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神农望断肠

阴间世界西方的一一座高塔,全身裹在黑衣中的男子从病床前起身,走出房间。他点起了一支由纸卷起来的香烟一类的东西,猛吸了一大口,接着眼神呆滞下来。丝丝缕缕的烟气从他的鼻腔和口腔中溢出,紧接着是耳道、眼眶、头发和面部的毛孔。烟雾仿佛无孔不入的触手般充满的他的颅腔,然后又扭动着寻找孔道逃离。灰白色的烟丝在他脸上变得具象,漫布成了一张蛛网,一根根深陷肉中,将他的表情牢牢捆住。男人的双眼早已无神,微胖的脸颊上被勒出一道道血痕。

吸完的烟头滚落在地,男人继续诡异地保持着吸烟的姿势,两指夹紧放在唇边,坐上了由绳子搭成的升降梯,升降梯缓缓滑下。

升降梯不知道停在第几层,是二三层之间还是三四层之间。他自顾自地走出去,支撑升降梯的隔板将他的头割下来,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所幸脑浆没有被甩出去;下半身摔下楼,溅起一些烟尘,摇摇晃晃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手指一指,布满烟丝的头颅向塔外飞去。

“南山神农,呵呵。”黑衣男子的头颅发出一声冷笑,“伤我孩儿者,管你是什么大人物,我必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那南山神农背着我跑了不知多久,正当我被他颠簸得昏昏欲睡的时候,一阵急刹车将我惊醒。“有你这么开车的吗?”我脱口而出骂了一句。“车?你做梦呢吧?”他有些失笑。

缓过神来,我也意识到自己我眼前一片开阔,先前浓密树林遮蔽视线的景象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悬崖。

悬崖这一侧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另一侧则是一望无际的开阔地带,淡紫色的小花零星点缀在草地上,随风扭动身姿,化成道道秋波朝我暗送,散发出迷人又危险的魅力。

而在这截然不同的风景中间,一道深涧却如从天而降的刀痕将它们一分为二,悬崖边的怪石有的光滑如镜面,有的嶙峋如鬼脸,仿佛有人用锤凿精心雕琢一般。崖壁上偶尔伸出的几杈枝桠,挂着散落的白骨,向我们炫耀着自己的装饰。

我捡起一块石头,扔下去,过了约莫半分钟,隐隐约约的回声才从谷底响起,惊出了我一身冷汗。

神农尝药千千万,却治不了断肠伤。

“对面那些花便是断肠草所开,断肠草虽是剧毒之物,却要百年一开花,这断肠花,也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我身边的老头开口道。

“这片断崖常年云雾缭绕,没人知道里面有多深,因为掉下去的人,没一个能活着上来。正因如此,里面聚集了不知多少无家可归的散落魂魄,每有地府居民经过,便会发出凄厉的嘶喊,令人痛断肝肠。这也是它被称为断肠涧的原因之一。”

“那我们怎么过去?”

“飞过去。”他得意地笑道,“我的伤已经好了不少,恢复的阴气也已勉强能支撑短距离的飞行了。”

“你这边一动,就不怕那人追杀过来?”

“放心吧,那家伙是杀神殿北方分塔的塔主,那帮人轻易不会离开辖地太远的。”

我对他口中的杀神殿有些好奇,但见他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休息半个小时,然后我们出发。”

我心中此刻还有着不少疑问,正好借着这段时间问他。看了他一眼,他此刻正无聊地玩着地上的石子。

“老…先生?”

“叫我老农就行。”

“这杀神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杀神殿是这方世界西边的一股很强大的势力,同时也是普通地府居民的禁地。那地方不听阎王之命,而信奉一个叫杀神的人;里面的家伙个个心狠手辣,实力又强,寻常高手也不敢招惹。不过倒是有一些被阎王通缉的亡命之徒,会往那边寻求庇护。”

“杀神殿那殿主据说实力已经达到17转,距离成仙已只有一步之遥,就算阎王本人也不遑多让。除此之外,它的辖下还有一宫两阁五塔,个个实力极强,刚刚追杀我的就是北塔的塔主,江沝。他的势力在十四转,比我都要强上一些,玩的一手控水的把戏,水中又含有寒毒,阴寒之极,我正是中了这毒才败得这么快,不然至少也能逃掉的。”

我大概听懂了。

“小娃娃,不要觉得这偌大地府是阎王的一言堂,这方世界势力错综复杂,你不知道的强大势力还多着呢。”

“那老农前辈可见过黄色阴气?”我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哦,你说你身上的黄光吧,这我倒所知甚少。地府中阴气大多以蓝色、黑色为主,性寒,除了一少部分人拥有得天独厚的性热的炽阴气,不过那东西是暗红色,和你的也不一样。”想了想,他又接着说道:“我记得在古籍看到过,有记载活人入地府的案例,不过结果不记得了,他的阴气好像就是黄的,而且最主要的是,活人之气与阳间之物对我们阴间人的伤害异常之大,哪怕达到十转以上,也难以完全消除这种影响。”

想了想之前的那场对战,我点了点头。

我欲再说什么,却听得身后树林簌簌作响,一道黑色大浪几乎盖过了树梢,铺天盖地向我们袭来。

“快跑!”我朝老头大吼。

向身旁看去,老头却神色淡漠,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淡蓝色气息从他脚下涌出,老人身形悬浮于半空,周身蓝雾缭绕,抵住那当头巨浪,宛如仙人下凡一般。

“江沝,无耻小儿,老夫今日定要报这偷袭下毒之仇!”

“何在田,你休要狡辩,你挑衅我殿,将我副殿主之子打成重伤,我不仅要偷袭,还要将你擒回殿中,交由副殿主发落!”江沝吼声如雷,阵得我耳朵阵阵发紧。

“那小崽子欺男霸女,死有余辜!老夫替天行道,替那被玷污的女娃娃报仇,何罪之有?”

听了此话那江沝反而噗嗤一乐:“魍城尤家,那才是真正的欺男霸女,其女骄横无理,乱序扰民,亦有其父之风,我少殿主教训教训她,何须你多嘴!”

“教训?用哪里教训?嗯?”老农冷笑了一声,“别用你杀神殿那以暴制暴的强盗逻辑来与老夫诡辩,告诉你,就算我中毒受伤,也有把握收拾你。”

“哦?是吗?”黑衣人不再说话,漫天黑水再次翻涌,声势要比上一次更为浩大。

听着二人对话,我心中颇有些疑惑。

瞧着二人神态都不像说谎。这杀神殿欺男霸女,玷污人家女儿,确是不仁。

可那被欺压者也并非好人。

用不好的手段对付不好的人,在现代法治社会,这叫以暴制暴,显然是不可取的。

但在这地府呢?

我又想起了绿鬼林的遭遇,那情形下,不杀掉小个子立威,并惊退对方,被杀的便是我了。

面对黑衣人的滔天攻势,老农丝毫不怵,从身后掏出一把锄头:“我这碎地锄,也很久没有取人性命了,今日就拿你祭一下它罢。”

正当我对二人的强悍气息震惊时,一道细若游丝的苍老声音从我耳边传来,发声者正是那目露凶光,酝酿着攻击仿佛要一击击杀对方的南山老农。

“顺着悬崖直走,云雾缭绕处,有一道隐秘索桥,你先走,我们在虎闸汇合,那里不在北殿的势力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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