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纷乱将起
羽谷一战,神雀伤亡惨重,最终虽在各方算计下同謌克和谈、赔款、和亲,以了解羽谷战事,周斌安身为羽谷关都指营营正,难辞其咎,可为何到现在为止,无一人弹劾周斌安,更无一人提及追责。
原因就在于,截留瓜分关内四郡及京邑都指精锐老卒,乃周斌安一手促成,使得禁军和五军都督府在其中获利颇丰,不仅为他自己找到利益共同体,更将朝臣目光转移。
至于都察院,深知羽谷之战,责不于将,自不会无缘无故站出来,毕竟仅五羊关破所涉隐秘,已足够都察院忙活的了。
窦、吴、范三人垂首不语,承宣宫内气氛逐渐凝重,最终还是红禁范褚范将军在大哥和三哥眼神逼迫下,站了出来,叫苦不迭道:“禀吾皇,羽谷之战,红禁两司兵马入关,最终返回京城者,不过六千余。关键是周都督太过信任麾下弟兄,所战皆为敌军武者,非生即死啊!就算有弟兄受伤侥幸不死,也已无法继续留在军中效力,不得不解甲归田,红禁守卫外城,兵力本就捉襟见肘,而红禁职司京城安危,末将不敢懈怠啊!”
闻言,昌晟皇也是哭笑不得,笑骂道:“老四,是吾向你问策,不是让你在这儿诉苦啊。”随即放下手中奏章,神情随之严肃起来,缓声道:“行了,诉苦的话就不用说了,说点有用的。虽说和谈暂缓两国争端,但朝中依旧一团乱麻,王、荒两郡欲查五羊失守之责,不过是希望朝堂给两郡境内遭謌克残害各氏族一个交代,都指那些老卒,留下也就留下了,那善后你们是不是也该处理好了,吃相别太难看。”
窦、吴、范三人不约而同长舒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彼此眼神交流,大哥窦将军缓步上前,迎着昌晟皇温和的目光,出言道:“禀吾皇,抛开都指几万老卒不谈,他们所求不过为提升战力,神雀承平已久,郡州都指战力低下,自此次羽谷一战各部伤损便可见一斑,但有此百战老卒回营,郡州都指便能够脱胎换骨?”
说着,窦建锋用眼神打量着陷入沉思的昌晟皇,借助缓口气的工夫整理思绪,继续说道:“禁军四部,骁龙自不必说,就连寻常兵卒都需绝顶境武者,末将统领的黄禁军、老三所领黑禁、老四所领红禁,组成各有不同···”
昌晟皇一听便知自己这位大哥又要长篇大论,眼眸中虽有不耐之色,却也没有出言打断,反而耐心听了起来,因为他这位大哥,绝不是无的放矢。
“黄禁,多为氏族子弟组成,个人实力参差不齐,战力勉强算是尚可。”
“黑禁,构成最是复杂,都指、边军、氏族子弟,致使内部派系林立矛盾重重,整体战力深受其害。”
“红禁,兵卒虽为京邑军户,但自军头之上军职皆为边关战功卓著者,个人战力为四部之最弱,可整体战力依旧为四部之最强!”
“羽谷之战,禁军四部,红、黑、黄三部尽皆入关参战,未交战之前,三部将士哪个不是趾高气昂意气风发,直觉禁军才是精锐之师睥睨天下之敌,所遇之敌皆不过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可结果呢?”
“黑禁、黄禁两部折损远大于红禁,为何,不经战事,乍然遭遇残酷血腥的战场,无法承受,若非身为禁军那股傲气支撑,再加上周都督合理调配兵力,恐还不如郡州都指。”
“红禁,为何战损远低于其他两部,关键在于领军之将校,皆为边军出身,无论是日常军卒操训还是战场临机决断皆远超黑、黄两部将校。”
“这便是是否经历过残酷战事、经历过血腥战场洗礼的差异!”
“吾朝军制,禁军为九卒伍制,若以一老卒为伍头,便可使得一伍九卒战力大增,倘若以一万老卒为伍头,那便是九万精锐之师,且是战力惊人威慑四方的虎狼之师!”
“禁军四部,红禁、黑禁、黄禁、骁龙,各司其职,红禁职司京城外防、黑禁拱卫内城、黄禁护卫皇城、骁龙为吾皇牙士,唯有保持超强战力,方可震慑屑小。”
“吾皇,末将今日之言,皆为肺腑之言,还望吾皇体恤!”
窦建锋这番陈词,的确是言辞切切真情流露,就连昌晟皇也为之动容,看着下方三位心腹爱将,也是他早年隐藏身份于国子监求学期间结识的同窗好友,眼眶湿润,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良久,昌晟皇略显沉闷且沙哑的声音响起,对窦将军的称呼更是早年间称兄道弟时的序称,道:“大哥,这批老卒当真如此重要?”
昌晟皇一声大哥让窦将军短暂失神,黑禁吴赫吴将军抢先回道:“禀吾皇,百战老卒何其珍贵,已不是重要与否可论的了。”
昌晟皇闻言,随即陷入沉思,三哥吴赫他是了解的,厌恶朝堂纷争,却醉心军伍,若是皇族朱氏一族,便是他心目中靖王不二人选,由不得他不重视,但他也有他的难处,几位都是他结义兄弟,也没有什么可遮掩的,直言道:“三哥,就算这批老卒甚是重要,可四郡上至都督下至州司正皆滞留于京城,依仗四郡氏族支持,再加上军户氏族摇旗呐喊擂鼓助威,朝堂已被他们搅得一团糟。”
吴赫倒也干脆,一摆手,笑道:“禀吾皇,这可就难倒末将了,领军征战冲锋陷阵尚可,出谋划策可就非末将所长。”
吴赫话音未落,昌晟皇、吴赫、窦建锋几人相视一笑,目光不约而同转向兄弟中的老四,也就是禁军三部中红禁营正范褚范将军。
昌晟皇:“四哥,我们兄弟几人中,大哥、二哥醉心武学,三哥意在军伍,这出谋划策唯有你最擅长。”说着话,昌晟皇眼眸中浮现一抹愧疚,感叹道:“若非为了小弟,以四哥经纬之才岂会置身军伍之中。”
范褚并不为几人炽热目光所扰,凝神思索,片刻后这才抬头看向昌晟皇,平缓声音中充斥着无比的自信,道:“若要解决,亦非难事,分而化之便可。”
“分而化之?”
昌晟皇目露狐疑,喃喃自语,就连窦建锋和吴赫两人也是一脸震惊和诧异。
范褚点头肯定,朗声分析道:“正是,老卒一事,看似多方奔走声势颇大,可细细想来,也不过是蛇鼠汇聚,各取所需罢了。”
“京城内,为老卒奔走者,大致可分为三股力量,遵从氏族吩咐的各氏族在京文武官员,郡州都指军系将校,再有便是事涉其中的军户氏族。”
“各族在京文武官员,无论是于京城部衙任职官吏,还是这段时间陆续奔赴京城的各色人等,其自身同老卒一事并无干连,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
“军户氏族之所以摇旗呐喊奔走相助,归根结底还是自身利益,毕竟他们遭受打压多年,岂会自甘沉沦,若想再度复起,必然需要得到各郡都指都督及营正鼎力支持,这批老卒便是他们获得支持的基础和条件,也是军户氏族再度崛起的关键。”
“郡州都指军系各司正、营正、都督,才是此次风波核心力量,毕竟唯有老卒返回郡州,提升战力,关乎切身利益,难以妥协。”
范褚言及于此,几人也大概明白他的用意,昌晟皇出言询问道:“老四,若以此分之,又该如何化之呢?”
“满足都指需求、示好氏族、拉拢军户氏族!”范褚语气自信,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
“满足都指需求、示好氏族、拉拢军户氏族?”
无论是昌晟皇还是窦、吴二人,再或是藏身于宫内其他诸人,几乎同时轻声嘀咕出声。
范褚详细解释道:“氏族之所以插手,依末将猜测,一是因都指请求,二是因五羊一事让四大氏族心生不满,借机试探朝堂态度,特别是吾皇的态度,倘若吾皇乃是皇族示好于四大氏族,足可消解其内心疑惑和不满,自然不会再干预此事。”
“军户氏族所求,不过是为族中子弟博一个机会,那便允军户氏族子弟入伍又何妨,他们立足军伍几千年,姻亲、师徒、袍泽、故旧关系盘根错节,岂可短短几十年便可真正抑制打压,靖王于军伍中根深蒂固影响深远,也唯有军户氏族方可钳制,如此,吾皇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郡州都指将校所虑,乃为都指战力。其一:吾皇可通过周都督向诸将许诺,促成国子监学子前往郡州都指就任各军职;其二:羽谷战后,郡州都指皆有大量空缺,以都督府名义传下军令,优先提拔他们族中子弟;其三:对各郡都督、营正及各州司正,不妨酌情封赏,或赏衔、或敕勋、或封爵,特别是郡都指都督,赏二品定国将军又何妨,封爵虽需殿阁六大学士一致认可,也就是九大氏族点头同意,那到时头疼的便不是吾皇,而是四大氏族了。”
“至于那些为此事奔走的氏族官员,只要四大氏族不再发话,他们很快便会偃旗息鼓,届时吾皇下旨予以恩抚,自会安息。”
范褚条理清晰娓娓道来,因老卒而引发的骚乱就这样被他分化、拉拢、安抚,的确不失为解决之道,众人眉头紧锁陷入沉思,承宣宫也因此沉寂无声,掉针可闻。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