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此时正站立在窗边的但丁,弗莱特四世才猛然发觉,他竟已然长得和萨琳娜如此相像了....那头象征着安格斯家族血统的银色短发,以及那一双宛若星空般的漆黑眸子,仿佛在不断地暗示着他,这一定是诸神赐予他的孩子,哪怕体内并没有流淌着他的血脉。
弗莱特四世捋了捋自己的思绪,平复了一下因为突然沉浸在回忆里而动荡的情绪,好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有什么事情吗?三王子”
他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可能得冷淡
“这次面见父王,主要有三件事情”
事已至此,但丁索性撕下了以往的伪装,他说话的语气,透露出与其年龄极其不相符的成熟,让人感觉十分变扭
“第一件事情,我希望父王能够赐予我爵位。当然,不是十五岁成年之后,而是现在,立刻”
但丁用十分平缓的语调说道。封爵这样一件十分正式的事情,好像在他看来微不足道。
“爵位?你还年幼,这种事情等到你成年之后,我会考虑的。你是王国的王子,荣誉爵位这种东西没什么意义。说吧,还有什么事情”
弗莱特四世不以为然
“父王,我所说的并不是荣誉爵位”
但丁正色道,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你想要封地?荒唐!”
弗莱特四世眉头微微皱起,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年仅八岁的“儿子”竟然会跑到这里,一本正经的告诉他,说想要封地。
“是的父王”
但丁不为所动
“三王子,你以为赐封领地是孩子的游戏吗?爵位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头衔!你要管理你的领民,要治理你的领地!随时准备平叛可能发生的叛乱,面对蓄谋已久的刺杀!你还要处理领地的各种大小事务。你要主持法庭,要征订税务,必要的时候你还要担任将领为王室征战!”
弗莱特四世感觉自己有点较真了,这毕竟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自己说的这些话他未必能听明白,他平缓了一下情绪。
“好了,三王子,如果你想说的都是这种孩子话的话,那么你可以适可而止了。”
弗莱特四世看着眼前的男孩,眼神中透着失望,有些疲惫地搀扶着额头
“那么,退...”
正当弗莱特四世准备让但丁退下时
“陛下,我想您心中已然很清楚王国现在的处境,现在的王国,已经不复当年的荣耀了,我对您的王位丝毫不感兴趣。虽然可能是因为母亲大人离世的原因,让您对我和妮娜心怀芥蒂,但我和妮娜依然还是很感谢您和王室给予我们的庇护。但是,很抱歉陛下,我并不认为继续待在您的这颗王室大树下能够给予妮娜想要的幸福。也许这么说会让您稍感不适,也有失礼节,我在此对您表示歉意,毕竟在您看来我和妮娜只不过是继承了王室血脉的臣子,或许哪天您就会迫于压力将妮娜嫁给帝国的某位皇子呢?而且....”
“够了!!!”
弗莱特四世用近乎粗鲁的呵斥,打断了试图继续说下去的但丁。
他用一种饱含悲愤、痛苦、惊诧的眼神看向了眼前的但丁,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少年无情的话语,暗含讥讽而且字字诛心,就像一把尖刀,在不断地剜着他的心口,彻心彻骨,让他悲愤欲绝。
弗莱特四世不是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他没有料到,这一天竟然会来得如此之快,让他在没有一丝一毫的准备下,便承受了但丁这些年来积攒在内心的怒火。他既震惊于但丁那与年龄完全无法相符的心智,又悲痛于心中那无法言说的密秘。
各种心绪涌上心头,一股悲凉之感从弗莱特四世的心中滋生蔓延开来,他剧烈的咳嗽了几下,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但丁些许诧异地看着眼前的这位国王陛下,弗莱特四世,他的父亲。
今天下午的这番谈话,早已在他的心中预演了好几遍。在他的预想当中,当自己撕下伪装,直接了当地说出这些两人早已心照不宣的事情时,弗莱特四世会变现得异常愤怒。然后他就会说清道明,他想要获得封地的实际意图,以及其中的利害关系,并利用弗莱特四世对自己和妮娜的愧疚,让他准许妮娜和自己同往。
但....现在的事态,俨然并没有按照但丁事先写好的剧本继续发展下去。因为此刻,他在弗莱特四世脸上捕捉到的不仅仅是愤怒,还有.....悲伤?而且还是过于沉重的悲伤,已经近乎悲凉.....
但丁的脑中立即闪过无数种可能,结合那个淡蓝色弹框上的信息,但丁隐隐感觉到,弗莱特四世这些年来,之所以刻意对自己和妮娜表现得如此冷淡,似乎并不只是因为母亲大人的离世,而是还有其他需要隐瞒的原因。而且这个需要隐瞒如此之久,以至于弗莱特四世不惜八年来,对自己的两个孩子,不闻不问的原因,一定事关重大。
一念及此,但丁就对自己和妮娜的身世,产生了愈发强烈的疑惑。突然,念头一闪,一种可能性在但丁心里油然而生。他猛地抬起头,紧紧的盯着弗莱特四世的眼睛,接下来他将要印证他心中的猜想。
“父亲,在你的心中,母亲大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萨琳娜...,她是我唯一真正爱着的人,她曾是我的一切....我和你的母亲在一场宴会上相识,见到她的第一眼...现在回想起依然像梦幻一样...那是一头如月华般的银发...如精灵般奥妙的身姿...我为她深深的折服了...”
弗莱特四世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好像真的见到了他的最爱之人,他的脸上露出沉醉的笑...而后又被无尽的痛苦所淹没
“她终究是没能成为我的皇后...,但丁,这就是国王无法摆脱的宿命”
浓郁的悲伤仿佛要从他的心中溢出。
“那么...您有没有想过...我是说...母亲大人有没有可能爱上了其他人...然后”
但丁问出了这世间最唐突话语,冰冷、刺骨。
房间的温度骤然冷了下来,弗莱特四世的目光就像凛冬的寒风,直直地阴冷地刺向眼前的这位亵渎者。
“然后...通.”
“嘭”的一声巨响,但丁被一只硕壮的手臂猛地掐住了咽喉,他被直直地拎了起来,玉制的圆桌碎成粉屑,原本的桌角处,此刻深深地凹陷了进去。
“嘭”,门扉被狠狠撞开,身着华丽魔装的骑士手执利剑冲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屋内的情形,而后就无声地退了出去。
“噗”
“咳咳咳....喝哈...喝哈”
但丁被抛在地上,他捂着颈脖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三王子,但丁.安格斯.弗莱特,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冰冷的话语,让人不寒而栗。那是来自弗莱特四世,一位英雄领域的人类,散发出的凛冽杀气。
...............
但丁在庭院的廊道上缓慢地走着,漫无目的。他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房间的,那一幕的冲击对他来说实在过于巨大,在此之前的一切猜忌,在即将窒息的那一瞬,全部烟消云散。那么冰冷的眼神,那么凛冽的杀气,无不彰显着弗莱特四世当时内心无尽的怒火,因为他对自己母亲的侮辱。
庭院中心的喷泉旁,但丁在石椅上坐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凄美的残阳让稀薄的空气染上一层素淡的温煦,但丁心中的忧愁正如此刻的黄昏。
但丁瘫靠在石椅上,倾仰头颅,望着天空那美丽的夕阳。
“是我做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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