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摆在面前的头等大事,是如何在这个世界立足,依靠尚书府别院送来的那些物资,不可能度过这个寒冬,况且坐吃山空的行径,向来被莫云岩所不齿,综合考量之下,他决定,去商城内转转,凭自己二十一世纪带过来的先进知识,应该总能找到一份差事吧。
李雪梅自然是百般不放心丈夫就这么进城去,一来他重伤初愈,此地距离商城甚远,又是大雪封路,要去城里,并不容易;二来莫云岩平日里,在城内为祸,为众人所不齿,结下的梁子巨多,当时他被那位气师击伤垂死,目击之人不仅不助他,还饶有兴致地围观。此刻他再进城去,若是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李雪梅都不敢继续往下深想。
莫云岩的性格,骨子里有坚石般的执拗,小妮子再不愿意,也不能动摇他的决心,花了大功夫安抚好妻子,断了她要跟着一起进城的念头,莫云岩牵着最为精壮的大马,往商城方向赶去。
对毫无经验的他来说,第一次骑马,并不轻松,好在胯下的马极为温顺,加上他现在气力过人,几次折腾以后,竟能初步掌握这御马之术,走起来也就没那么难了。
李雪梅站在门口,委屈巴巴地看着丈夫骑着马摇摇晃晃地消失在雪地中,才长叹一口气,既为丈夫突然转性,竟要为这个小家谋生而高兴,又为此时的丈夫似乎不再依赖自己而怅然若失。
莫云岩坐在高头大马上,头顶温暖的阳光,入目是无边的原始雪景,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十来里的路程,转瞬即到,眼前便是商城的城墙,前世也曾去过一些古城墙参观,但只是经岁月洗礼后的残存,怎能与活生生矗立在眼前的相比,古朴的城门,一身戎装的卫士,迎面而来威严的压迫感,令他心神激荡,不禁下马步行。
一进城内,耳边尽是喧嚣,街道两侧,林林总总的商铺并排而立,大大小小的小摊位,错落有致地排在路边,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让莫云岩一阵恍惚,还以为又回到了前世的集市之中。不过此刻他兜里可是身无分文,只能眼观不能亵玩。
莫云岩一边在宽敞的街道上缓步而行,一边飞快地盘算着,该找个什么样的差事来维持生计。不知不觉已是到了饭点,腹中传来阵阵饥饿,虽然行囊里,塞着雪梅准备的干粮,可他不打算吃,要想在异世立足,自主解决这一顿饭,是一个重要的象征意义上的起步。
拐过一个弯,立即扑面而来一阵酒香,参合着勾人的饭香,令莫云岩腹中的饥饿感又盛了几分。抬眼望去,只见街道两侧,楼阁亭榭连绵相接,雕檐画栋,竟都是酒楼!
街道上的人群,或左顾右盼,或长驱直入,最后都挑中了自己中意的酒楼,一进门,立即有热情的小二迎上来,主客尽欢,其乐融融。
“好一条美食一条街!”莫云岩赞道。
就在这时,“闪开,闪开,都不要命了吗?”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喝骂和轰隆隆的马蹄声。
街道上顿时如同被煮沸的水,炸开了锅,马嘶人嚣,你推我挤,原本忙而不乱的秩序顷刻间荡然无存。
莫云岩诧异地转过头去,只见路口的另一侧,有五匹高头大马,像风一样卷过街道,中间的那匹最为显眼,肌肉匀称强壮,鬃毛金红混杂,燃烧着火焰般的色彩。每匹马身上都坐着一位少年,中间的那位,衣着华贵,气势逼人,显然,这群人,是以他为首。
五个少年,手中的长鞭挥舞,风驰电掣,有避之不及的路人,纷纷被带倒,刚想骂几句,待看清几人手中的长鞭,到嘴边的话又憋回去,自认倒霉。
莫云岩眉头微皱,不想生事,也侧过身子,让到一边。
这时,从街角突然冒出一位小姑娘,朝莫云岩的方向跑来,怀里抱着几包东西,一脸的焦急,可能是由于匆忙的缘故,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五匹骏马!
等到她听到马蹄声在自己身后炸响时,想躲,已然来不及了,一时被吓呆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那些马匹也极为凶悍,见前路被挡,赤红着一双眼睛,高高抬起两只有力的前腿,就要朝着小姑娘踏下去!围观的人群一阵哗然,有人已经闭上眼睛不忍再看,下一刻,小姑娘就要丧生在马蹄之下!反观仍端坐在马背上的少年,非但没有要喝止马匹的意思,反而从眼底,升起几分嗜血的暴虐,嘴角浮出一丝残忍的微笑!
靠的最近的莫云岩,眼中精光吐露,胸口的那团火热直冲脑门,一个闪身,就冲了上去,一把拉过小姑娘,护在身下,把自己的后背暴露在马蹄之下!
哗…
两侧的人群又响起一阵哗然,如此神俊的大马,又在全速冲刺中,这样的力量,岂是一个少年能硬抗的!这不是找死吗?
哒!
马蹄重重踏在莫云岩的背上,背后的巨力,令他嗓子一甜,却被他生生憋住,两只手用力撑着地面,尽量让自己不压到身下的小姑娘。
那大马的双蹄看似势不可挡,却被莫云岩的肉体凡胎给生生止了声势,如踢在坚硬的铁板上,强大的反震之力,将马身立起,两只后腿不停往后退。
坐在它身上的少年,也跟着失去平衡,他却不慌,两脚轻轻一点,人率先离开马身,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后空翻,然后稳稳的落在地上。只是被扬起的灰尘呛了一脸,看上去有些狼狈。另外几个少年,忙停下马,围上来,嘘寒问暖“没事吧!没事吧!”全然不顾被马蹄践踏的莫云岩。
再看莫云岩,此刻他的后背上,肉眼可见地凹下去两块,体内更是气血翻滚,嘴角不受控制地流出两道血线,两只手,用力地扒着地面,全力使自己不倒下,胸口处的火热,更甚几分,分成道道滚烫的热流,开始往身体的各处游走,尤其是后背的伤势之处,是热流重点会集之处!
身下的小姑娘,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慌乱地别过头,见莫云岩脸色煞白,额头上满是汗珠,嘴角鲜血溢出,鼻息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惊呼一声,快速爬出他的保护,将他的头放在自己腿上,又瞧见他后背的可怖伤势,哇的一声,已是大哭出声,不知该怎么办。
莫云岩本来还能强忍住的心口血,被她这么一拨一拉一哭,控制不住,噗地吐了一地。小姑娘更慌了,手忙脚乱地给他擦拭。
肇事的少年,厌恶地拨开几个随从,冷着一张脸,第一时间先去看看了自己的爱马,发现它并无损伤,脸色稍缓,忽又狠狠踢了马一脚,嘟囔到“没用的东西!”
然后才不情愿地走向莫云岩两人。
啪!
一袋银子落在莫云岩身前的地上,“没死就去看大夫,死了就找个地埋了”少年居高临下地扫了两人一眼,语气中,丝毫没有撞到人的愧疚,倒是有冲了霉头的怒气。
少年这般视人命为草芥的做派,引来围观之人的怒目而视,却没有人敢出声指责,因为大多数人已经认出来,他就是商城县令张士诚的长子,张昂。
张士诚是当朝户部尚书李晨儒的同窗,虽蜗居在这石国极北之地商城内,做一个小小的县令,却暗地里受尽了李晨儒的照顾,每年上头拨下的银钱数量之大,是其他县想都不敢想的,可谓是实打实的土财主。
当然李晨儒照拂张士诚,不仅仅是因为同窗之情,更多的是因为商城中,有一座他的别院,要劳张士诚的费心。
张士诚在商城经营多年,几乎已经把商城变成了他的个人财产,山高皇帝远,在这里,他就是天!自然,从小便在蜜罐中长大的张昂,也养成了这等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性格。
同时张昂也有嚣张的资本,除了背后有爹以外,他自己还是一名气师!是远近闻名的少年武学天才。
莫云岩也认出张昂来,心中没由地闪过一刹怯懦,微微一怔,转瞬便了然,以前的莫云岩可没少受张昂的捉弄,他再混蛋,再作恶,也只不过是一个落魄的上门女婿,手无缚鸡之力,兜无豪饮之钱,哪里比得过张昂这样的二世祖。偏偏张昂就喜欢看莫云岩出丑,每次只要遇到,总要挑逗一番,心情不好时,还会拿他当出气筒!
想来,刚才心中的这丝怯懦,是真正的莫云岩,刻在记忆深处的委屈吧。
猛烈的咳嗽几声,又吐出一口窝在嗓子间的脓血,顿时感觉畅快了许多,腹腔间的震荡,背后的剧痛,在胸口散出的道道热流安抚之下,渐渐趋于平稳,莫云岩撑直了身子,进而竟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了!直视张昂的双眼。
旁边的人群一阵骚动,皆诧异于莫云岩的表现,硬挨了全力冲刺的马掌一击,常人不死也要重伤,他怎么这么快,就能站起来了?看他弱不禁风的体格,不像是练家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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