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各方登场
就在昌晟皇于承宣宫畅想之际，京城外城一家精致别院书房，四郡军户氏族代表，药郡彭氏彭海凤、理郡张氏张松人、母郡李氏李禾达、氏郡范式范鲲，在京城军户氏族柳氏的斡旋下，同京邑军户氏族柳氏柳风、赵氏赵民、薄氏薄来为代表的三大氏族得以秘议。
柳风，正是当初领禁军出战黑骑，且于燕山脚下惨败于哈日百日的柳风。
当初，若非军中柳氏子弟拼死相护，柳风早已死于乱军之中，随他出战柳氏子弟一百三十八人，唯有他一人安然返回京城，京邑军户氏族为保住柳风，这面他们于军中唯一的大旗，断尾求生，舍去京邑都指大部利益，再加上昌晟皇仍需借助军户氏族的力量，最终只是赏从三品怀远将军，领京邑都指营同知一职。
都说情感挫折让男人成熟，历经世事令男人成长，彼时的柳风锋芒毕露如一柄神兵利刃，此时的柳风，锋芒内敛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潭，愈加深不可测。
书房内，气氛凝重，七人各怀心思神色各异，默默品茗，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良久，还是柳风放下手中茶盏，开口道：“诸位，眼下火候差不多了吧，我们的目的只是希望族中子弟能够进入军伍，不再遭受朝堂压制，至于百战老卒归属···”
柳风这算是给这次秘议定下调子，京邑赵氏赵民、薄氏薄来神色依旧，可四郡李、张、范、彭四人，随即面带不愉。
眨眼间，四人便以眼神完成交流，氏郡范氏范鲲，语气不善，出言质疑道：“柳兄，凡事不可只言眼前吧！依朝中局势，吾等军户氏族复出已成定局，差异只在于当今吾皇对朱狄老儿忌惮程度，而百战老卒意味着什么，在座都是军伍出身，不必多言！军户氏族同气连枝，总不能柳兄你们吃肉，我们连喝汤的资格都没有吧！”
范鲲为首四人不硬不软的回击，看似话锋直指柳风，实则是暗中讽刺京邑军户氏族，柳、赵、薄三人的表情颇多玩味，柳风波澜不惊仿似什么都没听到，薄来云淡风轻笑容满面，唯有赵民，脸上密布愠怒之色。
赵民放下盏茶正欲出言驳斥，却被身旁借助伸展身子的柳风所打断，而薄来顺势将赵民的茶盏端起递给赵民，配合默契天衣无缝。
柳风环视四人，语气平淡道：“李兄、张兄、范兄、彭兄，军户氏族遭朝堂打压多年，如今朱狄失势，我等终有复起之望，来之不易啊，倘若因老卒一事被吾皇所恶，会不会因小失大呢？”
“柳兄所言甚是，我等各族历经千年方有今日之局面，实属不易，倘若失去此次机会，军户氏族不肖百年，便会成为过往云烟不复存在，孰轻孰重，自不必薄某多言吧！”薄来右手动作隐蔽，死死压制心怀怒意的赵民，笑言道。
“哼，愚不可及，当真是无可救药，你们当真以为我等族中子弟能够入伍便代表着族中依旧能够掌控军伍吗？一帮蠢货！”李、张、范、彭四人无声的沉默和抵触彻底激怒了赵民，毫不留情斥骂出声，薄来和柳风拦都拦不及。
李、张、范、彭四人中，脾气最暴躁的李禾达瞬时变脸，怒火中烧，右手直指赵民，破口大骂道：“赵民，有话说、有屁放，遮遮掩掩吓唬谁呢？”
“好了···”
柳风厉声十足的高呵，再加上那凛冽如刀的眼神逼迫，当即让两个炮筒子安生一些，只是怒目相视，而不敢再炸刺。
“李兄，稍安勿躁，为兄且问，我等族中子弟脱离军伍多少年了？”
不待李禾达做出回应，柳风自顾自继续说道：“自朱狄初次领军援救五羊关开始，携五羊大捷之威，开始打压我等军户氏族，迄今已有五十余年了吧，长一辈还好，可我们这一辈呢？没了族中助力，从军者又有几人呢？李兄，你亦如此吧！”
“时移世易，在靖王朱狄和先皇联手下，朝中军伍早已悄然完成改制，兵部、五军都督府各司其职，早已不复昔年都督府一家独大，架空兵部的局面，体系臻至完善，军户、军械、粮草辎重由兵部把控，而军伍操训、驻防、作战、军功核定、军纪、军籍管理则由都督府牢牢掌控。而且，就算是都督府中，典、监两系互不统属各有分工，除非军户氏族再度完全掌控这些军职，否则还想同此前那般，虚报侵夺战功，无疑痴人说梦。”
“再说，边军、禁军、都指三系，靖王朱狄用五十年精心布局，连边、养禁、废都指！禁军无从插手，都指难有作为，唯一的出路只有边军！”
“边军，自成一体，军户氏族这个招牌在边军屁用没有，还不如一套精良盔甲来的实在。”
随着柳风的话语，书房内逐渐陷入沉寂，军户氏族遭神雀靖王一脉打压，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特别是德善皇时期，朱狄声望一时无二，对军户氏族的打压更是彻底，几乎是釜底抽薪，军户氏族对神雀军伍影响力，一落千丈降至冰点。
书房七人，皆为军户氏族子弟，可唯有柳风，果断舍弃身份投身军伍，于凶险莫测的白骨边军效力多年，他的这番言语，由不得其他六人不重视，更不会觉得柳风在危言耸听。
良久，范鲲揉搓着皱起的眉头，深邃目光凝视着柳风，沉声道：“柳兄，虽说各族因朱狄的打压迫不得已退出军伍，却并不代表族中对军伍完全失去掌控，边军和禁军自不必多说，各郡都指中，那些刀笔吏依旧为族中子弟。”
柳风先是摇头，再是点头，长舒一口气，语气低沉道：“范兄，这才是靖王朱狄高明之处，兵部、五军都督府变动看似影响不大，但却使军伍调动、作战、粮草、辎重截然分离，特别是军户、军籍分别被两方所持，明面上看似无关痛痒无甚大碍，只要族中子弟能够入伍，军伍依旧为我等所把持，但组成或是支撑一支军伍最关键的是什么，是卒、军卒，最底层的士卒，这些已不再为我等所掌控。”
“军卒，不过供我等任意驱使的炮灰，竟被柳大将军这般看重。”李禾达阴阳怪气的声音突兀响起，看向柳风目光更充满不屑和轻蔑。
这下，不说柳风、薄来、赵民三人，就连范鲲、张松人、彭海凤三人也是一脸无奈。
范鲲充满歉意的目光看向柳风，在赵民发飙之前，语气诚恳道：“还请柳兄直言。”
柳风淡然一笑，不做计较，点头道：“我等氏族之所以能够左右军伍，最重要不是因为族中子弟多履军职，守望相助，而是族中能够掌控军户，这才是军户氏族历经世事变幻朝代变迁，得以立足的根本，之所以说靖王朱狄手段高明，便源自于此。”
“哎···”
一声叹息，柳风神色黯然，幽幽道：“靖王朱狄已将我们的根基掘断，严格来说并非靖王朱狄一人，而是神雀朝历任靖王，齐心协力，只是恰巧到靖王朱狄这儿，水到渠成罢了。”
“默许，乃至放纵军户以银钱买通游魂替代自身前往边关戍边，历任靖王因势利导，直接将这些游魂录入军户，看似皆大欢喜，一方无须戍边免遭沙场凶险，游魂成为军户便有了立身之本。如此，军户数目激增，我等氏族更是暗自窃喜，实则却是玩火自焚自掘坟墓。”
“这些年，靖王朱狄借助白骨、五羊、函谷三关战事，频频调动各郡都指兵马援救，战后，旗总及其以上军职者，不吝战功大肆封赏，诱惑拉拢下，其麾下士卒大部则成为戍边军卒，而这些寻常士卒，正是为我等族中所掌控的军户，此消彼长，那些只看案牍未经战事的刀笔吏，可没有看破其中玄妙的火眼金睛。”
然后，柳风意味深长的眼神环视范鲲几人，反问道：“长此以往，范兄以为会有如何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范鲲包括脾气最暴躁的李禾达在内，脸色惊变满是惊骇，特别是范鲲，眼眸中满是不可置疑的神色，颤声道：“柳···柳兄，所言属实？”
“危言耸听，有必要吗？”赵民反唇相讥，在范鲲几人听来既刺耳又冰寒彻骨，却又无力反驳。
范鲲四人再也坐不住了，瞬时起身，见礼告辞道：“柳兄所言事关重大，容我等四人先行禀报族中，唐突失礼之处，还望柳兄、薄兄、赵兄见谅，过后我等四人定然向三位兄弟赔罪！”
言毕，范鲲、李禾达、张松人、彭海凤四人匆匆离去。
“柳兄，为何告知于他们呢？”
赵民同样面带不解，紧接着薄来出言询问道：“柳兄，小弟同样有此疑惑，这些可是我等几族隐秘啊！”
薄来看似淡然实则充满算计的眼神，赵民一脸疑惑却是不加遮掩的愤懑，柳风嘴角不自觉流露出一抹苦涩，内心直发感慨：“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大局当前依旧彼此算计，利字当头，无人能够幸免啊！”
柳风很快调整情绪，低声感叹道：“哎···为兄汗颜啊，燕山一战一败涂地，各族为我所累，损失惨重，耗尽各族复起的元气，我等各族能有今日地位实属不易，如今纳履踵决，更需精诚团结和衷共济。”
看到薄来和赵民神色渐转，开口解释道：“薄兄、赵兄，老卒一事已搅扰得朝堂不得安宁，昌晟皇为此焦头烂额不胜其扰，雪中送炭总胜过锦上添花，倘若这个关键时刻，我们京邑军户氏族出面帮衬一把，那···”
欲言又止，却又恰到好处，柳风见薄来和赵民一脸凝思，笑着补充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滴水石穿非一日之功，朱氏对我军户氏族的提防、忌惮和抵制由来已久，眼下我等各族还是势单力薄，必须借助外力，他们毕竟也是军户氏族，彼此同气连枝，警醒一点对我们反而有益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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