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初见温伯

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我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古朴的屋子里。

屋子的装修不是很豪华,却整洁中透着精致。帷帐上用淡红色线条绣着凤舞九天的花纹,床头摆着两盏烛台,蜡烛只燃了一半,烛台上的花纹却在烛泪的包裹下栩栩如生。

地板是不知什么材质的木材制成,散发出淡淡的松木的香气。门把手上雕刻着麒麟一样的神兽,正昂首俯视着我。

轻晃了一下身子,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看来我确实是睡了很久,背上和胸前的伤口也已经结痂,有些痒。

我努力回忆着晕倒前发生的事——老农被伤,我拼命刺向江沝,然后…江沝好像死了?我不确定,之后的事情记不得了,这是哪儿?有人收留了我?正当我准备出去瞧瞧时,一股森冷的气息直冲后脑勺,让我头皮一阵发麻,我用力捂住头。寒气却越来越重,我的身体不断颤抖着,把头缩进被子里,却还是无法驱赶头上的寒意,让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冻僵。

“不行…不能死在这里…”我痛苦地锤着墙壁,指甲在墙皮上刮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我想出去求救,毕竟既然肯收留我,想必不会见死不救。我勉强下了床,在床头支撑起身体,却步伐不稳,咣当一声摔倒在地。

院子里一站一坐两个老头正谈笑风生,听到屋里的声响,脸色一变,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屋里。

“何老前辈…”我依稀能分辨出这位曾与我并肩作战的老者。

“先别说话,坐稳。”他身旁的一身灰白衣袍的老者发话了。

“这位老先生看样子我素不相识,再说了,刚到这地府的我在这里也没几个熟人,他为什么要救我?”我心中思绪起伏,却也来不及细想,本能地按照他的话盘膝坐地。

两三个小时后,我再一次醒来,这次,后脑中阴冷的感觉已不再,暖洋洋的阳光从窗格中洒落,铺下了一层金色的地毯。

“呦,你醒啦。”刚巧南山老农端着一杯热茶,见我醒了立刻笑的像一朵菊花。

“老神棍,快来,小伙子醒啦。”

“我耳朵还没聋。”

几秒钟后,灰衣老者进到房间里,见我醒了,脸庞也是附上一片喜色。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日后在下定会回报老先生。”我站起身双手抱拳,朝他鞠了一躬。毕竟人家与我素昧平生,却救了我两次,我也自然不是知恩不报之人。

灰衣老人呵呵一笑,挥了挥袍袖:“小伙子客气了,我辈江湖中人,行善岂能图报?”

“别装清高了。”南山老农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你要找的温伯,也是我的至交好友,这位…你叫啥来着?”

“莫螭。”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对,莫螭,我的救命恩人。”

“救过你命的多了去了,不然你以为凭你那粗枝大叶大大咧咧的性格,能安全修炼到十三转?”温伯在一边挖苦道。

老农尴尬的笑了笑,搬了两把椅子,又出去拿茶杯倒了两杯茶,对我说:“好了莫螭小友,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了,他虽然嘴损,可学识确实非常渊博,而且刀子嘴豆腐心,平日里路边看到的小猫小狗啊,小鱼小虾啊,他都慈悲心泛滥,上去就…”话还没说完,温伯便是一脚踹了过去。

看着这两个老顽童活宝似的吵吵闹闹,我几天来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下来,初入阴间的不适应感渐渐淡去。

“先说正事吧,这次还得感谢你把这老家伙救下来啊。”温伯看向了我,眼中笑意不减。

“这个确实。”老农也停止了打闹,转过身笑着对我拱了拱手。

“不过。”温伯话音一沉,“你们体内也被那塔主种下了剧毒,就是那阴寒毒水…”

我没有仔细听他说话,心思有些恍惚,随着苍老的话音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天光流转,看样子已经过了晌午,阳光照进房间,光束照射的路径上漂浮着点点粉尘。光影晃动间,两朵苍老的笑脸仿佛向阳而开。

“这鬼魂聚集阴曹地府,此刻竟比那阳间,还多了一些人情味。”我为我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感到有些震惊。

我回想起我从前的生活:初高中凭年少热血在校外争勇斗狠,那时候全班都当我是个问题学生,哪怕我从未欺负过班里的同学,他们遇到我眼神中也尽是恐惧或偷偷藏在心中的鄙夷;上了大学,那热血逐渐消退,初高中留下的阴影也使得我几乎不进行社交,食堂——宿舍——教室三点一线,除了舍友与老师几乎不和其他人交流——我害怕再从别人的眼神中看到任何的负面情绪;工作后,将从前的经历隐藏在心底,用虚假的笑脸迎接着客户和上司,机械的重复着早九晚五每周工作六天的生活。

我从未在别人脸上看到过发自内心的笑容——或许不经意间看到过,但那却从来不属于我。

“…一旦发作,中毒者全身忽冷忽热,痛不可当。”察觉到我有些走神,温伯稍稍加重了语气:“莫螭小友体内的毒气已被我二人合力压制了,只是这毒一日不除,就会不断侵蚀你体内的经脉脏器,毒入五脏之后,便是只有神仙才能救得了你了。”

“多谢二位前辈。”我朝他们拱了拱手,追问道,“那请问如何才能除去此毒?”

“你体质不同于常人。你体内的阳气是一切阴气的克星,当然也是这阴寒毒液的克星,你若能在这地府潜心逐渐,实力突破后,毒性自解。到时候,何在田那老家伙身上的毒,也要拜托你了,呵呵。”

“可…”

“阳间一年,阴间一日,莫螭小友不必担心那烂柯人之事发生在你身上。”他仿佛看透了我心里所想,出言安慰道。

“要在这里呆很久吗…”我心里暗想。对这未知的世界,尤其是被人视如洪水猛兽的地府,我还是有些抵触的。

“但是我从小平庸,工作后也独自居住,突然消失,一没有前世气运二没有庙堂香火,该如何修炼?”我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虽然假以时日,实力也会有所提升,但这提升与气运、香火相比,还是有些微不足道。”温伯沉思了一会,皱了皱眉。

“我这几天找些朋友商讨一下。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活人在地府提升修为这件事,历史上是存在过的。”他正色道。

“那这几天,你就好好修养,等我答复。”说完这句话,温伯心事重重转身离开。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还没问他关于怎么回阳间的事,可他看起来虽老,身手却颇为敏捷,等我想叫住他时他早已出了房间不见人影。

“看样子还要在这里待几天,先不急吧。”我安慰自己。

房间里就剩下我和老农两人,我仔细品味着温伯的话,老农则一口喝干了有些凉了的茶水,静坐着把玩手里的茶杯,一会儿像搓核桃似的握在掌心揉搓,一会儿高高抛起又接住。没过多久,他看起来不太能忍受这种安静的氛围,率先打破沉默。

“这老神棍真是无趣,家里连点好玩的都没有…”

我没仔细听,随口应和了几句。

“诶,要不我们出去玩吧?这几天正逢氓镇的市集,热闹的很。听老家伙说,以往就连他这几天都会跑下山去给人算命。”

“市集?没想到这地府还有市集?”我有点惊讶。我也很好奇这在历史书上才看到过的东西,和我在原来世界逛过的商场、庙会究竟有什么区别。

想想这几天反正闲来无事,我准备索性陪老农逛一逛,也好瞧瞧这地府的风土人情。

“好,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红衣老者见我答应,猴子似的从凳子上窜起来,笑的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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