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拜见

苏幼微平举这双手由着春柔和秋穗整理着衣饰和头饰,赵承元也从净房出来,苏幼微听到声响转过头来 ,微微欠了一下身:“世子可是有专人服侍,让春柔去叫人进来。”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赵承元利索地穿戴起衣服,不只是穿衣服,竟然连束发都能自己来,一想起永宁侯府是以军功从龙起家,这上了战场难不成洗漱穿衣束发还需人来伺候不成,世子爷会这些倒也不足为奇。

“给世子请安,小的给世子夫人请安,贺世子和世子夫人大喜,时辰到了,请移步中堂!”请安的是赵承元的随从平安,圆圆的脸笑起来还有酒窝,看这长相,声音就知道是个机灵讨喜的。

“春柔,看赏!”苏幼微大大方方的受了他的礼,跟在赵承元的后面踱步走向中堂,昨日扇子遮面,走了一路都没有好好看看,只觉得的院落多走廊多,曲折蜿蜒的,今日这一瞧,不愧是侯门贵府,单单是这园景就撇自家一大截。

赵承元走了一段路察觉了苏幼微的小心思,故而放慢了脚步,一是满足她的好奇心,二是想到昨夜确实劳累了。

“可是还有些不适,不若寻个医女来瞧一瞧?”赵承元停下,轻声询问着苏幼微。

“啊!不用,回头歇歇就好了!”苏幼微诧异的抬起头,冷不丁的来这么一句,吓的她慌忙捂住了他的嘴,左右前后地看了看,见没有人听见才松了手,流苏钗子轻轻擦过赵承元的下颌,苏幼微用不妥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这也太不符合人设了,青天白日,着实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赵承元轻笑了一声,这是把他永宁侯府当成什么龙潭虎穴了,宠溺的笑了一下,一只手轻轻拖着她的手臂,另一只手轻轻从后背拖着她的腰,这下不只是苏幼微怔愣住了, 就连平安都有些诧异,他们家世子可从来没有这样过,回去和江顺说说估计他也是相信不了。

一路赵承元把路过的庭院布局讲了个细致,苏幼微听着,脑海里也能把永宁侯府的布局大致勾勒出来,两个人有问有答,场面倒是和美的很。

“呦,看看咱们二郎也是个痴情种,原也是能对自己的媳妇这般体贴,以往别家的小娘子全不放在眼里,这府里的长辈哪个不是操碎了心,如今可好了,这娶了媳妇,总归是开了窍了,只可怜我那大嫂当真是苦命之人,如今竟是儿媳的一杯酒都吃不得了!”

未见起人,先闻人语,苏幼微刚随着赵承元跨上台阶,通报的还没出声,这一嘴的话就飘了出来。

苏幼微抬头看了一眼赵承元,眼神带着揶揄,赵承元扶额勾了一下唇角,“这是我二婶,”说完看了一眼正堂有补了一句,“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苏幼微点头表示明白,两人的婚姻虽然是政治联姻,期望值也并没有放那么高,对她来说,爱情虽是美好的,但确不是生活的必需品,在现代都是可遇不可求,更何况在这个三妻四妾通房外室合法化的年代,夫君的责任感远比虚无缥缈的爱情更重要。

这日子总归是人过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一个屋檐下的更是一地鸡毛了,不过她爱干净,动手能力也不错,惹了她的就要打服,人生区区几十年,总不能太委屈自己,人不能怂,怂一次就要被压着打,更何况在这府里她的品阶地位还是蛮高的。

走进正堂,只见满屋子呜呜丫丫的都是人,只能凭座位服饰猜个几分。

赵承元对在座的长辈一一行礼请安,说是请礼问安,更像是给苏幼微介绍家里人,这些家族人物关系是每个新嫁娘的必修课,早就是已经打听好的,苏幼微还有一个小册子压在嫁妆箱底,专门收集记录这些人物关系,喜猎爱好。

跟着赵承元总算是把一家人认个差不多,刚刚嗓门听着泼辣爽朗,说起话来夹枪带棒的是侯府的二夫人,也就是赵承元的二婶娘,永宁侯府至今两位祖父母均健在,只不过如今已是不大管事颐养天年。

继承侯爷爵位的是赵承元的父亲赵长年,赵承元与赵嫣是一母同胞,而她的嫡亲婆婆早已不在,如今坐在那个位子上的是赵承元的庶母,也就是赵侯爷的嫡亲表妹杨氏,贵妾扶正,不过虽是贵妾扶正也算很准确,这个时代嫡庶尊长非常严谨,杨氏的转正是侯爷用军功求了恩典,即便如此杨氏也只是名义上的侯夫人,活着却是入不了族谱,死了埋不进祖坟的 。

军功换封赏,皇帝也只能口头承认一下,若强行让杨氏入族谱,怕是赵承元的外祖家会先掐死赵侯爷,再举族撞死在皇帝家门口,赵承元的母亲虽然已逝,但若是被妾室压到头上,只怕会连累整个家族的女儿 婚事嫁娶,不在这个时代是体会不到一个家族是多么的重要。

苏幼微来此已有五年时间,一直以来循规蹈矩,安分守己的做一个世家贵女,重来一世她已是感激,行事更是不敢有一分的差错,爱出风头挑事只怕是活的太久。

不理会二夫人的夹枪带炮,端端正正给在座的长辈行了礼,永平侯府是赵侯爷当家做主,赵老侯爷退居二线,赵承元长房嫡子行二,家中内外皆以生身年月称呼儿郎娘子,赵承元生母早逝,与他同母的便只有五娘子赵嫣,大郎赵承文、大娘子赵悦、七郎赵承武皆出自赵侯爷的嫡嫡亲表妹杨氏,另有妾室子六郎赵承风,六娘子赵栗。

赵侯爷与二老爷和昨日来的永恩伯夫人都是老太太所出,老太太如今深居佛堂等闲不出来,就连这场婚礼前后,苏幼微都没有见到。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雷厉风行,手段强硬,愣是生了三子一女才让赵老侯爷有了庶子庶女,等儿女都养大也成了家,尤其近些年越发的不爱走动,等闲难见一面。

老侯爷有庶子二人,庶女二人,里外加起来足有五子三女,一家人并未分家,人多了住在一起,显得厅堂满满桑桑。

外嫁的娘子今日早上是不能来的,如昨日接亲的赵承元的嫡亲姑母勇恩伯夫人,育有两女一儿,剩余的两个庶姑母,一个嫁给了国子监丞,家中两女一男,另一个嫁给了提举常平司,已有一儿一女,现怀有身孕,未曾参加婚礼,两喜相遇要避讳。

除了这些人,赵承元还有四叔,五叔,小叔,五叔赵长平与其妻李氏育有二子,四叔赵长原生性顽劣不恭,常年游记四方,尚未婚配,此人,倒是让苏幼微颇感兴趣,古代通讯不便,家信发出直到今日也未见回音,老侯爷对这个儿子甚是不满,所以众人也未有提及,另侯府还有个年岁比赵承元大不了几岁的小叔,也已娶妻曾氏,只是数年只得一女,又因是庶子,因此在家中地位不显。

倒是五叔能左右逢源,不仅在大房面前露脸,在二房亦能说得上话,倒是个左右玲珑的性子,因着做父母的会专营,底下儿女都是过得不错,一个家族内部的资源是有限的,巴结着掌中馈的大房,又不得罪二房,自然只能挤兑大方原配留下来的子女,是以,赵承元在外院倒是还好,只苦了五姑娘怕是在兄长照拂不到的情况下吃了不少闷亏。

二房估计唯一的不满意应该就是生了两女才得了一个宝贝儿子……

在安京城内,永宁侯府算得上是人丁兴旺的家族了,这满屋子的老少,幸而厅堂够大,不然怕是要转圜不开。

苏幼微跟着赵承元一一请完安,才开始今日的仪式,对着中堂桌子上摆的镜台镜子行拜礼,这一步是新妇拜堂 ,接着春柔和夏竹二人捧着托盘,对各位长辈送上拜亲礼,男性长辈一人一双鞋袜,女性长辈则多了一幅手帕一条抹额,平辈们女孩一律是手帕荷包,男孩子则是扇面束带,小辈们孩子并不多,只有赵承元的大哥家有一子一女,二人皆是小礼物两件。

苏幼微送的礼不轻不重刚刚好,既不会让人挑理又不会让人觉得张扬,也符合她娘家的标准,十里红妆不存在的,妥妥的中庸之道。

听了长辈的训诫,又一一收了赐下的礼物利钱,苏幼微也没有不满意,彼此之间其乐融融,听着众人闲话片刻,适时的表示一下娇羞。

“好了,幼微嫁进来,正好二郎也能收收心思,安排摆饭吧,想必新嫁娘一定饿急了,你看刚才行礼都忘了给大嫂行礼了,哎呦!”说着打了一下自己的嘴,“看我胡说,大嫂自是待会去祠堂再叩拜,哎呦,大嫂我可不是说你呢,二郎媳妇没给你行礼,定是刚刚人多忘记了。”

话音刚落屋内霎时寂静一片,二夫人这一句话一石二鸟,不只是给苏幼微一个下马威告了她一个不敬长辈,还把杨氏的脸皮狠狠踩在地下,毕竟正经的侯夫人带诰命的早已入土,现在这个杨氏就算有了皇命,最多也就是被人称呼一句赵夫人。

二夫人王氏对厅堂里的人表现非常满意,她杨氏凭什么压她一头,还掌管着家里的中馈,就凭她一个妻不妻,妾不妾的东西,她可是长公主府的嫡次女被这么个东西压着,在外边都抬不起头来。

杨氏听了心里呕的要死,手帕都要差点扯烂,脸上悲悲切切的带着笑,她这么些年在外面贤良淑德,温谨恭谦在哪里谁不给她几分薄面,偏偏这二夫人就是看她不顺眼,只因她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就连老侯爷都是退让三分,平日里没事找事也就算了,今日竟给她落这么大一张脸,杨氏无奈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随即眼眶微红,眼泪滚落下来,楚楚可怜的看着赵侯爷。

“混账!”赵侯爷像是接受到了信号开关,猛的一拍桌子。

“父亲!”赵承元的声音不大,确比永宁侯的声音更有力度,一时之间整个中堂落针可闻。

苏幼微一愣微微笑了,这唱的是哪出戏,感情二夫人挑拨是非,皇亲国戚你惹不起,就把火朝我这撒,可是惯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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