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没问题吧？”看着擦汗的林小雨，于聪忍不住问道，林小雨很强，他承认，在她这个年纪能取得如此成绩已经殊为不易，但就像有钱人希望变得更有钱一样，林小雨对自己的要求也高的可怕，至少于聪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逼自己成长，明明还有很长一段时光去享受却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现，是不是太着急了？
这话他有跟林小雨说过，然而对方只是微微一笑留下一句话来。
“谢谢您的好意，但你不是我，你不会懂，也不需要懂，只要看着就好。”
是的，他作为教练，现在本应该给她安排战术或者调节心情，放松身体，可一对上林小雨的眼睛，他便发现似乎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这样优秀自律的孩子，还需要教导吗？也许吧，但至少不是自己的教导，因为他相对于时代来说，已经落后了啊。
“另外，我现在的状态，再好不过了。”擦完汗水的林小雨吐口气后笑道。
“那就好。”于聪点点头。
“上了！”
“嗯，去吧！”
比赛继续。
换边，换发。
南宫景望向对面，林小雨还是那么不紧不慢，甚至都没有摆好姿势。
“放弃了？”他心中疑惑，但手下却不停，发球是有时间限制的，超过后会被判违规。
正手平击式发球，速度并不快，嗯，相对来说。
落在球台中间的小球猛的抬起，朝林小雨的脸部飞去，这是回敬之前林小雨的突脸球。
然而对比高大的南宫景，娇小的林小雨显然速度更快，一个眨眼她便来到球台右方，左手一挥，拉向对角。
南宫景不徐不疾，踏步一挪，反手接住。
啪！
打网！
1:0！
林小雨拿下一分。
“失误了？”南宫景微微皱眉。
赛场边的李皓也是眼露惊讶，没过网？怎么会？
对普通人来说这球没过网没什么好奇怪的，但在场顶尖一批的选手却不约而同感到奇怪。
迅速判断球路对所有球类运动来说都是统一要求。
运动员们对自己的力量和速度有足够的认识后便会通过精准的控制来确定球路，让球飞向自己想要的地方。
刚才南宫景的球路从他们的位置看很正常，不存在不过网的情况，但事实就偏偏没过。
这就不得不让这些顶尖球员们心存疑惑。
难道因为自己的视角问题？
不给场外球员及场内南宫景思考的时间，比赛继续。
啪！
打网！
啪！
打网！
……
当比分来到6:0时。
反应迟钝的观众都看出事情有些不对。
连续丢球没什么，赛场上11:0的成绩又不是没出现过，6:0又算什么？
可若这六分都是因为接球打网丢的就不一样了，尤其这种情况出现在如今东北赛区青训营最强者手下时。
“看懂没？”李皓皱着眉问道。
擦脸的南宫景沉默的放下手巾上场，像是没听见教练问话般。
看到这样的南宫景李皓心下一沉，他也不知道……
场内是沉重、诡异的气氛，网上也是焦躁一片。
“有没有懂哥出来解释一下的？六次都是打网丢分？这不对劲吧？”
“还用说，看南宫景的脸就知道，他也不懂为什么会这样。”
“人在现场第一排，说实话，从我角度来看南宫景这几次进攻球都应该过网才是。”
“网上看也没问题的，难道真是他运气不好？”
“有可能，但不大，连续六把一样的输球方式，怎么看都不对啊。”
“小帆小帆！解释一下啊！”
“就是解说！解释一下啊！”
看到一大片弹幕要求自己解说，小帆也是面露苦色，无奈道。
“大哥们，我也没看懂啊……”
小帆的解说已经和专业级无多少区别，但涉及更深处则力有不逮。
帝企鹅直播间里面对同样问题的夏恬恬却一点不慌。
因为她身边坐着的人给予了她绝对的底气，那个战绩拉到现在来说也近乎无敌的传奇运动员。
“她加了回旋。”
果然，张佳宁看了眼弹幕后淡然解释道，然而微微坐直的身体却不像她脸上表现的那么不在乎。
这个在比赛中从没笑过的传奇女性即使退役很久，面对如今已经更新过几次版本的乒乓球技术也能做到侃侃而谈。
“在林小雨击球的时候有一个拍面旋转的动作，不过动作很自然，几乎没人看得出来，从南宫景的角度来看更是直拍，所以没想到明明走直线的球会夹带旋转。“
“当拍面微微向上时就会增添回旋的作用力，快球的速度会在接触案台的时候猛的变慢，原本抬起的高度会降低，这时南宫景在击球时会下意识将重心调低用于接球。”
“这个反应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他击球的位置会同时改变，由高变低，从而导致原本可以过网的球过不去。”
张佳宁简单解释了一下原因，看着屏幕上一片“我懂了”“明白了”的小表情，内心却加了一句。
“理论是这样，但能打出这种效果……”
大屏幕上给林小雨特写的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
爱笑的女生运气不会太差，所以林小雨很喜欢笑，毕竟能重活一世的运气又有几个人能拥有？
一个爱笑的漂亮女生，很难让导播老师不给她特写啊。
”她真的好好看啊！“
“现在不光好看，还带有一丝神秘感了。”
“真不知道她隐瞒了多少实力。”
11:7。
在一片不算热烈的掌声中，林小雨拿下这局。
这并不是因为对局不精彩，相反，两人的战斗依旧快节奏，不过十数秒就会出现结果，看的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不热烈是因为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南宫景为什么会十一把都败在同一理由下——打网。
是的，林小雨的胜利全部来源于对方打球没过网这一不该出现的情况。
尤其对南宫景这样的人来说，他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被封锁的球网。
坐在休息椅上的南宫景脸色凝重的看着对面正在换拍的林小雨，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其实大部分运动员是不会在比赛时随意换拍的，哪怕两幅球拍一模一样，但对开始打出手感的运动员来说完全不一样。
林小雨却相反，无论是网球比赛还是乒乓球比赛，她都会在比赛过程中换一次球拍。
神奇的是换了球拍的林小雨却很少被手感所困扰，似乎无论什么样的球拍都不会影响她的风格。
风格？
南宫景眼睛微眯，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就是你所说的奥义吧？”
南宫景并不是顽固不化的运动员，连网都不上的那种，相反，他挺喜欢冲浪的，对于林小雨的那套说辞也是有所了解的，但怎么说呢？
不专业。
这是他的第一感觉，认为一个明明打球很厉害的人怎么会用这种不着调的方式来界定运动员？
不过考虑到对方的年纪，他也只是微微一笑不做评价。
如今真正对上时才发现，原来她所说的境界划分是如此贴切，清晰明了。
也许最初她是带着幽默的态度来说这件事的，但接受这个设定后，再看这个世界上的运动员就不一样了。
那是一个巨大的呈金字塔结构的等级划分。
从最底层的默默无闻到最顶端的光芒万丈是如此生动且真实。
“原来这就是，新世界吗？”
蓦地，南宫景站起身来眼神坚定，充满火热，他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比赛继续。
场上两人快速移动，身形似箭，对着一颗小球疯狂抽打，清脆的击球声不绝于耳，球飞过桌面，化作一道道弧线，接连不断地轰向对方。
“好的！南宫景的状态似乎又重新回来了，没再出现刚才频频不过网的事情。”
小帆精神一震，刚才他实在有点坐不住，一个励志成为专业解说的他愣是看不出南宫景怎么输的，这对他来说打击稍微有点大。
现在好了，一切都回来了！虽然他不知道原因，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的情况他能看懂了！
“哦？不错嘛？”
林小雨稍稍挑眉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南宫景很聪明，他虽然还是没看出来自己如何做到封锁球网的，但并不影响他把球打回来，只要他将击球点再次放低，用一种类似挑球而不是直拍的方式就可以将球打过网来。
可惜，也就到这里了。
林小雨手执比刚才轻了三分之一的球拍发起了更为猛烈的进攻。
如果说重拍给予小球力量，那么轻拍就是给予小球速度。
听着在林小雨击球时明显更大的声音。
充当嘉宾的张佳宁竟然笑了。
“我擦！我看到了什么？张佳宁笑了？”
“嗯？难道是我起猛了？张佳宁在笑？要不我再睡会吧。”
“场上两人可以啊，能让‘冰山’融化。”
张佳宁的称号很多，但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有两个，一个是无敌的战绩所赋予的大魔神称号，另一个就是比赛或观赛时从不微笑的脸得来的‘冰山’称号。
这次竟然看到她笑了，单是这点，就足以冲上热一。
两人在急速交锋之中，比分开始胶着，你追我赶，紧张至极，南宫景的神经绷得很紧，对方越来越快的攻势让他的呼吸开始紊乱，原本具有优势的庞大身材现在却渐渐成为他的累赘，而林小雨依靠着敏捷的反应和高超的技艺试图将面前这座大山以庖丁解牛的姿态慢慢瓦解。
两人不断交换着攻防、进退，贯彻着自己的战术。
“漫天飞舞！是漫天飞舞！”
斗神直播间，一条孤单的弹幕从屏幕飘过，等级不过二三，明显是一名发言很少的网友，原本会如同无数好厉害的‘无意义’弹幕一样飘过不会给任何人感触。
然而小帆作为专业解说在扫到这则弹幕时先是一愣神然后双眼猛睁。
随即不顾正在直播中连忙低头在面前的电脑前回溯比赛，而突然发癫的他也让一旁的盼盼秀口微张，不知该怎么接。毕竟除了比分外她完全看不懂比赛，更别提帮忙解说。
只见小帆眼神凝重的看了十几秒电脑，差点让导演以为出现直播事故时才重重吐口气，重新抬起头来面容平静却眼露激动的看着镜头庄重说道。
“朋友们，新的时代降临了！”
漫天飞舞。
这是张佳宁看到林小雨换拍之后的表现第一时间出现在脑海中的词语。
场上那个少女将她的思绪拉回到十六年前自己退役的最后一战。
那是对自己比赛人生的最后一次总结，全国职业大赛。
飘飞的小球，流汗的脸颊，硬的跟鞋拔子一样的‘破烂’球拍，什么技术在这种球拍的加持下都显得那么别扭，轻飘飘的拍子打在轻飘飘的球上给人的感觉就是轻飘飘。
对手很强大，攻势凌厉凶猛。
原本男女对抗己方劣势就不小，现在不咋滴的装备更是拉大差距。
要输了吗？
张佳宁很平静，百余次的大赛经验早已让她面对任何情况都不会慌张，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亚军，也是一个不错的名次，但对她来说。。。
不够啊！远远不够！
陷入执念的她感觉到什么东西在体内破碎了，球拍不见了，小球不见了，观众不见了，摄像头不见了。
只剩一双冷漠的眼睛高高在上，无情地注视着对手，像掌管万物的神明。
那场球，她赢了。
而对手在记者会上最后对她打球的唯一印象就是视他如蝼蚁般的眼神，以及那漫天飞舞怎么都接不到的黄色小球。
公屏上无数的漫天飞舞像是最好的注解，还有很多人记得横空出世的她，记得那场不像人打出来的时代对局。
她退役了，很多人都觉得可惜，明明可以再打下去的，为什么不打了？
她还很年轻，再拿一次大满贯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然而她却主动从王座走下，回归平凡。
很多人都在猜忌各种原因，比如伤病，比如疲惫，甚至说她被威胁，但她从没官方回答过这个问题。
而现在，看着那个白发少女，她终于回应了当年所有人的疑问。
“只有新的时代，才会出现更高的王座。”
11:9。
喘着粗气抹了把脸上连绵不绝的汗水，南宫景笑了。他输了，但也赢了。
输的是比赛，赢得了一个可以追逐的目标。
漫天飞舞。
作为新生代的他并不知道这是张佳宁使用过的技巧，但那仿佛无处不在的小球确实为他打开了新世界，告诉他，原来乒乓球还能这么打。
“你很厉害，期待下次再战。”
伸出汗渍渍的手，南宫景由衷道。
“厉害的不是我，是那个时代。”林小雨微笑着说出一句南宫景不太懂的话。
但听懂的人却不约而同的起身鼓掌，网上更是密密麻麻的鼓掌小手弹幕。
林小雨，挺进决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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