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夜:夹鬼

吴大松第一次见到“义庄”,是在乾隆三年的一个雨夜,当时他只有十二岁,还是村里的放牛娃。那天他由于贪玩,一直到傍晚都没回家,结果在一棵大槐树下避雨的时候,他遇到了身穿黄色道袍,手持铃铛的赶尸人。

赶尸人带着一具尸体路过他们村子,吴大松好奇,悄悄跟了上去。不知走了多久,他们来到了一片隐蔽的荒地,荒地上有一栋小房子,里面灯火通明,大门上还贴着两张符咒。

赶尸人将尸体领进去后,便离开了,吴大松则悄悄凑了上去,并趴在窗边往里偷看。结果下一秒,他直接跟一双浑浊的眼睛对视了。吴大松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发现他的人也缓缓开门走了出来。

发现他的是个须发皆白,身材佝偻,瘦得不成样子的小老头,吴大松后来才知道,他就是这座义庄的主人,也是这里村里唯一一个守尸人。

被发现的吴大松哪还敢留,扭头就跑。期间他好像听到身后的老头在叫他的名字,可自己根本不认识他,哪敢回答,只能不停地跑。

好在老头没有追上来,顺利到家后,他立马将此事告诉了爷爷吴老汉。吴大松自幼父母双亡,是爷爷吴老汉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将其拉扯长大。怎料爷爷听了孙子的遭遇后,非但没有安慰,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义庄的守尸人姓陆,村里人都叫他陆瞎子。陆瞎子并非看不见,只是早年眼睛受损,看东西看不清,村里人调侃他,给他起了这么个外号。陆家世代都是守尸人,陆瞎子已经是第十七代传人了。

吴老汉告诉孙子,他们村子位于交通要道之上,路边经常会出现一些无人认领的尸体。在处理这些尸体之前,村民们都会将其抬进义庄暂存,陆瞎子则负责看守义庄,看守里面的尸体。

至于他如何挣钱,也很简单。尸体在义庄停放七七四十九天,若还是没人前来认领尸体,陆瞎子就会找人帮忙给他下葬,而尸体身上值钱的东西,就是他的报酬。不过这种事也只能看运气,可以用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来形容。据说他曾经给一个中年男人下葬,结果发现他的脖子上戴着一把纯金打造的长命锁。陆瞎子拿到这把金锁后没有选择独吞,而是将当掉的钱用来接济村里的贫困户了。因此,大家都很尊敬陆瞎子。

吴老汉跟陆瞎子年纪相仿,俩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还算不错,吴大松小时候,陆瞎子还经常来家里看他,还说将来要让吴大松当他的接班人,毕竟陆瞎子年过半百,仍未婚配,更别提有子嗣了。

听爷爷这么一说,吴大松对这个陆瞎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之后每次放牛,他都会有意无意地经过那个义庄,在跟其他小伙伴们玩耍的时候,也总是会将陆瞎子的事讲给他们听。孩子们贪玩,众人一听有新鲜事,当即就要去看一看。

这天夜里,吴大松跟几个孩子悄悄来到义庄附近。巧的是,刚好有一具尸体被运到了义庄门口,只见陆瞎子揭下门上的两张符纸,随即围着新来的尸体转圈,一边转一边撒纸钱,嘴里还念叨着:“东北君,南北臣,四方重来接新人!”

在空旷的荒野,陆瞎子的声音显得尤为明显,听得吴大松几个孩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有几个胆小的已经偷偷跑回了家,只留下吴大松和另外两个较为年长的孩子。

三人趴在草丛里,看着陆瞎子将那具新尸体放进义庄后,便离开了。不过他没有锁义庄的门,而是虚掩着。吴大松见状,和另外两个同伴靠了上去,三人面面相觑,紧张到不停咽口水。最后那两人一致决定,让吴大松进去一探究竟,他俩则在外面把风。

来都来了,总不能就此回去,吴大松一咬牙,推开大门钻了进去。义庄不大,里面放着三口棺材,门口则躺着那具刚刚送来的尸体,他没有棺材,身子上只盖着一层白布。

吴大松在义庄里转悠了两圈,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阴森恐怖,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口那具尸体的胳膊却忽然耷拉了下来,根据粗细程度可以判断,那是一个女人的尸体。另外,她的手腕上还有一只十分漂亮的翡翠玉镯。

吴大松鬼迷心窍,居然靠上去把那个镯子给拿走了。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两个同伴的声音:“大松,陆瞎子回来了,你快出来啊!”吴大松没有犹豫,立马钻了出来,并跟着同伴藏进了一旁的草丛里。

陆瞎子并未发现异常,他走到门口,将屋门推开,并摇响了手中的铃铛。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刮起,吴大松清楚地看到不远处出现了三个人影,他们面色苍白,眼神呆滞,在陆瞎子铃铛的引导下,跟着他回到了义庄。之后,陆瞎子便关好屋门,又将符纸贴了上去,吴大松几人也趁机离开了。

到家后,吴大松只觉全身发软,他倒头便睡。迷迷糊糊中,他好像看到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来到了自己的床头,并笑着将其揽入了怀里。吴大松闻到了一股淡淡道的清香,在柔软中逐渐沉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吴老汉叫孙子起床,可他磨磨蹭蹭了半天才走出了屋门,且一见到爷爷就开口要钱。吴老汉一脸懵,可他素来疼孙子,还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些铜板给了他。吴大松接过钱后,露出了一抹厌恶的神色,明显是嫌钱少,可他也没说啥,扭头便跑出了家门。

当他再回来的时候,吴老汉差点没被他气死。只见吴大松穿着一件黄色的裙子,两个脸蛋上红扑扑的,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十分恶心。吴老汉哭笑不得,大骂孙子不懂事,还叫他赶紧把衣服换了。怎料一向听话的吴大松却拒绝了,还扭头跑出了家门。

之后几日,吴大松天天穿女装,脸上还要打些胭脂,也不好好放牛,整日跑到街上搔首弄姿,吴老汉只觉老脸都要丢尽了。可不管他用什么方法,都无法阻止吴大松,孙子就像变了一个人,从小男孩变成了不知羞耻的浪荡人。

直到这天,吴老汉注意到孙子手上戴着一个翡翠手镯,这手镯他从来没见过,问他他也不回答。吴老汉担心孙子中邪,便找到了陆瞎子。陆瞎子听后脸色骤变,立马跑进义庄,查看了那具前几天刚刚运来的女尸,果不其然,她的手镯不见了。

如今看来,吴大松这小子就是乱动逝者遗物,被人家的鬼魂给缠上了。好在这鬼没有害人之心,陆瞎子淡淡道:“事到如今,就用红筷子夹鬼吧!”

随后,陆瞎子回家拿了一双红筷子和一个酒坛。来到吴老汉家后,他让吴老汉控制住吴大松,随即用红筷子紧紧夹住了他的右手中指。下一秒,吴大松剧烈的抽搐起来,并发出了女人的尖叫声,十分刺耳。过了好一会,吴大松终于安静了下来,吴老汉清楚地看到,一团黑气慢慢从孙子身体移动到了他右手的位置。

当陆瞎子松开吴大松中指的时候,筷子居然夹住了一团黑色的东西。陆瞎子小心翼翼地将那团黑乎乎的东西丢进酒坛,随即用符纸封住坛口,并取下了吴大松手腕上的手镯。

陆瞎子表示,人一旦被鬼附身,便可以用红筷子夹人中指的方式驱鬼,此法也被称为“夹鬼”。筷子一头方一头圆,方的一头代表地,圆的一头代表天;另外,从五行八卦来讲,二数先天卦为兑、筷子直长为巽卦,筷头又代表乾卦。也就是说,筷子代表天地,代表阴阳,用蕴含天地、阴阳之力的筷子去夹手指,鬼魂再厉害也会被夹出来。

没一会,吴大松便醒了过来,而他根本不记得这几天发生的一切。之后,爷爷将他被鬼附身,被陆瞎子救下的事告诉了他。吴大松听后大吃一惊,立马跪在陆瞎子面前磕头道谢。

陆瞎子则趁机说要收他为徒弟,毕竟能被鬼附身的人且不被鬼所害,都是当守尸人的好材料。吴大松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同意了,就这样,吴大松成为了当地新一任的守尸人,至于他还会遇到什么趣事,那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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