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情窦未开

眨眼四月翻过,迎来五月的第一天,铁憨昨日就交代好帮里的事情,准备着今日的见面。

从“游仙枕”交过货后,小六她俩便回了下马村半月,家里有“夫子”给她上课,这是她最后一位授课先生了,明年她就十八岁,娘说过,城里的母亲临终时交代,等她十八岁,就送回城里的王家,她城里的爹会帮她找个大户人家嫁了。

自己倒是没想过这许多,她的生活中只有三件事,练功,学习,创造发明。她头上戴的那根奇怪的簪子,就是一把****,那是她根据玄府偷出来的《能工巧匠录》里的记载,拆过上百把锁,研究而来,幸得王骏的画功精细,达楞的手艺高超。才打造出来三把大中小的****。不是吹牛,除了密码锁,这三把钥匙能开天下所有的锁头。

不止这些,她的琴棋字样样精通。自小酷爱读书,还没去城里翻墙头时,暗影先生带来的那些书都被她翻烂了,背熟了,就连曹先生带来教她练习的账册,都被她翻的稀烂。

后来她就去城里翻高墙,专奔人家的书房,那些的高门大户书房的门槛都被她踩过,房梁都被她擦过。她最得意去的还是燕王府的藏书阁,玄府的大书房。

王府的藏书阁极大极宽敞,几根宽大的房梁,她趴在上面正好藏身,排排的书架,从竹简到活字印刷体,书籍品类繁多,孤本随处可见,最称心的还是藏书阁内,还放着一个莹莹发光的圆球,让她可以在暗夜里也能读清文字。

玄府也是,大书房竟然设在后花园,白天都安静至极,更别提夜里。玄老爷书房的藏书更是与王府同,玄老爷喜欢收集一些,市井奇技,民间鉴杂,怪文异事,那些奇闻杂章,让她大开眼界。

她小小的脑袋里,如同装着移动的书院。需要什么类型的知识,她随时可以调掉出来。

每日里的事情都安排的满满当当,至于将来要嫁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日子,她通通都没想过。

难怪夫子对着她道:“可惜了,可惜了。”

小六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你如此慧邪,却是女孩儿,要是男子,定能让你在朝堂有片天地。就算不上朝堂也会是一代枭雄。”

小六道:“师兄是男儿,烦请夫子潜心教授。”

夫子摇头道:“你师兄性情柔善,又痴迷作画,作画是他最好的选择。”

夫子又道:“我见你下棋,棋路怪邪,定是被上任先生教歪了。

“一个女孩儿,又不能科考,我与你讲讲经,论论道,下下棋,把你往正途拉一拉。”

所以她每月会去城里几次,其余日子都在下马村听夫子坐而论道。

每月初一,是他俩与铁憨每月必见的日子。

一早铁憨就清理好院子,吃的也早已备下。就等他俩来了。做完这些,铁憨开始练晨功,他光着膀子,开始打桩。

“咕咕,咕咕,咕。”一阵斑鸠的叫声,铁憨笑着,把两根手指方正嘴里,吹出长长一声口哨。

哨声过后,门外出现两个身影,“骏。”憨子叫道。

进得院来的王骏,看见小院的晨光下,铁憨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光着膀子站在那里,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到健壮结实胸膛上,在太阳的反射下,熠熠发光。微微上扬的嘴角,闪闪发亮的眼目。

王骏笑道:“憨子,好一副皮囊,难怪香波院对你如此偏爱,我看了都心生欢喜,何况那些女人们。”

铁憨在王骏的屁股上虚虚踢了一脚,笑道:“去你的,香波院那是需要我给罩应着,那种金窟银洞,若没银子,纵使你是宋玉潘安,也容不得。”

铁憨转头再看另一个,小小的身子套在一条大大的裙子里,裙子很美,葱绿色纱裙,淡紫色褙子,外罩宽袖薄纱,腰系蝴蝶结。头上绾着一个单螺髻,还插根步摇,因头发绒软,步摇钗在头上摇摇欲坠,裙子在脚下拖拖拉拉。

“哈哈”铁憨大声笑道:“六儿,今天为什么穿裙子?”

无论铁憨如何笑,这兄妹的似是无动于衷,进门来坐下就吃。

“骏,你见过她穿裙子吗?”

“没有。”王骏摇摇头道。

铁憨又追问道:“你不觉的她忽然穿裙子,很好笑么。”

“只有你觉得好笑,那是因为你太关注她了。你快擦擦汗,与我们一起吃饭吧。”王骏边吃边道。

铁憨用帕子擦擦身上的汗,走到小六跟前,用手扶了扶她头上摇摇欲坠的步摇。

柔声道:“六儿,今天为什么穿裙子?”

王小六很烦铁憨碰她,不耐烦的道:“别碰。女孩都穿裙子。”

“六儿,你不穿裙子也好看。”夸赞王小六,铁憨从不吝啬言语。

王骏抬头瞧了瞧铁憨,见他强健有力,伸手捏了捏他的臂膀道:“憨子,你的功夫才是继承了我爹的衣钵,我俩属于旁门左道了。”

铁憨笑道:“那时我也想和你俩一样,王叔说我七岁练轻功已经迟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小六,笑了一下,接着道:“骏,一会我们俩出去比划比划。”

“比速度,你比不过我,比力量,我不行的。武功的精髓是搏杀,真遇到危险,还得你这一身真功夫。我不跟你比划。”

铁憨笑着道:“让我来保护你们,无论什么情况下,我都会用性命相护。”

“若伤要我们性命的,是你重要的人呢?”小六问道。

铁憨愣了一下:“你就是最重要的人。”

小六道:“憨子,你与我们不同,你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或许有一天某个人就悄悄闯进你的心里,抢占了我们的位置。”

“都在道上混,你不用拿性命相筹,只要你保证不出卖我们,我就能原谅你。若有一天是你出卖了我们,那我生生世世都不会原谅你。”

铁憨听到这番话说的那么疏远,心里很难过,她一点都不明白他的心。

铁憨道:“六儿,你怎么说出这么疏远的话,我们一起长大,你一点都不信任我。”

小六道:“只有历经生死,才能检验人心。”

铁憨站起身来,摸了摸小六脑袋,温软笑道:“六儿,你总是这么冷酷。我会让你看到我的真心。”

铁憨道:“我们三个很久没有在一起玩了,南城外有王府的猎苑,南城河流多,听帮里兄弟说那里有许多的野物。刚好香波院的马明天不拉货,我们骑马明天去吧。”

王骏道:“我明儿不去了,棋盘街画坊里运来一批京师的画,我去看看有没有柳先生的。”

铁憨一脸失落的表情:“小时候,我们都一起去山里摘野栗子,去山涧洗野果子,一起追逐打闹。可我觉得我们已经很久都没有在一起好好玩过了。”

“六儿,我俩去吧?”铁憨又伸手去摸她的脑袋。

小六皱眉头“啧”的一声,伸手使劲的挡开铁憨的手。

铁憨再次浮现阳光般笑容,他最喜欢看小六生气的样子:“明天我们俩去吧,好不好六儿?” 他轻轻的哀求到。

小六简单的“嗯。”又对着王骏道:“那我们回去棋盘街的住所吧,既然明日一起玩,今日就别在这里了。”

见小六答应了,铁憨的笑容更加灿烂:“好,那我去准备一下,多买些好吃的带上。我们在外面野餐。”

棋盘后街胡同里,纵横交错住了不少人。离马路不远的一处院内,小六一早起床,头发梳成男童发髻,穿上蓝布长衫,把昨日铁憨给她买的点心吃了,步至马路边等着铁憨到来。

由西往东望去,清晨的霞光中铁憨骑一匹高头大马飞奔而至路边的小六面前,勒缰下马,未语先笑。

铁憨身穿蓝布短打,蓝布裤,七尺有八的身量。阳光般笑容如同这瓦蓝的天空,纯净,舒适。

小六皱眉问道:“怎么就一匹马?”

“香波院拉车的马,又高又大,你看你这么小身量,骑在上面马镫都够不到,这个是双人马鞍,咱俩骑一匹。”

铁憨笑着从马背上的褡裢里拿出一包点心道:“你坐在马上吃。”

“我吃过了,放着中午吃,赶紧上马咱们出发吧!”

“你坐前面,我抱你上去。”铁憨放下点心对小六道。

“我坐后面。”

“那好。”铁憨飞身上马,伸出左手,小六抓住铁憨的手,借力飞起,身体如被风卷起的枯叶,飘然准确的坐到马鞍上。

清晨的马路上行人全无,只有粪夫拉着两桶大粪刚好行至此处,被眼前的小六惊目瞪口呆。

香波院的大马也难得歇一天,撒了欢似的跑。

小六趴在铁憨的背上,觉得宽厚又舒适。这几年她时常夜潜,练得一种迅速入眠之法。心想到猎苑还早,先趴在铁憨的背上睡一会。

马跑的飞快,半盏茶功夫就到南城门前。铁憨勒住马道:“六儿,到城门了,我们要下马。”

说完之后见没动静,后背小六呼吸深沉,像是睡着了,他不忍叫醒,只见他轻轻的拿起两只脚,放在自己的身上,用手扶着,另一只反手搂住小六腰,双脚离镫,轻轻往下一跳。

此时城门刚刚打开,城门外停着几辆要进城的马车,似是赶了很久路,站在车下活动身体,也不急于进城。

城门打开,就见一少年背着人跳下马,像是出城去。

开城门的俩大哥嘴里哈气连天。见俩小子骑马而至,大的背着小的,小的似是睡着了。

铁憨左手背着小六,右手牵缰绳走到俩人面前:“两位大哥,我与弟弟要去城外王家庄二姨家,下午就返回。”

其中一个门吏问道:“有路引吗?”

“有的。”

铁憨松开缰绳,伸手进马褡裢先拿出麻纸包笑着道:“这是城东的芝麻烧饼,想是两位大哥还未吃早饭,刚出炉的趁热吃吧。”

接着又拿出路引道:“这是路引。”

俩门吏见这小子很会行事,路引也没看:“那行,赶紧叫醒你弟弟上马赶路吧!到王家庄还百八十里地呢,路上小心些。”

“多谢两位大哥。”铁憨点头致谢,牵着缰绳出来城门。

城门外马车前,站着一位身着锦衣白袍,外罩黛青色长衫,腰系黛青色佩绶。身量魁梧,五官端正,看上去很有威严的人。

他正瞧着少年背上的人,似乎睡的很香很沉,小小脸蛋,配着两蹙小小的八字眉,看着一脸严肃,连睡觉都一脸严肃。

他看着这张脸不自觉的笑了笑。

铁憨见这位大人一直在瞧着自己,对他弯腰施了一礼。然后一手扶着小六腿,一手反搂着腰,脚踩马镫翻身上马,那位大人显然没想到铁憨能如此上马,忍不住叫道:“好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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