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遗珠几场梦

那一年,洪唐皇帝建朝,诛杀前朝部将,一场武林的浩劫席卷中原,无数人头落地,尸骨成山。而后四十年间,朝廷致力于恢复国气,农家商贾一片欣欣向荣,读书人再上高位。而无论朝代如何更迭,世间仍是有黑有白、有灰色地带。而江湖,就是黑色与灰色并存的世界。

严若观,字览溪,是位读书人,群览诗书礼乐,饱读经学,长达十二年的科举考试,不中。而后转写诗文以名动天下面圣,与当朝大儒齐兰成论道而得天子评“入世之大材,治国略逊;出世即隐师,圣道先手。”而后得天子封官翰林,不去,隐退官文道场,入江湖,志在改变江湖中蛮横。他说:“我去与江湖中人讲讲这天下的道理!”面对这位曾经面过圣的读书人,古聂沉默良久,从严若观的手中牵过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便背过身去,对严若观问道:“览溪,宋家便只剩这一个孩子了么?”严若观道:“还有一个女孩,半道上被纪春秋接走了。”古聂悲戚道:“天悲啊,这是天悲!”严若观无言。古聂接着道:“览溪,你是读书人,给孩子再起个名吧。”严若观说:“名再起一个,但姓不改了,宋家不能没有后,既然你说这是天悲,那单名‘弃’字,等孩子大些,我会再到阳关来,给孩子起字的。”说罢,严若观拂袖便走,直奔巫山。

宋家原本在天子脚下,而后江南水灾便迁家南下,广施家财,助江南百姓抗过了粮少病多的一年,资助严若观等寒门学子读书入仕,也接济古聂这些落魄的江湖武夫。但就这样一家宅心仁厚的人,却因巫山地带粮荒而惨遭灭门,严若观赶到时只在宋家大宅的火堆中抱出来两个孩子。

纪春秋,琴师,以市井卖艺为生,起先因草寇抢掠而习武,后因机缘巧合得宰辅赏识入教坊,作一曲《一春惊寒》整动朝野。天子喜戏曲,常自作,初闻《一春惊寒》时,为之折服,封纪春秋当朝御用琴师。早年间纪春秋父母因肺痨而死,得宋家施恩安葬,并接济。

严若观来到巫山脚下,向东南方向的宋家大宅拜了拜,然后单手负剑入山,遇到额头上绑黑巾的草寇便杀,屠了整座巫山,共计斩匪七十四。下山便遇到赶来的纪春秋,“览溪!”严若观道:“纪兄,如今世道,不带一官半职的好人难能生存,当年我出宫时立要与江湖中人讲道理,但是还没来得及便让宋老太爷全家遇次横祸,心中很是憋屈。”纪春秋道:“览溪,我这就进宫辞官!”随后二人约定在阳关相见便各自离去。殊不知,在巫山脚下的农家孩童一直注视着他们。

阳关,古聂家中,宋弃在床上呼呼大睡,古聂、和纪春秋相对而坐,纪春秋说道:“览溪这名字起的好阿,宋弃,天下弃子。”刚说完,严若观进来道:“我们江湖一行,十七年后不知能否再活着相聚,我现在为孩子起字,不知两位兄长的意见怎么样?”古聂和纪春秋对视,双目含泪而坚定,重重点了点头。“天遗!”严若观缓缓说道。

纪春秋拿出古琴,道:“这把琴是教坊先生赠予我的,如今身去官职,我再奏一曲。”《一春惊寒》的曲子响起,纪春秋殇然泪下。严若观回首三十二年沉浮,功名皆是尘土,唯有为天下而证道才是读书人毕生之求。

曲罢,纪春秋带着宋弃直出阳关,急奔边军。见到黎野后,纪春秋道:“将军,长话短说,宋老太爷家遭匪,只剩两个孩子。”黎野一愣,悲从中来,纪春秋道“这其中因果你稍一打听就明白,我现在急于南下,怕当误了这孩子。”黎野道:“我会照顾的。”纪春秋对着黎野拜了拜道:“将军受累了。”便入阳关直奔南方。黎野点了两个兵:“七日之内,我要知道江南宋家的因果。”便带着宋弃回了军帐。

自此,洪唐江湖便腥风血雨,三人奔走于各门派,联合江湖人士誓要杀尽天下匪寇!十二年后,江湖归于平静,天下只有武林,再无匪寇一说。在江湖除寇的十二年间,古聂以及其血腥的手段令各门派胆寒。一个不受任何拘束的江湖武夫,招式少得可怜,但就他一双拳打得各门派抬不起头。而那个抚琴的纪春秋,那双纤纤手,却也能破开佛门金刚。严若观更是以剑胜过江湖公认剑术第一的况凌生,以拳硬撼佛门金刚而不落下风,用刀斩首匪寇数百。

一个书生、一个乐师、一个蛮夫,生生压过了整座江湖!此后江湖的厮杀在不牵扯市井小民,前朝江湖不复存在,但本朝武林自此压过了前朝。

严若观不出世江湖,留一首词:醉眼指江山,梦呓天河落。日月堪堪对逆回,笑语听风堕。寐里洗千秋,醒把乾坤错。待到阴阳更替时,怒恨空弦朔。江湖少了一位读书人,村野多了一位教书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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