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夜:女亡山

那件诡异的事端还要从雍正四年的一个秋日说起。当时,黄知画正和奶奶在家中歇息,几个面色匆忙的中年男人来到了她们家,刚进门就说要找黄知画的奶奶帮忙。

经过一番交流,黄知画和奶奶一起出门前往了这几个人所在的村子,到的时候已是下午,那天虽说阴云密布,不见太阳,可好歹是白天,黄知画清楚地记得,她和奶奶在村民的带领下来到了村后的一个小山坡,刚走上去就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挂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上荡来荡去,诡异至极。

等走近了,也不知是不是风吹的缘故,挂在树上的尸体居然晃晃悠悠转过身子,绛紫色的面孔对着黄知画和奶奶。吊死的是个年轻女人,可此刻的她脸上没有任何痛苦,反而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看起来诡异至极。黄知画心中一惊,这女尸会笑,笑面尸……

清朝时期,蓬莱以北有个黄村,村子不大,只有三十多户人家,这里既没有良田,也没有宝藏,可每天来村子走访的人络绎不绝,且大都是身着华服的达官贵人。而他们要找的人,正是黄知画的奶奶。

黄知画和奶奶经营着一家白事店,村里的白事也都是她奶奶主持的,黄知画也不知道奶奶叫什么,只知道大家都叫她黄瞎婆。

黄瞎婆并非全瞎,只有右眼有些看不清东西,而她除了经营白事店之外,还有另一层身份,那就是灵婆,据说她的右眼就是阴阳眼,遮住左眼后,就能看到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除此之外,看阴阳,断吉凶,斩妖除魔都是她的看家本领。也正是如此,那些达官贵人才愿意屈尊,并出重金来请黄瞎婆帮忙。

黄知画曾听奶奶说过,他们老黄家祖上都是阴阳先生和灵婆,且个个都是名震天下的大人物,不过这一行就是个泥潭,只要进去就抽不出脚,且越陷越深,终会遭到报应。也正是如此,老黄家人丁稀少,到了黄瞎婆这一代,更是绝了后。

其实黄知画并不是黄瞎婆的亲孙女,而是在一个冬天捡回来的。两人相依为命,可奶奶从不教黄知画本领,而是教会了她读书写字。长大后,奶奶拉着她钻进了自家的一个厢房,这里面装的全部都是书,大部分都是黄家先人的手札和一些见闻。

之后几年,黄知画一直泡在此处,直到将所有的书都看完。虽没出门,可她的见识早已增长了数倍。从那一天开始,黄瞎婆每次出门干活,都会带上黄知画,而她也能在一旁帮不少忙,可让她记忆最深刻的,还是在女亡山上的遭遇。

那天,黄知画照常在家看书,奶奶则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打盹。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难得的宁静。来者是另外一个村子的保长,身后还跟着几个帮手。他们神色紧张,一进门便跪在了黄瞎婆的面前,祈求她的帮助。

经过一番询问得知,他们此番前来,是请黄瞎婆去收尸的。前不久,他们村子有个年轻的少妇在后山上吊自尽了,村民们本想收尸,可一靠近那具尸体便怪事不断,保长没办法了,只好来请黄瞎婆帮忙。

保长告诉黄瞎婆,死者姓柳,是从镇上一个落魄人家嫁到他们村子的。柳氏命苦,从小父母双亡,是姑母将她养大。可姑母对她很不好,一直将其当成赔钱货,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柳氏吃了不少苦才长大。

之后,她在姑母的安排下嫁给了一个条件不错的货商。可婚礼当日,姑母狮子大开口,又增添了不少彩礼。这让男方一家很是生气,姑母虽然拿到了钱,可这却苦了柳氏。

柳氏嫁过来后,就没少受气,婆婆天天骂她不说,丈夫也是个暴脾气,且不站她这边,动不动还会出手毒打她一顿。久而久之,柳氏终于受不了了,便在一天夜里偷偷找了根绳子,溜到村后的一个小山坡上,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下上吊自尽了。

这事闹腾的不小,货商一家觉得丢脸,一直没去给柳氏收尸。就这样拖了半个月,按理说,尸体早就应该腐烂发臭了,可诡异的是,柳氏的尸体非但没有腐烂,有个路过的人甚至清楚地看到,柳氏的嘴里居然长出了尖牙,这是要尸变的前奏啊!

村民吓坏了,立马要求货商一家去收尸。货商没办法,只好答应,结果收尸当天,货商刚走到柳树下,就忽然全身抽搐,口吐白沫,随即跪倒在柳氏尸体前,不断磕头道歉。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便一头撞在了柳树上,头上被撞了个大窟窿,直接昏死过去。而在场的人,清楚地看到,吊在树上的柳氏,居然笑了!

这事太过诡异,保长只好请了几个专门处理此事的收尸人。结果几个大男人刚一走到树下,就出现了跟货商一样的情况,最后纷纷撞晕在了树下。

经过一番折腾,村民们发现,只要男人一靠近柳树的尸体,就会发疯撞树,女人反而没事。可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保长这才想起了黄瞎婆,这才赶过来请她帮忙。

之后,黄瞎婆带着孙女黄知画来到了村子,这才有了开头那一幕。保长和其他村民躲的远远的,黄瞎婆则围着柳树转悠了两圈,眉头皱成了川字,随即淡淡道:“居然遇到了女亡山,真是棘手!”

黄知画听后脸色微变,她曾在手札上看到过关于女亡山的注释。女亡山并非一座山,而是特指某个地方,某个全是女人尸体的地方。在重男轻女的社会风气下,女人的地位低下,在这种压迫下,这些女人反抗不得,唯一解脱的方式就是自尽。而自尽的女子,不能被葬入祖坟,大都会被扔在乱坟岗,或者扔在一座荒山上,这种荒山,就被成为女亡山。

女亡山阴气极重,倘若有男人夜里误入此地,定会遭遇鬼打墙,并被那些女人的冤魂蛊惑,最终丢掉性命。另外,女亡山也是绝佳的养尸地,凡是最后丢到此处的尸体,在阴气的滋养下,很容易发生尸变。

如此看来,这山坡就是传说中的女亡山,而这山下应该埋葬着无数女人的尸骨,而柳氏应该就是在这些阴气的滋养下,才发生了尸变。经过一番追问,保长也如实相告,表示这山坡一直是村里的禁地,夜里总能听到一群女人的哭声,因此没人敢靠近。

随即,黄瞎婆告知保长:“我要先回去拿工具,我孙女会在这看着尸体,你通知下去,所有男人不得登山!”

村里人很懂事,收到通知后立马就闭门不出,整个小山坡都变得空荡荡的,黄知画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好在黄瞎婆很快便回来了,她拿来了捆尸绳和桃木钉,还有一壶烈酒。

这酒可不普通,它是用九九八十一种名贵药材浸泡而成的药酒,又在烈日下经过三蒸三晒形成的,可以说是这世间阳气最重的酒。黄瞎婆围着柳树,将一壶酒倒光,为得就是防止其他冤魂出手阻止。

之后,黄瞎婆和黄知画取下柳氏的尸体,并用捆尸绳将其紧紧捆绑,黄瞎婆则举起锤子,将桃木钉钉进了尸体的心口。尸体之所以会尸变,就是因为筋脉骨骼尚未腐烂,而将这桃木钉钉在尸体心窝,就能彻底损坏尸体的心脉。

随即,黄瞎婆立马拿出装酒的酒壶,对准了柳氏的嘴巴。按理说,桃木钉钉下后,尸体身上的阴煞之气就会全部从嘴巴吐出来,可让两人没想到的是,尸体非但没有吐出黑气,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烂干瘪,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瞬间就变成了一具干尸。

黄瞎婆脸色骤变,随即抬头看向了眼前的柳树,顺着奶奶的目光看去,黄知画清楚地看到,柳树的树干上居然出现了一张皱巴巴的女人脸。黄瞎婆收好东西,立马拉着孙女下山:“没想到居然是百年柳树,咱们都被骗了,这女亡山上的阴煞气都被这柳树给吸收了,今夜要是不将其消灭,整个村子的人怕是难逃一死!”

黄知画听后大吃一惊,当时已经快到亥时了,距离子时也就剩一个时辰了。两人立马赶到保长家,将此事告诉了他。保长吓坏了,连夜召集了全村人,跟着黄瞎婆上山。在这之前,他们准备了两桶公鸡血、两桶糯米以及一大桶烈酒。

来到柳树下后,黄瞎婆让所有男人退后,并让村里的女人拿着锄头挖出了柳树树根。男人们站在远处干着急,又不敢上前。好在他们的妻女不负众望,很快就挖到了树根,而黄瞎婆则从树根下找到了一具无头女尸,女尸的脖子居然连接着树根。

黄瞎婆告诉众人,这柳树在此生长百年,已经将女亡山所有的冤魂和阴气吸收,如今已凝练出肉身,今日子时前若不将其摧毁,必然酿成大祸。之后,她指挥着村里的妇人,将糯米撒在柳树四周,将其团团围住,又将公鸡血和烈酒全部倒入树坑,最后将其点燃。

火光冲天而起,瞬间包围了整棵柳树。神奇的是,火焰却烧不出糯米围成的那个圈。下一秒,燃烧的柳树开始剧烈的扭动起来,并发出了阵阵惨叫,在场者听到后无不感到心悸。好在并无意外发生,一夜过后,柳树就被烧成了灰烬。

此事过后,村里的男人再也不敢轻看女人了,村里再也没发生什么怪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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