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妇登山,闲人回避,龙王选妾,福泽万生,起!”
柳浩来站在村口,看着一群奇装异服的村民,正抬着七张竹椅往后山走。竹椅上则坐着七个貌美的妇人,且个个衣着盛装,据说这七个是村里最漂亮且德行最好的寡妇,她们此番是要被送到山腰处的龙王庙帮村里祈雨。
看着浩浩荡荡的人群,柳浩来取出一个罗盘放在手里,随即悄悄跟了上去……
宋朝时期,代州以北有个陈村,陈村三面环山,物产丰富,村民们在这里过着与世隔绝的安稳生活。可自六年前开始,陈村就接连遭遇大旱,村中的两口水井也干涸了,粮食歉收,山中野物死的死,跑的跑,村民们为了活命,不得不走一百多里险峻的山路,到其他村子打水喝。
为了解决这一困境,村里的木匠宁康外出请来了一个阴阳先生,阴阳先生作法后告诉众人,他们这是得罪了当地龙王,需要举行祈雨仪式。众人听后,这才想起了位于半山腰处,已经荒废多年的龙王庙。
这龙王庙是宁康的曾祖父带领村民建造的,据说当时每月初一十五,村民们都会自发到龙王庙上香祈福,村子也一直风调雨顺。可久而久之,陈村的生活愈发舒适,渐渐地,村民们也不再到庙里上香,那龙王庙也荒废了。
在阴阳先生的建议下,众人为龙王庙选择了新的地址,宁康更是亲自打造了新的龙王塑像。至于祈雨的方式,也比较特殊,且每年都要举行一次。神奇的是,祈雨后,龙王居然真的给陈村带来了雨水,就连干涸的水井都重新出水了,不过最多三个月,旱情又会卷土重来,在来年祈雨仪式开始前,村民们又要冒着生命危险,翻山越岭去打水。
这天傍晚,一个名叫柳浩来的年轻货郎为了避雨,来到了陈村。他是几十年来,第一个主动进入陈村的外乡人,村民们热情招待了他,并询问起外界的情况。柳浩来知无不言,自然没有瞒着。
这时,柳浩来注意到了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且眼神呆滞的宁康,好奇之下,柳浩来便询问他是谁,为何与众人如此格格不入。村里的保长告诉他,宁康原本是村里的木匠,自从他媳妇死后,就变得疯疯癫癫的。可他如今却是祈雨大会的主持者,据说他有灵根,能跟龙王交流。
祈雨大会?柳浩来其实刚进村子就发现了,这里土地贫瘠干裂,方圆十里寸草不生,陈村人能长期在此居住,必然有什么手段,如此看来,这祈雨大会就是他们生存下去的倚仗。
保长还说柳浩来来的正是好时候,明晚就是祈雨大会了,他可以留下来参观。作为货郎的柳浩来,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少奇闻趣事,不过祈雨还真是头一次见,他便没有拒绝,并借宿在了保长家里。
第二天傍晚,祈雨大会开始,柳浩来和保长一起来到村口。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七个面施粉黛,身材婀娜的女人,她们坐在竹椅上,并被几个壮汉合伙抬起。人群前则站着宁康,他脸上带着一个龙形面具,手里拿着一根竹竿,围着那七个女人跳来跳去。
保长告诉柳浩来,这是当年那个阴阳先生教给他们的七寡妇祈雨法。这七个寡妇必须是品德兼优,安守本分的妇人,她们会代表全体村民,被送到后山的龙王庙中祈雨。一方面是寡妇无依无靠,本就柔弱,在大旱面前更是毫无生存能力,龙王见了就会动恻隐之心,普降甘霖,解决旱情。另一方面,龙好女色,将七个寡妇送到龙王庙,其实也有献祭的意思。
保长告诉他,凡是被送上山的寡妇,全都失踪了,村民们也曾在山里找过,只是什么线索都没留下。宁康则告诉他们,那些女人其实是被龙王看上带走了,不必太过担心。
不管怎么说,这个方法的确有用,七个寡妇被送到龙王庙后,村子一带很快就降雨了,村里的水井也冒出水来了,旱情也得到了解决。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此法最多只能争取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旱情又会随之而来,宁康告诉众人,祈雨一年只能一次,多了只会适得其反。
村民们也没办法,只好翻山越岭去打水。由于山路险峻,打水时经常有人掉下山崖,村里的寡妇也越来越多。不过这倒方便了祈雨大会的顺利举行,每年村民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凑齐七个寡妇。
柳浩来听后一脸惊讶,没想到世间竟然还有如此神奇的祈雨之术。这时,保长被其他人叫去帮忙,柳浩来则被留在了原地,他看向人群,并注意到了正在蹦蹦跳跳的宁康,神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当村民抬着七个寡妇上山的时候,柳浩来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罗盘,念动咒语,罗盘上的指针疯狂转动,柳浩来则悄悄更在了人群后面。
很快,宁康便带着众人来到了位于山腰处的龙王庙。这个龙王庙所处之地有些奇怪,它位于一个不见光的山坳中,四周则是一片荒地,寸草不生,看起来十分阴森。宁康带着保长等人焚香祭拜后,便将那七个寡妇送进了山神庙,并将她们全部绑在了竹椅上,防止她们逃跑。
庙中那座龙王塑像看起来栩栩如生,但却没有一丝威严,反倒给人一种阴邪之感,表面还有着一层水珠,其中几个寡妇已经被吓哭了,并大叫起来。宁康眉头微皱,立马叫人堵住了他们的嘴巴。
做完这一切后,宁康和众人便离开了。到了夜里子时,庙中的龙王塑像忽然发出一阵呜咽声,这可把七个寡妇吓得不轻。下一秒,有人看到龙王塑像动了,就在其中几人准备尖叫的时候,龙王塑像却直接被推下了案桌摔碎了。
昏暗的灯光下,众人看到了打碎龙王像的人,正是那个外来的货郎柳浩来。柳浩来打碎龙王像后,上前为七人松绑,她们起身后才发现,龙王像里居然有具女尸,有个年纪稍长一点的寡妇认出,这尸体正是宁康的亡妻,小妍。
奇怪的是,小妍已经死去六年了,尸体怎么会出现在这。更诡异的是,小妍的尸体丝毫没有腐烂,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她们齐刷刷地看向柳浩来,询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柳浩来并非普通货郎,他早年是云游四方捉妖擒鬼的道长。只是后来被世俗之事牵绊,还俗当了一名普通的货郎。不过功夫还在,并未荒废,因此刚一进村子,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柳浩来一边从怀中拿出一张画有八卦阵的黑布,一边解释道:“此地聚阴藏风,乃是不可多得的阴宅,这尸鬼如今已经成为旱魃了,神像渗水,就是阴气化实的表现。”
旱魃会吸收方圆百里内的所有水气,导致此地常年无雨,旱灾不断。可想要养成旱魃,少说也要十年,如今却只用了六年,看来定是有人用鲜血滋养了她。至于那些被送上来的寡妇,想必并非失踪,而是被这旱魃吸干了血。至于这幕后黑手,柳浩来也早就猜到了。
从刚一进村子,柳浩来就闻到了一股活尸的气息,这股气息是从宁康身上散发出来的,定是常年跟尸体打交道染上的。加上这旱魃又是宁康的妻子,这闹剧的幕后黑手,正是宁康。
众人听后大吃一惊,谁能想到,主持了六年祈雨大会的宁康,居然是加害陈村的罪魁祸首。柳浩来将旱魃用布包好后,叫七个寡妇先找个地方躲好,若他们猜的没错,宁康肯定还会回来。
果真如柳浩来所想,几人刚刚收拾好一切,龙王庙的门就被推开了,来者正是宁康,他的手里还提着一把锋利的柴刀。可刚一进门,他就愣住了,神像被毁,七个寡妇也不见踪影。
宁康焦急上前,寻找妻子小妍的尸身,可就在他靠近被黑布包裹尸身的一瞬间,柳浩来猛地蹿出,举起碎石一下砸晕了宁康。做完这一切后,柳浩来和七个寡妇带着宁康和旱魃回到了村子。毕竟是陈村的事,还是交给村里人自己处理比较好。
保长等人在得知事情的真相后大吃一惊,且有些难以置信,直到宁康醒来,在看到自己和小妍的尸身被控制后,他大骂村民,并当即承认了自己的阴谋。从他们的对话中,柳浩来也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小妍的死并非意外。六年前,外出工作的宁康带回了小妍,她很美,比村里任何女人都美。刚一进村,她就受到了全村男人的关注和全村女人的嫉妒。小妍是外乡人,她父母双亡,宁康见她可怜,才将其带回了家,并在不久后与其结为夫妻。
小妍心地善良,也没什么坏心思,可这不代表村里都是好人。村里一些心怀不轨的男人经常趁宁康不回家,处处调戏轻薄小妍。村里的妇人见了,非但不帮她,反而在背后嚼舌根,骂小妍是狐狸精。
直到有一次,几个喝醉酒的村民趁宁康不在家,半夜闯进小妍家,将其玷污。村里其他人知晓此事后,全都默不作声,根本没人帮小妍。当宁康回来的时候,小妍已经上吊了。好在宁康从她的绝笔信中,知晓了事情的真相。
自那以后,宁康便决定复仇,并复活妻子小妍。机缘巧合下,他知晓了炼制旱魃的方式,而旱魃肉体不腐,不仅会带来大旱,用人的血喂养,十年后便能复活。
为此,宁康将小妍养成旱魃,并用龙王、祈雨等方式坑骗村民。之后,他将小妍的尸身放入龙王像中,让其每年接受村民的顶礼膜拜。至于那些去打水掉下山崖摔死的村民,其实都是宁康躲在暗处,将他们故意推下去的。
为的及时保证祈雨大会一直持续下去。祈雨大会当天夜里,他会折返回龙王庙,杀死那七个寡妇,将她们的血淋在龙王塑像上,也就是小妍身上。之后毁尸灭迹,村民们自然找不到她们的踪迹。
冤冤相报何时了,柳浩来怎么也没想到,这其中还有如此因果。他没有多管闲事,而是将消灭旱魃的方式教给了村民,自己则先行离开了。至于结果如何,只能由他们自己解决。
三年后,当柳浩来再次路过陈村的时候,却发现这里的人都已经死光了。他询问附近村人,这才知晓,陈村所有人,都在三年前被某种怪物杀死了,至于是什么怪物,衙役们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只是陈村一带,再也没下过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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