得势,要将这些羞辱数倍返还回去,所以他即使在京都的流浪汉大军中,也是一个格格不入可笑的存在。
浑浑噩噩过了几年这样的日子,有一日,几个素不相识的人,将他从臭气冲天的垃圾堆里捡出来,梳洗一番,塞进一辆马车里,颠婆了几日,带到商城的尚书府别院内,指着一个脸上有块红胎记的女子说,“这是你的娘子,你们今日成婚…”
不等两人反应,当日就被推搡着成了婚。莫云岩就不明所以地成了尚书府的上门女婿。
婚后的莫云岩,不仅对李四嫌弃不已,更是将以前当公子哥的那些恶习重新捡起来,成日不着家,没钱了就回来跟李四要,要是不给,轻则出言不逊,重则拳脚相加,没多久,李四好不容易攒下的积蓄,就被他挥霍一空。莫云岩又盯上李四常挂在身上的玉佩,那是李四母亲唯一的遗物,虽然在市面上不值几个银钱,却是李四最为看重的东西。莫云岩几次出手抢夺,都被李四以性命相逼护了下来,时间久了,他也知这玉佩是李四的逆鳞,只能不了了之。
莫云岩的行径,被尚书府别院的人,有意外传,加上他在商城内的作为,很快便和京都一样,闹得人尽皆知,个个提到此人,无不嗤之以鼻,却没人同情李四,因为他们都觉得,李四这样的五月逆子,就不应该活在世上,勉强苟活,受尽屈辱也是正常…
这对小夫妻,一个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落魄公子,一个是五月出生的逆子,真是绝配,是商城众人茶余饭后绝妙的调笑谈资。
前几日,莫云岩照常在城内招猫逗狗,调戏良家妇女,以往人们念他再不济,也算是尚书府的赘婿,摸不准他要是出了事,尚书府会是什么态度,所以对他是一再忍让。这次不一样,他遇到了一个愣头青,而且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一级气师,拎桶水都费劲的莫云岩,怎么会是他的一合之将,胸口结结实实挨了他一拳,肉眼可见塌下去一块,当场昏死过去。
往后,尚书府别院的人,以为他必定活不成,为了不给李晨儒的五十大寿招晦气,便赶着李四出了别院,到了云梦山脚下。可怜现世真正的莫云岩,还是没能撑过去,不过以他的做派,到了,能有李四这样的善良女子不离不弃,也是天大的恩惠了。
念及此处,莫云岩心中暗叹,“既然老天让我得以苟活,我必定要守护值得我守护的人!”
想着,不禁又搂紧了怀里的李四几分。
这一夜,漫长而温馨,李四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等她醒来,发现天已经大亮,微微一怔,自己有多久没睡过这么安生的觉了?继而发现身边的男人,此刻正单手托腮,侧卧着,眼光如水盖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在自己腰上轻轻拍着。
不是梦…李四心里嘀咕了一声,他的眼神与此前大不相同,再也没有嫌弃、厌恶,剩下的只有满满的爱与心疼,大喜的同时,又被他温柔的目光灼得满脸通红,害羞得埋下头去,不与他对视。
莫云岩见她小女子的做派,哈哈一笑,道“太阳晒屁股了,你还想就这么继续躺着?我倒是不介意。”说着,佯装要埋下被窝。
李四大囧,逃也似的钻出被窝,“相,相公,我去给你做饭。”
莫云岩很喜欢看她羞囧的模样,“家里不是已经没有存粮了吗?你拿什么做?”
李四闻言为之一怔,她倒忘了,所有的钱财都被她拿来换那个板车了,家里现在不仅没有存粮,连铜子都没有一枚,这可如何是好?仔细思忖一番,小妮子暗暗下了决心,在床下面一阵摸索,掏出一个包了一层又一层的小布包来,小心翼翼地解开,露出那个玉佩,先前因为怕莫云岩打它的主意,她一直偷偷将它藏在暗处,现在丈夫是大伤初愈,正是需要补营养的时候,便打算将玉佩先当了,换些钱财,日后再想办法赎回来就是!
莫云岩是她的天,天不能塌!
倚在床上的莫云岩立即就知道了她的盘算,嘴唇忍不住抽搐一下,这丫头,为何这般善良?未等她说话,撑起身子,一把将玉佩夺过来,又给她层层包好,塞进她的手中,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四儿,我莫云岩就是饿死,也不能动你心爱之物,这是你娘留给你的念想,不能动!”
李四握着玉佩,感动涌上心头,还想说什么,在莫云岩认真的眼神下,终究是未说出来。
玉佩是保住了,可肚子还饿着,总要想个办法解决才是,作为一家之主,莫云岩自然不会再全仰仗李四,在后者紧张兮兮的注视下,他坚持起床穿戴好,发现身上的伤痛已经褪去,留下的只有胸口内部暖融融的发散着热量,里面似乎有什么要紧东西,“钢铁侠?”他马上想到前世的漫画英雄,不过此时不是深究的时候。
一出门,寒风扑面而来,精神为之一震,发现连日的大雪已经停了,整个世界银装索裹,落下的太阳光,在雪白的雪面上,折射出道道七彩光芒,好不耀眼。不远处的云梦山,隐在薄云之下的山尖,泛着淡淡的金色,格外庄严神圣。
用力吸了一口空气中清新的寒气,又缓缓吐出,莫云岩由衷叹了一声“真好!”前世城市发展得太快,很难看到这样的雪景。
正琢磨着,是不是想办法捕猎些到处觅食的小鸟?就听到远处传来的马嘶声,还有车轴艰难在雪地跋涉的吱呀吱呀**声,循声看去,只见一群人,正拖着不少物什,浩浩荡荡地朝小屋的方向走来。
莫云岩惊奇地发现,此时他的目力惊人,这个距离怎么看都有两里地往上,又是在冰天雪地里,极其影响视力,可他甚至连当首之人衣襟上扣子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李四显是也听到动静,探头探脑地朝来人张望,但她并看不清,兀自奇怪道“这个时候,谁会到荒山野岭里来?”
已经看清楚车队所拉物件的莫云岩,冷笑一声,“四儿,咱们的粮食不愁了,等他们过来就是了!”言罢,拖出一张圈椅,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好整以暇地闭目养神。
李四还不明白他所言是何意,但也未多问,而是又给他盖了一层薄毯,站到他身后,两手轻轻地在他肩膀上捏着。莫云岩反手捉住她的手,把她拉坐在腿上,轻道“我没事,来一起晒太阳。”
李四小脸又红,嗔怪道“大白天的,还有人呢。”
莫云岩一脸坏笑,“大白天怎么了?你是我娘子,我是你相公,正大光明!”
李四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心里却是甜如蜜,相公这一伤,不仅性情大变,还会说情话了…
待到那群人走进,李四发现还对方真是冲他们来了,说什么也不肯再坐莫云岩腿上。
车队为首的,看到李四,皮笑肉不笑地打着招呼“四小姐,管家让我给你送东西来了,说是你肯定用得着。”
李四认得他,此人是尚书别院的一名管事,唤作李庆德,平日里下人的一切吃喝用度都由他说了算,没少被他欺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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