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
崔合从睡梦猛然惊醒。爬起身来躲在墙后。
崔合透过避难所墙壁木板的空隙艰难的往外看去。只见满天的火光照亮了小镇西边的天空，在漆黑的夜空中显得刺眼。
人群的哭喊声与马贼的叫骂声被掩盖在房屋倒塌和雪花中。
梦里的声音再一次救了他。每当崔合处于不明的死亡危机时，这个声音每次都会提醒，这次也是这样。
崔合实在跑不动了，他已经跑了三个月了，从初秋跑到寒冬，经过十七个和这个差不多的镇子，每一个小镇的结局都和今天一样。
但他要活下去。
崔合在看到火光的那一刻就明白，镇子上的人跑不掉了，他要赶快离开。
崔合握紧了衣服里的一柄短刀。紧了紧衣服打开了漏风的房门。
崔合从后门离开，离开小镇后朝东跑去，哪里有一条河，河面上白天就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冰，现在是后半夜，冰层已经可以经受一个十五岁少年的重量。
但马贼不会放弃自己的马匹，所以只要跑过那条河，那就能再一次活下来。
和崔合有同样想法的人也有不少，除了和他一起逃到这个镇子的难民外，还有许多镇子上的人，他们也开始往镇子外跑去，带着自己的孩子，背着一些包裹，脚步慌乱。
这样的人有近百个，有老人、年轻人还有孩子，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充满恐惧。
崔合也在其中，但崔合三个月的逃跑经验让他有些偏离人群，落在人群的中游边缘，在夜色里很难让人注意。
小镇的火光落在了背后，马贼似乎没有追上来。
他们在搜刮财务和杀死不符合目标的人。
崔合很明白这群马贼的目的，他们在找人，找一个男孩。
崔合能从自己的镇子上跑出来就是因为这群马贼从来不杀男孩，特别是十五岁的男孩。
他们会把抓到的可能是目标的男孩关起来，最后运到最北方草原上的大本营里。
崔合在被带去草原的路上被周国在北方的最后一支不到百人的周国军队救了下来。
但那只军队却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崔合跟着人群的速度在小跑着，他被寒冷和三个月的逃跑生活磨得生疮的脚已经习惯了在冰冷刺骨的地面上奔跑，在小镇两天的伙食和充足的睡眠让他保持在最佳状态。
人群离河流已经很近了，甚至在白色的雪世界的反光中看到一条黑色的带子在前边。
人群中的年轻人加快了脚步，老人和小孩却是放慢了步伐，对于身体较弱的人在看到希望后并不是加速，而是放松。这对于后面有追兵的人群是致命的。
崔合没有放慢脚步，反而开始加快，很快就走到了队伍的前列。
等到人群走到河边，发现河面上已经有了一层厚厚的冰，有人从地上捡起石头朝河面上用力砸了下去，只砸出一个白痕。
有人开始渡河，崔合没有，站在人群里观察着河对岸，他刚刚好像看到了一些黑影。
人群四散着走上了冰层，百十多米的河流在这时显得那样宽，不时有人在冰面上滑倒，但很快站起来接着朝对岸走。
已经有人到了对岸，发出劫后余生的笑声，在一片寂静慌乱的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
崔合也在冰层缓慢的朝对岸走，他已经有些怀疑自己的神经。
这时突变发生，在河对岸忽然出现了许多黑影，挡在逃难的人群前面，崔合的脸感到一阵刺痛。
忽然，河对岸出现无边无际的火光。
崔合在被火光照射经过一瞬间的眼盲后，看清了突然出现的队伍。
一排排骑在战马背上的红甲骑士，一只手拿着火把，一只手举着铁枪，肃穆而庄严，空气充满了杀意。身后无穷无尽的的红色阴影。
在火光的映照下，红色铠甲的光泽犹如粘稠的血液。面罩下的眼睛显得冷漠无情。
人群变得安静，静静地待在原地不敢动弹。
对面的军队并未搭理冰面上逃命的人群，只是在前进的洪流中让开了一条道路，人群很快度过了河面。崔合也在最开始的惊慌中反应了过来快速度过了河面。
周国朝廷开始行动了，强悍的边军在最初的慌乱中反应了过来，派出了二十万天策大军来扫荡这股扰乱了周国北方边境数十年的草原马贼。
崔合和人群站在河岸静静地看着似乎无穷无尽的骑兵向西走去。
刚刚救了崔合等人的河流对于军队来说却是阻碍。
站在人群里的崔合看不到红甲骑兵是怎么度过河流的，但崔合觉得一切都结束了，马贼不会是周国天策神军的对手。
很快，崔合就能回到自己的家，为那个养育自己十五年的老头做一次儿子，为他守丧，完成他一辈子无儿无女的梦想。
其他的几个兄弟也不知道跑出来没有，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们。
但崔合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老头的尸体。衣冠冢老头应该也不介意吧？崔合已经开始幻想自己未来的日子。
战争要结束了。
崔合看到西边的天亮了。
“天怎么亮了？怎么他妈是从西边升起来的？”崔合从恍惚和美好幻想中清醒出来。骂了一声，赶忙藏到身边一个高大汉子身后。
崔合的举动让汉子脸色一变，往四周看了看，发现身边的人除了自己外都是一些老弱病残，脸色瞬间白了下来。
红甲骑兵也注意到了这个异像，坐下的战马也有些不安，但并没有慌乱。
很快，在军队的最后面穿出战鼓声，声音如雷，震得人群耳朵轰鸣。
军队在得到命令后，大军停了下来，依旧安静，被军队包围着的人群陷入了惊慌，无知的人群开始向四周的军队发问。
崔合并没有陷入慌乱，在被军队包围的情况下，不可能再有什么危险。
况且，那个声音没有再提醒他。
但万事不遂人愿，西边的太阳快速升到天空，把地面上的军队和被军队包围的难民照亮。
崔合觉得有些热，昨天镇上那个善良的富户给他的棉袄是用实打实的棉花做的，很厚实，穿在身上很暖和，在冬天里是逃命的不二之选。
但现在崔合觉得好像回到了夏天，地上的雪开始融化，身前大汉头上竟出了一层汗珠。
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热的。
附近的红甲骑兵开始互相吆喝，阵型也有些乱，但依旧保持着基本的镇定。
崔合被突然被西边升起的太阳照的害怕，这种超越凡人的东西崔合并不是第一次见。
但今天这样的场景让崔合感到无尽的害怕。
军队越发慌乱，一些战马已经控制不住开始四散跑开。
突然，天空中一道惊雷声，崔合抬头见到了自己人生前十五年最震惊的场景。
一个看不见尽头手掌从天而降，包住了那个太阳。
“闭眼。”
熟悉的声音从脑海中响起，崔合顺从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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