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莫三、兰花回到家中,上气不接下气,魂不附体,内心忐忑不安,亦不知大火将宋家桑山烧成什么样子。本想改邪归正,没想到放火烧山,毁坏了桑林,罪加一等,又听说宋家已经报案,官府正在捉拿纵火真凶,生怕上方追查,无处藏身,幸好这次陪夫人游山,知县不知详情,倘若知晓,后果不堪设想,思前想后,情不自禁地对兰花道:“兰花,我莫三历来不行正道,名声很坏,这次本没想做坏事,无意之中又做了坏事,况且知县与师爷定知我为,此是皇上植桑令,县官放过我,皇上会放过我吗?兰花你嫁错主了。想你前日才出狼窝,今日又要落入虎口,兰花你好命苦啊。”
兰花道:“夫君且把心胸放宽,知你不是故意犯罪,我冯兰花绝不会抱怨与你。即使皇上拿你问罪,我会与你一同前往,虽不同生,但愿同死,九泉之下,我也有个主儿与我作伴。不过我总觉得这次失火,是我们被人利用,你想,知县与师爷为什么要与你接触平凡,为什么掏腰包请你吃饭逛妓院,为什么要参加你的婚礼,为什么要带你去游玩,为什么要给你讲新婚燕尔过宿之事,为什么必须要大伙相伴。这其中必有隐情,相公只需把心放宽,估计不会有什么祸事,如果有,我一定把这些陈述与公堂,绝不放过县令、师爷。”
莫三听了兰花一番质问,悬着的心才像一块石头落了地,打心眼里认识到兰花不愧为女中豪杰,见识过人,往后的日子,我定要听兰花教诲,有事向兰花请问。
十天后,忽闻知县验检桑林结束,自家桑林得到嘉奖,又听到宋家村罚银数额巨大,兰花更觉得其中那个大有文章。他虽出自寒门,但因自幼母亲早丧,她早接触家务,不断与街坊邻居来往,常听叔伯婶妗谈世态炎凉,学到了很多社会知识,养成了遇事都要问个为什么的习惯,所以她静下心来留心观察,听取街头巷尾人们的传闻。一天听过路人议论知县为什么要罚桑苗死亡款,方知春天植桑风波,府台指示,心中豁然开朗,知其端倪。又听到过路人为宋家人喊冤说:‘火烧荒山,不缉拿纵火犯,烧死的桑苗,都进行罚款,宋家真是冤枉至极。’这时兰花对以上的几个为什么有了明确答案,认定知县是挟嫌报复,更可恶的是贪赃敛财。罚了那么多银两,只表彰了莫氏一家,而且只是名誉表彰。这使她对县令产生了厌恶之情,对宋家有了怜悯之心。可是一个足不出户的女子又能怎么样呢?
一个月之后的一天,莫三急匆匆的从街头回转,告诉兰花说:“宋家村宋员外因知县逼债,气血攻心吐血身亡。”这使兰花更感愧疚,连声道:“是我们害死了宋员外,是我们害死了宋员外。”莫三也耷拉个脑袋道:“我们确实问心有愧呀。”随即决定备足纸钱,趁月朗星稀之夜去给员外上坟。
知县听说宋员外一命呜呼,内心也感到有些愧疚,但政令已出,如何是好。
师爷不依不饶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此事徘徊,今后咋办,为防百姓滋事,以儆效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抓紧催款,否则到了春季,春风吹又生时就不好交代了。于是又派了账房、捕快、班头、狐假虎威前去逼款。
宋家子孙仍在悲痛笼罩之中,得知县令又不依不饶前来逼款。吓坏了手中无钱的全福,全吉道:“此事不用大哥开口,我来对付。”
不多一时,衙役到达宋家,账房将罚银重复了数遍,班头恫吓道:“这次不交清罚款,定拿当家人宋全福问罪,否则查封庄园,没收田产用于抵款。”把一个只会种地不会言辞的宋全福吓得浑身哆嗦。街坊多是长吁短叹,都替宋家喊冤。
全吉见衙役一再为难恫吓大哥,上前对衙役道:“我父临终有言,大哥只管管理家中耕田,一应外事找我就可以了。况且你们逼死了我父,人命关天,我没理会,你们还要干什么。”
班头一看全吉,相貌堂堂,双目逼人,言语不多,但看他胆气十足,自知不好对付,心生一计,要将全吉带回县衙问话。全吉自知班头怕给他们造成影响,不好下台,便厉声道:“何事要带小民到衙,难道县太爷与执法都不知王法吗?难道做为一县父母官不知祖制、祖训、礼法吗?乡间百姓皆知,皇帝驾崩,举国行丧,臣子丧失高堂,丁忧三年,百姓下世,子女百日内不问不接外事。怎么做为父母官竟敢践踏祖制、祖训王法呢?我想定不是县令所为,恐怕是你们这些跳梁小丑们为邀功请赏而玷污了县令。况且宋家欠你何款,次次紧逼,山野失火,未惩真凶,反罚苦主,与情与理,是何道理。可见你们屡屡办案,有失公允,枉用国家俸禄,不知冤枉了多少好人。”
班头无言以对,怏怏而去。
知县与师爷听班头捕快禀报后,自知理屈,但又想软事硬做,又害怕在人命上找到麻烦。只好让两旁退下,与师爷重新策划。征服宋家,必须先拿宋全吉,可宋全吉是名副其实的秀才,捉拿还需书院除名,方可进行,否则不能上绳,麻烦太大。如让宋家取出银两一万,也不可能,因宋家家父刚丧,植桑花费又多,失火烧桑气也不顺,别说没有,就是有也不会拿出。不如按其实力进行罚款,做个顺水人情,也能得点银两,不然一两也拿不到了。所以再来个黄鼠狼给鸡拜年吧。宋全吉讲百日丁忧,不接外人外事,可是不能不让孝敬其父进行补悼吧,为此决定,给宋员外上坟。于是选定员外禁七日与宋家子孙同去上坟。坟前知县道:“宋员外一生和睦乡里,爱护百姓,不断施舍扶贫济困,事事走在前头,不愧为乡里楷模,但因桑苗失火使员外气恼成疾,一命归西,桑苗枯死,巨额罚银,子孙力莫能及,感念宋公多年功德,额外开恩,减罚两千两,望宋公长眠安息。”
全吉听后,不寒而栗,知此事是知县想一举两得,又送人情又得钱财,于是想:我不如将计就计,来个缓兵之计,以后再作计较。于是道:“我今重孝在身,不便远行,待家父百日后,再给老爷凑钱吧。”
知县感到非常得意,认识到此次没有白来,以道歉的口吻道:“班头无礼,多有冒犯,望海涵。”随即辞行回衙不提。
且说全吉心事重重,召集众位哥嫂商谈安排了所有年关事宜,趁年关离家拜访府台刘增茂,全吉素知官官相护,前几次只是责备县令,并无惩处,于是想寻一路径拜见府台,左思右想,想到自己的同年董百平也已出仕,不如求同年引见,免得府台抱怨年关期间又找麻烦。于是略备薄礼,以看望伯母为名,拜见了董百平,言明心曲,董百平听后深表同情,答应引见。并帮助呈上诉状。状云:
林县宋家村宋氏,去春荒山植桑千亩,成活率百分之九十以上,隆冬一场大火烧山,苗木皆焚,知县不查纵火真凶,仲冬检验苗木的成活情况,定成一株未活,罚银一万,逼死家父,况知苗干根未死,春风吹又生,民感冤枉,望乞昭雪。
林县宋家村村民宋全吉
刘增茂翻阅案卷,见林县案卷云:
宋家村员外宋天旺玩弄手段,以荒山植桑对抗良田植桑,后因县令深究,补植良田,罪过未究。因山上土薄石厚,桑苗未活,隆冬纵火烧山,将罪嫁祸于火,以躲验苗之责,故此治罪罚银。
府台对照状词发现意思相悖,围绕苗死苗活大做文章,见治罪罚银,未见交银,再说都未成为事实,和为贵,于是眉头一皱,伏案回文:
宋庄焚山案纵火须有铁证,放火须见真凶,苗死苗活待孟夏复验方可定论。至于人命再做调查。
知府刘增茂
韩百顺见回文虽短,案情有变,与师爷策划再三回文:
知府大人:
宋家村焚山案,案情难查,因宋家封山做禁,只准宋氏出入,黄昏起火焚痕迹,断定宋氏所为以抗县令验苗之实。至于孟夏复验,下官只有从命了。至于人命,实属病死。
林县知县韩百顺
全吉千恩万谢回到家中,雇人将烧坏的桑苗剪掉,土封,开春发芽,犹显茁实,满山郁郁葱葱,青翠欲滴,知县只好按下不提了。
韩百顺几次美梦化为泡影,对宋家怀恨在心,发誓要寻找机会进行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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