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兴隆山的地方(三)

人往往得到一个东西就会想起以前的一个类似的东西,在外面就会想原来的地方和人。南来北往,离开到达,总希望自己是心中有数的。

那时候在外面世界的时候,偶尔会想留在金城的那些年轻人,某一刻他们会不会觉得闷?会不会甘于一成不变的工作?会不会有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的冲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大多数人都喜欢平稳一点,自己在远离兴隆山的地方这是唯一的事实。

有时候会怀念那里,有时候又会暂时忘了那里。但我知道我们之间一直有联系,就像风筝和放风筝的人一样,只要他不松手,我就会一直被一根无形无影的线牵连着。我们之间一直有一种联系,从开始到现在,从北方到南方,从年少到老去。

以前是那样想,现在更多时候我只会羡慕他们,在真正现实的生活里,牵扯到油盐酱醋车房穿医,就会知道一份稳定的工作胜过那些海誓山盟和过分夸张的理想。的确,那些可以时不时去兴隆山的人运气看起来都不错。那里的春夏秋冬是分明的,牛肉面是正宗的,土豆是新鲜的,骆驼是亲切的,姑娘是纯朴的,广场上真的有一家卖十元一杯咖啡的店,雨后真的可以看到双彩虹。他们可以看还可以收割麦田,可以在傍晚的时候沿着家乡熟悉的道路去散步,可以说方言,可以随便走进一个老朋友家里去喝一杯。

有一年我花几个月时间长时间去旅行。先从兰州到宝鸡再从那里到广州,之后去了湛江,接着是北海和防城港,南宁,最后钱快花光的时候刚好收到了一份薪水不错的offer。于是又去了惠州。那家酒店是一个国企盖的,马上要开了。

我来酒店那天是凯文接的我。他很热情,提前加了我微信,给我发了定位,要坐哪路车要在哪里下车怎么走都说得很清楚,到宿舍的时候看到了买好了洗漱用品,连床也铺好了。我觉得我们会是不错的朋友。在不同的地方我遇见过大概十几个叫凯文的了吧。这个有点不一样。

我们部门大概有二十几个人。Kevin给我们的群取了一个名字叫齐天大圣,他一定是动画片看多了。苏哈哈则叫它放松群,就是在这里大家可以自由放轻松,不谈工作,多说一些有趣的事,她是个哈尔滨姑娘,以前在意大利米其林餐厅当酒水经理,去很多地方生活工作过,人缘很好,整天在不停的说笑话,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连送快递的小哥都叫她苏哈哈。嘻嘻哈哈简简单单的一个人。

虽然看起来比较随意洒脱,她不像有些一毛不拔的总监,常时不时请我们去吃大餐,掏钱的样子像是跟钱有仇似的,视金钱如粪土的慷慨样子。也没有架子,工作和生活分的很开,不会背地里搞你说你。

苏哈哈是个鞋控,她大概有四分之一的钱都去买鞋了。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少双,反正一个大鞋柜被塞满了,地上还有好多双。箱子里还有装起来的。她还是个喜欢葡萄酒的人,房间里的桌子上柜子里冰箱里都放满了各种各样的红白葡萄酒。已经到了随手可拿的地步。

不过那都是表面的,她说自己有时候会独自抽烟静静,会突然觉得自己是没有朋友的。对于这个表述我不知如何作答。如果她这么说,那我只能说我从来就没有过朋友了。她也许是全酒店最受欢迎的人了。上到总经理下到食堂做卫生的大妈她都熟悉,好像每个人都是她的老朋友似的。有几次我想偷偷问问她是怎么做到这么游刃有余的,但都打住了。我想这应该是天生的。

那我们又有几个数的出来的朋友呢?如果你仔细地以真正的标准去衡量,我想十个指头数不过来吧?如果你要用上脚趾头,那我要恭喜你了。你是一个受欢迎的人。

这里我说的所有人都是一个酒店一个部门的。张莎莎是另外一个人,好像家是南京的,皮肤很白,身材丰满。。傍晚的时候我们在张莎莎的房间里开始洗菜切肉,啤酒冰起来了,昨天在附近海里捉的那点海鲜被清蒸了。我们几个吃起了火锅。放老歌听。随着酒精下肚,气氛越来越热烈。大家都放开了。

她房间的阳台大的可以举办了小酒会了。风带着一丝海的气息吹了进来。我这才清醒过来。以前我去错了一些地方,不过这次来对了地方。兼收了快乐和见识。我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呆多久,只是“在海边生活一阵子”这个可以在计划表里划掉了。我承认我获得了很多快乐。

这天晚上,苏哈哈还带回来一瓶路易亚都葡萄酒,我感觉特别亲切。她真是个酒迷,但从不贪杯。这样挺好的,我一直在想,以后看老朋友的时候带一瓶酒去,那瓶酒刚好适合他,要应景,比如见黄空扇的时候就带一瓶他喜欢的日本威士忌给他。还好我的朋友不多。

我们用酒塞切了一个骰子,玩起了一个靠运气喝酒的游戏。在这里我的酒量在渐长,但还不能放开了喝。现在我也明白了,有时候不用喝那么多。不过今天我们喝了好多青岛,喝掉了那瓶红葡萄酒,苏哈哈又去她房间拿了一瓶干马天尼来。在这里我感觉放松了许多,仿佛又找到了好多年前的那种安宁感。单看这一刻,我已经忘了兴隆山。在远离兴隆山的地方喝酒,不知那里的枫叶快红了没有。

我们喝到很晚,不可避免地,有的人醉了。我却越来越清醒,突然想起一个姑娘来,她说秋天过后要来南方看我。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起了个大早去海边跑步。海边的卡夫卡。柔软的细沙踏下去仿佛踩在兴隆山枯叶累高形成的路面上,太阳渐渐升起来了,一切仿佛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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