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响过,场上的人散去大半。白芷在去问心峰的路上仍有些发懵,耳边不断萦绕着孟天舒抑着兴奋的窃窃私语。
“唉,咱们都在问心峰诶!虽然我是内门弟子,你是亲传,但应该离得不远吧?”
“……”
“你说,问心峰峰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听说他早年尚有神宫官职,会不会是一个一身病骨,清风霁月的公子哥?”
“.…..”
“又或是年过半百,须发皆白的药罐子……不过既能和帝师那种人在一起,起码以前也是位修为高深的强者。”
白芷一句话没接,她便自问自答,喋喋不休了整整一路。
“我听外面人说,问心峰地处偏远,经常有妖兽出没。你说睡到半夜,窗外会不会有两只灯笼那么大的眼睛盯着你,那得有多——”
孟天舒忽的噤了声,白芷疑惑地向身旁看去,与孟天舒对视几秒,后者抿抿嘴,默默后撤两步,让出了一旁的人影。
秋日的风卷动了阳光,穿过层层青叶,投在树下少年的肩头。
那人约莫十八九岁,一身红衣,袖口紧束,包着银质护腕,发髻用一顶鎏金冠束起。
他见白芷看过来,便招了招手,转身没入林荫小道。正纳闷间,白芷手中被塞入一块令牌——是问心峰出入玉令。
那引路的弟子恭敬立在白芷身侧,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路的入口处,那少年也停了下来,刀鞘轻敲着石块,有几分催促之意。白芷轻声道谢后便飞快跟了过去。而在她身后,那弟子将另一块令牌装入袖袍,若是白芷仔细看,就一定会认出他与那日考核时领路的小傻子是同一人。
石径上,树荫层叠,假山石块在一旁堆叠,杂乱却不失章法。
路的拐角过后,现出一方种着灵药的苗圃,不大,但散发出十分浓郁的清香。
右侧石阶蜿蜒直通山顶,沿途又有小亭数十,瀑布数三,皆是一片怡人。不知走了多久,周遭灵气浓郁到好似凝结了一般,带起漫山雾气,却是凌厉的刺骨。
十米之内,不可视物,白芷几乎半是摸索着迈上石阶,紧跟着面前微弱的一抹红,衣衫呈洇湿的半透明状贴在身上。白芷有些难受,扭了扭身子,将宽大的罩袍烘干,却一不留神,撞到了少年的后背——他不知何时已停了下来,皮笑肉不笑的转向白芷:
“这是你以后的住处,如有什么问题,可用玉令传信玉笙寒——”
末了,又一思索,补了一句:
“切记不可搅扰峰主。”
说罢,转身离去,只几息便不见踪影,留下白芷在一片雾中迷茫。
借着玉令发出的微光,白芷小心翼翼地用脚尖探路,谁知才刚往前跨了一步,整个人便跟着栽了下去。
一落地,白芷身上就被困了数十道锁链,那锁链上刻着符文,涌着暗金色的光,内含灵力的霸道将白芷勒得喘不过气来。
白芷被迫双膝伏地,靠在岩石上,努力抬头望向对面的人,在看清的一瞬间,白芷内心狠狠一震——那青色的袍子没变,只是手中的折扇换成了一把杀气汹涌的长刀。
王启源眉眼阴翳,盯视着白芷,那神情仿佛是恶狼见到羔羊一般。白芷面容冷峻,不着痕迹地打了个寒战,心里默默懊悔。
当时对这人动手时她根本没想太多,只是觉得心中横冲出一股强烈的郁愤,引得噬灵发出强烈的共鸣,便凭感觉一剑递出,再加上王启源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论,才动了真火,直接废了对方。早知他身份不凡,竟能在剑宗自由出入,自己又何必较真。
此时王启源对白芷的恨已不足以用语言表达。
他堂堂王家少爷,竟被一个不知名的贱民废掉,这近一月不知受了多少屈辱。赵家那群不要脸靠女人上位的东西竟在自己生辰时跑来阴阳怪气,让王家丧尽颜面,甚至指责大哥配不上大嫂。前后种种,就算把眼前这个叫白芷的活剐了都不解气。
他刚一起身,白芷暗道不好,拼尽全力召回噬灵,但还是慢了一步。后脊传来一阵麻酥,四肢百骸的灵力滞涩,随后沉寂。
白芷额前沁出一层冷汗,下颌被人狠狠掰起,雪亮的刀光就在眼前,她身上锁链越勒越紧,很快白芷羽睫前就蒙了一层水雾,仍坚持挺着后脊。刀尖没入咽喉,白芷口中尝到了一点血腥,恍惚间耳边再次响起涛声,这次她听清了,那涛声竟是千年前人们虔诚的吟诵,一浪接一浪,她身上好像有什么在被这古老的声音唤醒,小臂又开始疼,窸窸窣窣蔓延至全身,在识海中燃起燎原大火,好像此刻无所不能,无所畏惧。殷红的鲜血顺刀尖流下,在雪白的肌肤上艳得刺目,白芷倏地睁眼,震碎了锁链,那碎片直直射穿了树干,威力不减,击碎了一人颈骨后没入了石块。
王启源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白芷在灵脉被封的情况下还能奋起反抗,只是这瞬息,白芷手中已多了一把黑剑。
王启源瞳孔骤缩,那一头乌发已变银丝,琉璃般的瞳孔已染上了赤红,白芷面容与之前差别不大,但气质却因这一把银丝变得清冷勾人。白芷双唇呈现出不正常如血的殷红,脸上癫狂之色毫不收敛,在噬灵没入对方腹部时展开如花的温柔笑靥,手上在一发力,将后面的人一起捅了个对穿。
王启源手中刀“锵啷”一声掉在地上,四肢并用向不远处法阵爬去,忽闻耳边一阵风声,再抬头,被鲜血染得星星点点的衣摆就在眼前。白芷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团死物,随后毫不留情,一剑劈下。
“轰隆隆”
雨丝自苍穹倾泻而下,冲散了地上血迹。每具尸体的伤口都在左胸,一击毙命。
白芷的发丝被雨水打湿,一绺绺贴在额前,那霸道的力量在体内挥之不散,找不到发泄的出口,便疯狂肆虐。
白芷背靠着树,体表是雨水冰凉,体内是血脉炽热。交相肆虐之下,白芷仿佛要晕过去。方才那阵法她一看就明白了一切,八成是那领路的弟子做了手脚,偷换玉令,这才将她送到了这里。
这次截杀,白芷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不免恼火,再加上自从苍山出来后便诸事不顺,厄运不断降临,好运从未临幸,白芷刚动这念头,血气便立刻上涌,搅得眼前一黑,险些再度失控。昏沉之中,只嗅见一股冷冽的风雪气息,白芷将自己缩成了一团,那人见她如此,便十分贴心的渡了一股更刺骨的灵力,直接把白芷冻了一个激灵,悠悠转醒。
“别动。”
那人声线若山中清泉,还带着几分熟悉,白芷极力想睁眼,奈何身体已不听使唤,只在确认对方没有恶意后便又昏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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