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驼背老人

转眼,林家庄的大船已经出海快十天了。

此时,在岛上,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正独自沿着一条山路向巨龟“头部”走去。此处距离林家庄也有四五里远了,在这样一个随时有着各种野兽出没的山林中,一个小孩单独行走的危险性是可想而知的。

不过说来也怪,此时,在小孩四周竟然是出奇的安静,平时嚣张的野兽也都不见了踪影,就连树上的小鸟也都停止了鸣叫,像是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向着远方飞走了。

“哎,这个驼背爷爷怎么住这么远,每次都要走这么久,累死啦!”小孩边走边抱怨道。明显,这种山路因为树枝藤蔓太多了,并不好走,短短几里的路程已经足足让他走了小半天。

这个小孩正是林家庄的林浪,别看他人长得瘦小,跟大哥林猛相比那是足足小了几大圈,但小小年纪竟然能坚持独自走小半天的路也算是十分了不起了。

“终于到了,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了”,林浪自言自语道。

在岛头部的一个小山峰上,一块巨石旁有一座小木屋,屋子前一个瘦瘦的老头正在整理一堆野草类的东西。

“浪儿,怎么这次来得这么迟?”老头对着刚过来累得满头大汗的林浪问道。

“不怪我啊,是大哥和爹都出海啦,我要帮娘亲把活干了才能来”,小孩急忙解释道。

“出海啦?真快啊,又是一年啦!”老头有些感慨,低头继续整理着他的野草。

“驼背叔叔,今天干什么,还是在石头上静坐吗?”

林浪为什么到这里来,这还得从三年前说起。

那是一天上午,十二岁的林浪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和同族的另一个小孩闹起了矛盾。

林浪因为一直都比较瘦小,也不属于那种惹是生非的人,因此几乎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但小伙伴中有那么一两个却总喜欢欺负他,大家玩得高兴的时候尚且没什么,可小孩之间的事情哪里能有个准,一旦不高兴了,被当做出气筒的往往是瘦小一点的林浪。这不,一个外号胖娃的小男孩又骑在了林浪身上,骑上去不说,还不停地扭动着他那胖胖的身体。

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压在身上,直把林浪压得喘不过气来,地上又满是小石子,塞在身下,烙得全身生痛。身上穿有衣服还好点,只是痛点而已,没什么大碍,头就惨了,全然没有遮挡之物,一块小石头把林浪的脸都划出了血。

对长期与野兽为伴的岛民来说,似乎对血已经司空见惯了,哪怕是小孩见了血也不是那么在意,那些旁边围观的小孩甚至还在拍手叫好,听到叫好声,胖娃不仅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玩得更加的起劲了。

被胖娃压在身下的林浪没有哭闹,但明显十分难受,也一直拼命的想要推翻身上的大山,但瘦小的他哪里有这个力气,几次用力都未能成功,只是那张稚嫩的脸上却倔强的竭力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

此时,路边一个瘦瘦的,微微有些驼背的老头走了过来。

“一群调皮的东西,还不快回去,叫家里大人来教训你们!”别看老头又瘦又驼,说起话来竟然中气十足,一群小孩子,居然吓得一哄而散。

此时的林浪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老头用略带责备的语气边说边坐了下来。

这时,林浪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擦了下脸上的血迹,转身就要离开。

“你叫什么名字?我说话没听见吗?是不是下次还想被欺负啊?”驼背老头一连三问抛了出来。

正想离开的林浪虽说人长得瘦小,但其实内心是极其不甘的,奈何在这个孤岛上强壮的身体几乎就代表了一个人所有的成就,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呐!

其实林浪只是长得瘦小一些罢了,要说到心智,不仅不笨,反而比大多数的同龄人都要聪明一些。

此时一听老头这话,自然而然的就停下了脚步,转身忘向驼背老头,随即心里又失望起来,“这么个瘦老头,比我还瘦,还教训起我来了,敢情是拿我寻开心呐...…”。

老头像是看穿了林浪心里所想,微微笑了一下:“怎么,不相信我,你别看我是个瘦老头,其实我本事大着呐”,老头一边说一边捡起了地上一块小石子。

头顶上,一群小鸟正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只听“嗖”的一声,老头右手食指搭在拇指上一弹,手中的小石子径直向其中一只小鸟飞去。林浪还没回过神来,那只小鸟已经掉在了地上。

林浪此刻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的耻辱,飞快的跑过去捡起小鸟。这只小鸟真是够小的,大半个身子已经被打得稀烂,林浪一脸惊奇和疑惑的望向老头。

林浪的心里此时可谓是真正的惊涛骇浪。岛上不乏力大的人,也不乏射箭奇准的人,但唯独没有谁能这么轻描淡写的随手捡个石子就能把鸟打下来,这在他看来就算说是神技也不为过。只是他不知道,这种本事对身边的老头儿来说那真是雕虫小技,只能用于忽悠他这种小孩子罢了。

老头就这样略带微笑的看着林浪,也不说话。

林浪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十二岁的他扑通一声跪在了老头面前:“林浪求爷爷收我为徒,教我本事!”。

“好、好、好!”,这句话说得铿锵有力,老头似乎颇为满意,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他也没想到在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上,随便碰见的一个受人欺负的小孩竟然有这等心智,小小年纪便如此心思敏捷,懂得把握机会,懂得主动争取自己想要的。

别看跪下拜师是件不起眼的小事,试问,哪个才十二岁的小孩知道主动向一个陌生人拜师学艺?

“这样吧,今天不行了,明天一早你再来这里,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另外你也不用叫我师傅,就叫我驼背叔叔好啦”,说完这一句话,老头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只留下林浪一人在原地疑惑:“叔叔,这么老了干嘛让我叫他叔叔啊”。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林浪就来到这里等候,才等了不到小半个时辰,驼背老头就来了。

“好,好,好” 驼背老头又是三个好字,“不错,不错,知道先来等候,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驼背老头称赞两句后,也不多话,伸手抓住林浪的臂膀,顿时飞奔起来。

这一手可把林浪吓坏了,双脚空悬,连心也跟着悬了起来。只见两旁的树木不断后退,迎面疾风刮来,连眼睛都只能睁开一条缝了,这等本事自然又把林浪狠狠的震惊了一下,也让林浪更加在心底坚定了要用心学习真本事的信念。不过林浪的惊慌也并没有延续多久,一会儿后,觉得没有危险了,反倒是开始兴奋起来,心里还暗自窃喜“太爽啦,这下可拜了个好师傅,看以后谁还敢欺负我!”

把林浪带到木屋后,驼背老头却并没有教他如何用小石子打鸟,只是找了块大石让他坐下,掏出一瓶绿色的药水让他喝了下去。

药水喝到口里倒是没有什么苦味,反而凉凉的,有点舒服的感觉。

刚喝下去倒是觉得舒服,可是没过一会儿,就像钻进去一条小蛇似的,在身体内左冲右突寻找出口,这条小蛇走到那里,就是一股凉气随到那里。这种感觉让林浪觉得有些麻麻痒痒的,十分难受,随着小蛇越来越活波,游走越来越快,这种冰凉感也越来越盛,没多久林浪就觉得冷得受不了,全身直发抖。

“不要抵御,也不要胡思乱想,把身体舒展开,随它去。这点困难都忍受不了,怎么能学好本事”,驼背老头像是十分明白林浪的情况,对着林浪严肃的吩咐道。

听到驼背老头的话,林浪也不敢乱动,按照师傅吩咐,认真坐好,开始逐渐放松起来。说来也怪,随着自己心里的放松,这种麻痒和冷的感觉也似乎有所缓解,渐渐的也就不那么难受了。

而驼背老人则围着他一边转圈一边在他身上各个部位不停拍打,有时又用手指在身上撮撮点点,或是用手掌揉揉捏捏。

心里充满疑惑的林浪倒是忍住什么也没问,只是感觉体内那股凉凉的气息从最初的胡乱冲突逐渐变得有序起来,全都集中成一束跟着老头拍打的方向行进,随着老头的拍打不断拓宽游走的范围。

就这样,足足一个时辰下来,林浪只是坐着什么也没干,倒是老头却累得不行,像是脱力了一般。

“这是咋回事,提着我一个大活人都能跑那么快,怎么只是围着我拍打几圈就累成这样了”,林浪心里满是不解。

至此以后,每两三天驼背老头就会来带走林浪一次,带到这个小山峰上的木屋处,每来一次驼背老头就会和林浪一起重复一次上面的过程,每次都会喝下一瓶绿色的药水,然后拍打两个时辰,而每次结束之后,林浪都会觉得身体特别的轻松,像是充满了活力,因此林浪并不抵触这个过程。

一直坚持了大约十来次之后,老头开始让林浪自己控制体内的气流向他指定的方向游走,每次游走不同的位置,就这样一年后,林浪已经能够自己控制气流按照老头所说的顺序游走身上的所有位置了。

这时,老头对林浪说,“以后,我不会再来带你了,我给你一个布包,你以后可以自行来找我,只要把这个布包带到身上,山上的野兽就自然不会靠近你了。”

“你自己在家里按照我教你的方法让气流行走,我只是提醒你几点:一是至少每两天要运行一次,最好是一天一次甚至一天两次,不能偷懒,但也没必要太多;二是最好早上运行,实在不行就傍晚,就是中午太阳太大的时候不行,太热心不静就没有效果了;三是最好在山林中比较安静和地势稍高的地方运行,就像我这里这样的地方;四是你只能一个人做,不能让别人发现,也不能将这些东西教给别人”。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林浪知道驼背老头是不会害他的,这段时间以来,自己虽然身体依然瘦弱,但却感觉精力充沛,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也再没有生过病。因此,林浪知道驼背老人是个有本事的人,自然是将老头的话完全不打折扣的执行,并且一有时间就跑到老头的小屋旁打坐,就这样一直坚持到现在,已经整整三年了。

“恩,当然要静坐,不仅现在要,而且以后也要,这是基本功,不能缺少”,老头回道。

今天林浪也像往常一样,静静地坐在大石上,按照老头教的方法引导体内的气流沿着固定的路线游走。

就这样游走完全部路线,以前需要两个时辰,现在熟悉后一个时辰就可以游走两遍了,速度提升了整整两倍。只是老头说每天两遍就够了,太多也没更大的作用,关键要保证游走时候的环境和心境。

两遍后,林浪起身准备向老头告别回家,以往老头都是答应一声即可,一般也没多的话说。这次,老头少见的对即将离开的林浪问了一句,“林浪啊,你爹出海了?你妈还好吧?”

林浪一时没反应过来,“驼背叔,你还认识我妈啊?”

“哎,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看看我的样子,是不是很老了啊,你再回想一下你三年前第一次见到我的样子”。

对于驼背老头,林浪一直是心存感激的,特别是想起以前每次围着圈对他拍打下来累得气喘吁吁的样子,就让林浪觉得十分感动。

但因为驼背老头头发胡须很长或是其他什么缘故,三年来林浪竟然没有认真看过驼背老头的样子。这个时候,林浪才仔细地看了看驼背老头,驼背老头也配合的把头发向两边拢了拢。

“是啊,驼背叔,你比三年前老了好多,也驼得更厉害了”,这个时候林浪才意识到,这种差距不应该是两三年时间就能造成的,林浪虽话不太多,但心思是明了的。

短短三年时间,驼背老头像是老了十多二十岁一样,三年前看着还不到六十的人,现在看起来都像是七十几的人了,照这样下去,岂不是...…林浪心里透出一股凉气,一种不详的感觉涌上心头。

“哎,算了,你先走吧,一个月后再来一次,我还要帮你最后一把”,驼背老头继续鼓捣着他的野草。

林浪想说点什么,但毕竟还只是个十五岁孩子,心里虽说已经读懂了老头的落寞,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得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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