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登1457年 冬 利万汀市区 警署接待处
“叫什么?”
“不知道。”
“从哪里来?”
“不知道。”
“多大了?”
“不知道。”
在个人信息栏上连续划了三个斜杠后警署的接待人员抬起头看了一样正坐在自己面前显得有些尴尬的年轻男人。
“先生,我觉得相比于来这里找我们,您更应该去对面让那里的医生给您开一些治疗健忘的药物。”年轻的治安官指着窗户对面的医院用讽刺的语气对眼前的人说到,显然在他看来这个一问三不知的报案者并不应该来警署而是因该去医院看看脑子。
“哦,希望您能理解。我不会故意来打搅你们工作的,只是我现在确实是找不到自己的家了,而且我似乎是失去了自己的记忆。”
在听到了这边的情况后一留着八字胡满脸横肉的人缓缓了走了过来,这人就是利万汀警署的探长,要不是因为对面的身上穿着制服,高文绝对会以为自己进的不是警署而是土匪窝子。
“你这就是典型的失忆症,有些被绑架的受害者在被解救出来后的一段时间里确实会因为受到了过度的惊吓而丧失记忆,包括自己被挟持和绑架的过程,不过一般来说很快就能恢复。”
“可是我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绑架,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那个山洞好像是被用来当做墓室的,里面摆放着很多棺材。”前来报案的男人想要向大概的描述一下自己的所见,但是他的话刚说没几句就被探长打断了。
“那你就是被绑架了然后被丢在了那里,这是显而易见的。”坐在桌子对面,负责处理这件事的八字胡探长在简短的听完来者的描述后便已经推断出了是事情的经过并确信这就是一场普通的绑架案,不过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就是了。
看见警署的人如此肯定,前来报案的年轻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便开口问道:“这样的话我现在需要做些什么?”
“你只需要把你能想起来的事情告诉我们就好,我们会根据你所提供的信息去追捕凶手,剩下的事情就与你无关了。”
“这当然是没问题的,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不过我现在没有钱,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问一下...”报案者的话刚说到一半便被警员打断了,因为他知道这人接下来要说什么。
“如果你实在缺钱可以去问问银行的人,看看他们能不能帮你申请一笔补助金,贫困救助之类的事情不归警署管。好了,请问您现在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
治安官的问询花费了一些时间,其中有些问题是被反复询问的,按照他们的说法是要确保信息的准确性,但实际上大多数都是流于形式的废话。在问询的过程中报案的那个人想起来了一个重要的细节,他在从山上下来后听到住在山脚下的人说过前段时间曾看到有三个人在夜里偷偷摸摸的上了山,并且有人看见了他们长什么样,但是当他把这件事说出来的时候负责记录的安保官却不耐烦的打断了他,因为他们觉得这个信息对与破案没什么帮助。
“给自己起个名字吧。”在问询结束后安保官对报案的那个人说到,因为在报案者档案中姓名那一栏上不能写“无名”。
“高文,这个名字可以吧?”报案者已经受不了了他们的敷衍,随口给自己编了个名字出来。
“当然可以。现在您的信息已经记录完成,你可以走了,高文先生。”
“我什么时候能得到答复?”高文在走到门口后转身向警员问到。
“那要看我们什么时候能找到凶手,不过别抱太大的希望,因为您提供的信息而且还很模糊,寻找起来难度很大。”
正当高文打算离开警署接待处时一个警员叫住了他,看制服的话似乎不如探长的级别高。
叫住高文的人拉着他来到了走廊的一个角落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了一根烟,不过高文礼貌的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抽。
“基里安探长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家里给他安排到这里来就是让他混口饭吃罢了,至于业务能力?呵,给嫌疑人编个号随便摸一个出来都比他断案断的准。”在高文拒绝了自己递过去的烟后,这个探员也没有再说什么,他在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后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我和你应该不认识吧?”对于这样一个和自己素不相识然后一上来就在说上司坏话的人,高文很难不和他去刻意的保持距离。毕竟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如果惹上什么麻烦的话也是很难办。
“别紧张,先生。”看出了高文对自己的防备,对方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我来找你无非就是替探长把他本该做的工作完成罢了,刚才听说你想要申请困难补助,这一点我可以帮你。”
“哦,既然这样那还真是谢谢了,我该怎么称呼您?”
“亨利·马克尼,利万汀市警署二级探员。”
带着高文来到图里探长的办公室后马克尼很熟练的从抽屉里找出了公章然后又从档案柜里随手拿出了一页证明,不知道是去吃午饭了还是怎么说,总之探长现在不在办公室里。
“你看,这个章太长时间没人用,都干了。”马克尼一边往印泥中滴水一边用公章在上面研磨着,在印泥终于被润湿并能够使用后马克尼便一把将公章给盖在了证明上面。
“好了,现在你拿着这个证明去找银行的人就行了,他们会给您贫困补助的。”
“话说你这样用探长的章他不会发现吗?”在接过了马克尼探员递过来的证明后高文有些担心,一是担心银行的人会找警署核对进而看出来端倪,二是因为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探员要如此担着风险来帮助自己。
对于高文的担心,探员只是蔚然一笑,显然对于高文说的这些事情他并不在意。
“放心好了,这个章就算给它扔了基里安探长也发现不了。要知道这个应急补助金从设立到今天为止没有几个正真需要救急的人拿到过,有困难的人是没有资格拿困难补助金的。”
“好吧。那我有了这个证明大概能从银行那里拿到多少救济金?”
“不好说,要看最近的财务预算,不过你也别抱太高的希望就是了。救济金在设立之处的目的就是让人应急用的,按照正常人的生活标准的话也就勉强够一星期的伙食。”
在从警署里出来后高文开始思考自己下一步的行动,在刚才的交谈中马克尼探员告诉他虽然警署已经受理的他的案子,但大概率是不会有结果的,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高文仍旧需要坐好长时间独立生存的准备,而现在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获得一个稳定的经济来源。||
利万汀市虽然不是南方冈瓦纳大陆上规模最大的城市但却是底蕴最深厚的,这个作为人类文明发祥地的城市自诞生的那一天起就伴随着传说和财富。
兰登元年,一支早期的人类部落在萨米辛斯的领导和帮助下结束了和恐龙的战斗并将作为附近唯一水源地的兰登湖控制在了手中。次年,也就是兰登二年,当时的人们在湖边的绿洲滩上建立了第一个人类聚落,这个聚落就是后来利万汀市的前身。
兰登145年,名为马可波罗的西方旅行者跨越了2350公里抵达了当时的利万汀城,在返回西方之后马可波罗将自己在利万汀的所见所闻进行了修饰和夸张并传播给了自己的族人,从此在冈瓦纳大陆西方的那些部落中,这座名为利万汀的遥远东方城市便成为了传说中的先进和富饶之地。
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有了对东方财富的向往后一条横跨冈瓦纳大陆东西的贸易线很快被建立了起来,内陆的商队们带着物产前往沿海的利万汀与当地人进行贸易并带回金银财宝以及当海产。与此同时伴随着航海技术的进步,沿海的利万汀城邦也成为了海上贸易线中的一个重要的补给站,过往的商船在这里补充淡水和食物并接受当地船匠对于船体的检查和维修。
兰登295年,在商队们的宣传和传教士不断的游走下,利万汀这座沿海城市便已经成为了如同圣城一样的存在。在那个人类总人口不到两亿的时代,每年有近千万人前往利万汀旅游或者经商。
抵达利万汀的外地人从当地人的口中听到了有关天神萨米辛斯降临人间并给人们带来技术与开化的传说,他们将这些遥远东方的财富和神话带回到了自己的国家或部落,很快一个具有统一崇拜对象的宗教在冈瓦纳大陆上被建立,在几乎是以极端个人崇拜的方式下,萨米辛斯成为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神明。||
离开警署的高文打算先拿着马可尼警员给自己开的困难证明去银行里把救济金先领到手里,至于之后该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在这个巨大的城市中总会有一个能容下自己的地方。
冈瓦纳帝国是不存在私人银行的,银行在这个国家由教会垄断。教会银行的总部就设立在利万汀市,银行总部大楼恢弘气派的二十四根门柱之前的就是天神萨米辛斯的雕像,一枚表面镀金的金币镶嵌在他的手指之中以此来纪念萨米辛斯当初选定黄金作为一般等价物并建立了金本位这种稳定的货币制度。只不过如今辉煌的厅堂前已不再是气派的花园广场,取而代之的是乌泱泱一大片衣衫褴褛的群众,他们如同暴雨之前结队搬迁的蚂蚁一样黑压压的一大片遮住了广场的地板,一颗颗黑色的人头如同空气中不断进行随机运动的分子一样不断地碰撞。潮水一般的人群不断的想要涌进银行的大堂,不过守在门口的持枪宪兵却挡住了来势汹汹的人群。
“这前面的人都是来存钱的吗,怎么这么多啊?”站在人员之中被挤来挤去的高文向他前面的一位老者打听到,此时的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快一个小时但是排队的人却丝毫不见动。
“存钱?小伙子,现在哪里还有人存钱啊,大家来这里不都是为了把折子里的钱取出来嘛。”
“那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来取钱啊?”
高文的话音刚落便引来了周围一众人的侧目,其中很多人都露出了嘲笑的意味,显然在他们眼里高文此时已经成为了一个不谐世事的傻小子。
对于人们这突如其来的鄙夷以及歧视高文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但也没有辩解什么,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他需要做的就是多观察,少说话。
接下来的时间里,站在长队后方的高文开始仔细的听起了人们的谈话,虽然谈话的内容断断续续但他还是大概听明白了一些东西。首先自己现在所处的国家似乎是叫冈瓦纳并且在这个世界上的国家一共只有两个,另外一个是位于地球北方大陆的劳亚共和国。与此同时高文还了解到现在这两个国家之间正在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当高文在整理现在自己现在得到的信息时远处传来了一阵骚乱,似乎是银行内部的人员和前来取钱的群众产生了摩擦。
“你们之前就答应过说要放宽取款条件,结果到现在还是没有变化,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把钱取出来!?”
对于来自市民的质问和谩骂,八字胡的银行的经理毫不在乎并不耐烦的挥动着自己的手杖让宪兵们把围住了银行的人群往外推开了好几米,在他看来应付这些没完没了的贱民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国家打仗自然需要大量的印钱,钱印多了贬值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教廷害怕人们看见货币贬值就开始大量取钱影响经济于是限制了取款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你们失去的只是自己的积蓄,我们们失去的可是自己日后的荣华富贵。
似乎是被银行经理的态度所激怒,因为货币贬值而一辈子存款瞬间变成废纸的人们愤怒的从地上捡起一切能用的东西朝着那个肥头大耳身着西装的经理扔去。一个包着石头的纸团从人群中被扔出然后飞到了银行经理的脸上并砸断了他的鼻梁骨,当张包着石头的纸团是一张因为过期未被兑换而作废了的战争债权,面值十五马克。
“日尼玛,把债券给老子兑了!对得起我们吗!?”
“打死这个狗日的杂种!把我们当傻子了是吗!?之前发战争债券来骗钱,现在又扣着我们的储蓄不让取钱!”
“对,打死他。”
激动的人群乱做一团,经理看见情况不对便提前跑路了,剩下的宪兵队即使反复鸣枪示意也无法阻拦激动的人群,就当人们即将突破银行大堂的前部的栅栏门的时候,金属与地面碰撞的声音传来,这是冈瓦纳的铁骑。这些身穿重甲的骑兵曾经踏破了北方劳亚帝国的首都,击溃了反叛军千百人的整列,如今他们的手中的长矛对准了自己的人民,他们动用了军队来镇压愤怒的群众,冈瓦纳教会将自己的人民当成了敌人。
高文不知道自己是跑出来的,他就记得当那些骑兵们沿着公路一字排开并向着人群发起冲锋的时候大家都在惊叫着逃窜,有人被长矛贯穿了胸膛,有人被防暴棍从背后击倒然后又被马匹踩碎了四肢,当然更多的人是在踩踏中受伤并死亡。当所有的哭号声停息下来的时候,街道上只剩下了满目的疮痍与狼藉。||
街边的小餐馆里有客人吃剩下的残羹剩饭,虽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但高文还是走了进去。在周围客人们还有餐厅老板异样目光的注视下高文端起了那些盛有剩菜的盘子然后在角落里找了一个桌子坐了下来,他害怕妨碍到了人家做生意而被赶出去。
高文来的这家餐厅并不是什么高档的场所,他知道高档的餐馆一般都会为了良好的就餐环境而拒绝乞讨者的进入,但是会来这种小餐馆里吃饭的人家境一般都还没有富裕到会留下很多剩饭,所以对于高文来说能吃到嘴里的也就是那么一丁点的吃剩下的菜汤罢了。
在离开餐厅的时候老板让前台的小工给高文包了一块没有卖完的面包并且让小工告诉高文说明天不要来了。
当高文从这个街边的小餐里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并且还有雪花在不断的飘落,遍地的白雪掩盖了原本的喧嚣和嘈杂让这个世界变得简洁和清晰了起来。看着这个已经被皑皑白雪笼罩了的世界,一种陌生的感觉油然而生,不知道为何,他总是有种自己被这个世界所抛弃了的感觉,在他的记忆中自己似乎并不属于这里。
利万汀郊外 刹什地海
刹什地海原本是教会在利万汀市的固有土地,不过后来随着教会的权力越来越大,这些管理成本奇高并且长期闲置的土地逐渐成为了一种累赘。为了让土地发挥最大的作用,教会的管理者们便开始将这些闲置的土地分封给大贵族或者是那些被授予过荣誉勋章的人并给予他们在封地上营建庄园府邸的权力。||
高文是跟着一个老流浪汉来到这片贵族领的,按照流浪汉的说法现在城里面不太平,晚上留在城区过夜不安全所以就只好来到这片荒废的了贵族庄园里睡觉。
“老头,这个庄园现在已经没人住了吗?”跟在流浪汉后面的高文指着远处矗立于皎月之下的古堡问到,这种建在郊区的古代城堡总是让他联想起吸血鬼传说。
“嗨呀,这宅子几百年前就空出来了。之前本来说是要拆了的,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耽搁了没有拆掉,于是就这样一直放在这里也没人管,早就住不了人了。”从对话时的语气中可以听得出来这个流浪汉很喜欢和高文聊天,毕竟人总是社会的,即使是对于这些没有任何社会地位的流浪者来说他们也有和别人交流的需求。
“那这个庄园原来的主人呢?”
“原来的主人?能问出来这个问题说明小子你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
“哦,不是本地人的话还说得过去。这宅子就是当年伯努利家族的啊,你是没看见这里面还有人住的时候多气派,据说皇帝在帝都的宫殿都没这里豪华。”
“府邸建的比皇帝的宫殿还要豪华,这家人就不怕有人拿他们僭越作文章吗?”
“如果换做一般的家族给他十个胆子都没有,不过伯努利家族的宅子不一样,要知道老皇帝六世八次东巡时吃住都是在他们伯努利家解决的,为了接待皇帝,伯努利家族的人每次皇帝东巡时就要把府邸翻新然后再扩建,就这样来来回回扩建了七八次之后规模已经比皇宫还要大了。”
伯努利家族的府邸建在了刹什地海上面的高地位置,据说晚上站在那个高地上就能够俯瞰整个利万汀市的万家灯火。最开始伯努利家族位利万汀的府邸还没有那么大规模的时候,府里面的日常用品还需要管家派人前往市区采办,不过后来随着不断的扩建,府里的人越来越庞杂,需求也越来越大,为了避免麻烦伯努利家族就干脆在刹什地海的旁边又开出来了一块地并在里面建立了种植园还有酒厂,精碳厂等用来生产日常消耗品的工厂以满足府邸的需求。
老流浪汉的窝就在葡萄园的一个小杂物间里,原本这个杂物间是用来堆放种植工具和肥料的屋子。伯努利家族的红酒酿造技术相当高超,甚至于让皇宫的酿酒大师也自愧不如。三个世纪前抄没伯努利家族的时候,皇帝尼古拉斯十二世特意嘱咐了负责抄家的官兵要求他们把伯努利家族的葡萄园和记载了酿造工艺的原本保留下来,不过可惜的是后来伯努利家族独有的酿酒工艺还是失传了。
如今,曾经占据了利万汀市八分之一面积的葡萄园已不见了踪影,剩下的只有零星的葡萄架子以及荒废了的土地还有之前用来酿造红酒的废弃酒厂。
“我说,宅子里面不是已经空出来了嘛,为什么不住进去非要睡在这个小破木屋里?”高文指着不远处的阁楼向那个流浪汉问到。
“不住进去是有原因的,主要还是因为都不敢进去。之前我听别人说过,伯努利家族的那些老爷们在被抄家后都一起在宅子里喝药自杀了,死后尸体就烂在了房间里也没人管。之前有胆子大的人进入看过但是出来的时候都吓破了胆,他们说二楼的房间里有十几具发着绿光的骸骨,估计是因为死者的怨气很重于是他们的魂在死后没有接受天神萨米辛斯的引渡而附在了骸骨之上,这种怨气很重的地方活人是不便去打搅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
在和高文聊天的时候流浪汉从自己的小屋里拿出来了一瓶子红酒自顾自的喝了起来,其实他是不懂红酒品鉴的,几卢分一瓶的廉价酒和十几马克一瓶的高档红酒对他来说都是一个味道,甚至他还觉得那种勾兑了食用糖精,喝起来甜丝丝的廉价酒在口感上更加诱人。
“这酒你是从哪里来的?”看见了流浪老者手里封装精致的酒瓶子,高文上前询问到。
“酒窖里的呗,里面还有肯多呢,你要是想喝的话自己去拿就行了。”
伯努利家族有专门用来收藏红酒的酒窖,使用不同原料以及不同工艺的红酒根据其最佳成熟时间被贮藏在酒窖的橡木桶中进行发酵,一般来说高端红酒的最佳成熟期大概是在二十到二十五年左右。
酒窖里面没有找到用来打开酒桶的龙头锥,于是高文直接用扁嘴撬杠将橡木桶的顶盖敲开了,不过可惜的是在长达数百年的浸泡中木桶内部已经朽化,里面的酒也因为掺杂了太过于浓烈的橡木味而无法饮用了。不过虽然木桶里的酒虽然是没法喝了,但好在酒窖里还有一部分玻璃瓶封装的红酒,这些酒还是可以并且味道也还不错。
这个时候高文的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他知道红酒这种东西的价格其实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虚标,高端红酒的昂贵价格主要因为高端的酒庄和驰名酿造大师的加持。对于这样一瓶来自于曾经盛极一时的伯努利家族的皇家宴席的特供红酒,其收藏意义已经远远高于了其饮用价值,如果能把这些红酒卖出去的话应该可以帮助自己脱离现在的窘迫。
“老爷子,这酒我拿去喝两瓶。”意识到了这些红酒可能价值不菲的高文没有声张,虽然一路上这个流浪的老汉一直都表现的很实诚甚至有些呆滞,但是高文知道人在牵涉到利益和金钱的问题时往往会变得很敏感。
“你要是愿意喝的话拿去就行了,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没有接触过红酒这种高档物品的流浪老者显然认为这些包装朴素的老酒并不值多少钱,他非常的痛快的就让高文拿走了两瓶。
第二天一早,高文就带着从地窖里获得的两瓶酒回到了利万汀市区,不知道是因为时间太早还是正在打仗的原因,总之街道上并没有太多的人。||
对于不同的身份的客人交易所有不同的招待规则,如果来的人是达官贵胄或者纨绔子弟的话侍者就会洗上四样水果然后再拿一碟小点心过来,而对于身份一般的客人一杯能够解渴的绿茶就足够,至于像那种一看就知道是已经身无分文,出来典当家饰的人来说一碗清水都已经是施舍。
柜台接待在瞟了一眼刚进来的高文后便没有再看他第二眼,这个头发凌乱、身上满是灰尘的家伙似乎似乎并不足够成为这里的客人。
“去问问他有什么事然后赶他走。”柜台接待指着正在四处打量的高文对比他更低一级的侍者小声说到。
“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侍者在得到柜台接待的授意后走上前去向高文询问到。
“哦,是这样的,就是想请你们帮我看一下这这瓶酒值多少钱。”
“酒?我们这里是交易所,不收酒。”侍者看着高文伸手递来的酒瓶说道。
“不不不,您看一眼,这不是一般的红酒,肯定是有收藏价值的。”即使对方已经是地位最低微的侍者,高文拿出了最低的姿态来恳求对方给个机会。
“我说了我们这边不收酒,请您出去吧。”
在撂下这句话后侍者便推搡着高文想要他赶出去,不过此时恰好从大堂路过的经理却叫住了他。
“拿过来,让我看看你的酒。”经理对着高文勾了勾手指示意让他过来,不知到他是已经从酒瓶的包装上看出了端倪还是单纯的对这个来拿酒换钱的小伙子产生了兴趣。
在把酒瓶拿在手里仔细的端详了一圈后当铺的经理便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不过没人知道他是在为了什么而发笑。
“我看了,从封装和瓶子来看的话是好酒,不过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仿的。现在市面上能见到的,说是当年伯努利酒厂遗酿的有一半都是假的。”经理在把酒瓶放下来后微笑着对正看着自己的高文说到。
“我可以保证,不是仿的。”对于交易所经理的质疑高文只能口头上向他保证,现在的他是肯定不会再让别人知道那个伯努利府邸的废弃酒庄里还剩下了保存完好的红酒。
“只有你保证不管用,得让我们验一下才行。”
“怎么验?”
“很简单,我拆一瓶品一下就知道。假如味道不对,那很遗憾,这酒你只能自己拿走了,如果味道没有问题的话那这两瓶酒我全部收下。年轻人,你看如何?”
“就按您说的吧。”
其实对于经理提出的方案高文是不认可的,因为这样的话不管酒有没有问题也都是全凭对面的一张嘴说的算,但眼下除了接受对方的提议也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所以高文只能希望这个典当行的经理不是那种卑劣的小人。
在拔了酒瓶的木塞子后经理往玻璃杯中倒上了浅浅的一杯红酒,在尝试性的喝了一口后经理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也没有评价什么只是又不吭不响的倒了一杯出来,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急着去品鉴而是拿着杯子把里面的酒给晃了一晃好让红酒尽可能的和空气接触并被氧化以获得更加醇厚的口感。
“嗯,这次味道对了。”在喝完第二杯后酒店的经理终于发表了自己的评价,然后有说了一堆专业的东西,翻译成人话就是好的意思。
“这瓶酒肯定是伯努利家酒庄里产的没跑了,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瓶酒应该是一位名叫辛柯尔曼·弗雷德的酿造师的杰作。”
“您猜的非常正确。”
“知道我是怎么猜到的吗?”
“您可以说来听听。”
对于高文的邀请,交易所的经理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摘下了自己别在胸前衬衣上的姓名牌然后递给了高文,在接过对方递来的东西后高文难以置信的看到名牌上书写的姓名居然是傅克·弗雷德!
“原来您是辛柯尔曼酿酒大师的后人,真是难以置信,天下竟然会有如此凑巧的事情。”
“确实,这位先生,我和您一样对这件事感到很惊讶。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觉得您拿来的这两瓶红酒在包装上比较有意思,但是没想到这竟然是我们家前辈在四百年前的作品,而且更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他的酿造竟然以这种方式回到了我的手里。”
在接下里的时间里,经理给高文讲述了他的先祖辛柯尔曼先生的故事,通过经理的讲述高文了解到原来辛柯尔曼是皇帝尼古拉斯十世时期伯努利家族的酿造师,后来伯努利家族被抄家之后辛柯尔曼便逃往了其它城市然后开始在一家酒庄里当技术指导。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做事一向谨小慎微的辛柯尔曼在酒庄工作的十五年里一直保守着自己身份的秘密直到退休,而退休后的辛柯尔曼则回到了利万汀养老并在那里认领了一个男孩当作儿子。兰登****年,辛柯尔曼在自己的卧室里与世长辞,据说这位老酿酒师活过了一百岁且无疾而终。在这位弗雷德家族后裔的讲述下老酿酒大师的生平缓缓展开,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高文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这段故事。||
“话说回来,先生您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两瓶酒的呢?”在向高文介绍了自己祖上的过往后,交易所的经理向高文问了一个他比较关心的问题。虽然当时在抄没伯努利家族的家产时有很多物件通过各种途径流入了市场,但是这些东西在四个世纪过后的今天基本上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如今这样一瓶来自于三百年前那个大家族的红酒又出现在了人们的眼前,这很难不让人产生好奇的情绪。
对于经理的提问高文没有告诉他实话,他不希望酒窖的秘密被更多的人知道,于是乎高文便告诉经理说自己家里早先和伯努利家族有来往,这两瓶酒是对方送的并且出于纪念意义保存到了现在。
“先生,这两瓶酒您看着给个价吧,相信您也看出来了,现在的我急着用钱。”在最后议价的时候高文这样对经理说到,虽然他也明白和做交易的时候让对方知道自己现在急需用钱是一个很不利的条件,但是自己的窘迫已经人尽皆知而没有什么隐藏的必要了,既然这样的话倒是还不如直接把话挑明说了好。
“这两瓶酒的话我就按照之前拍卖所最高的成交价格收下了,虽然已经是三个世纪前的事情了,但是对我来说这两瓶酒依然具有收藏价值。”
“那真的是太感谢了。”
“先不用急着谢我。刚才你不是说像这样的红酒你那里还有几瓶嘛,多出来的这些我这里就没法帮你解决了,不过我倒是可以帮你联系一下卖家,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收购,但是这样的话价格就不好说了。您的酒比较特殊,比起来作为饮品来饮用肯定还是收藏的价值更高一些,但是收藏品这种东西嘛,您也知道,没有一个准,如果买主喜欢的话那它再贵也值,如果不喜欢的话白送都没人要。”
“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所以也只能靠您帮忙多联络联络了。”
交易所的经理最终以十马克的价格拿下了高文的这两瓶酒,按照他的说法这已经是现在能给出的最高价格了,毕竟目前仍然是战争年代,相比于跟随着货币贬值而一并失去了市场和价值的收藏品,黄金这类硬通货才是目前大家的喜好。
十马克,对于这个数字高文现在还没有什么概念,不过大概的情况他还是了解一些的。就比如说刚刚提到的马克,这在已经是一个相当大的单位了,按照银行里的价格来兑换成白银的话大概是一比一的兑换率,也就是一马克兑一两的白银,而这个时代一般人家一年的开销也就大概也就十几马克左右。
在拿到店家支付的钞票后高文并没有急着离开,在他来的时候外面下雪了,现在大衣上沾染的雪花融化了并弄湿了他的衣服。
“我可以借用一下你们的壁炉吗?”高文指着自己湿漉漉的大衣对柜台里的服务生问到,他想要烤一烤自己的衣服。
“您随意吧。”
“多谢。”
在将大衣晾在壁炉旁边后高文找了一个位于角落处的椅子坐了下来,店里还有别的客人,他不希望再打搅到店家的生意。
坐在温暖的壁炉旁边,高文开始感到了一丝的困意并开始变得昏昏欲睡,在朦胧之中他隐约的想要回忆起自己的过往但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伴随着他的回忆有很多零星的记忆碎片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将这些残缺的碎片给拼凑成一个可以理解的整体。这些记忆的碎片就像是蒙上了一层玻璃纸一样,在朦胧之中变幻着、摇曳着,就是不肯褪去自己的外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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