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妍可吓了一跳：“什么？你怎么在医院？发生什么事了？!”
温云初的声音有些无力：“你来了再说吧……”
电话挂断之后，苏妍可放下手里的锅铲急匆匆的奔向了门口，江铃见她要走，忙问道：“你去哪儿？”
苏妍可顾不上解释了：“有事去趟医院，今晚可能不回来了，我炒了两个菜了，你将就吃吧，吃完了碗放着，等我回来洗！”
江铃往厨房看了一眼，不满的皱眉：“就那么两个小青菜我怎么吃啊？你再着急也得把你亲妈喂饱吧？”
苏妍可换鞋的动作停了下来，脸色有些沉：“妈，我很累的……我每天工作，晚上还要兼职到很晚，你完全可以学学做家务做饭什么的，每天泡在麻将桌上没什么意思。”
江铃瞪大了眼睛，仿佛眉毛都竖了起来：“苏妍可！你是在嫌我成天吃白饭是吗？！以前你爸爸还在的时候我什么都没做过，轮得着你使唤我吗？！我去打麻将不是也想赚点钱补贴家用吗？我又不会别的赚钱的路子，合着我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来教训我的？！”
苏妍可没再说话，自从父亲去世之后，母亲性子变了许多，一开始她觉得是因为受了刺激才会这样，后来才发现，很多陋习江铃从前做阔太太的时候就有，比如游手好闲，喜欢打牌，花钱如流水，从前至少生活好的时候江铃性格还行，现在性格也变得极端、刻薄。
在她关上门离开的那一刻，家里传出了砸东西的声音，她没理会，直接乘电梯下了楼。
这个时间段是下班高峰期，交通堵塞，附近也不好打车，她站在路边等了许久，拿出手机查看的时候才发现五十分钟前丁佑程给她打过电话，但是她没接到，正准备把电话回过去，一辆黑色宾利停在了她跟前，车窗摇下，黎宁熙的脸探了出来：“去哪儿？我顺便送你？”
她有些尴尬，现在黎宁熙可是她老板，她从前的气势可是一点儿都拿不出来了：“我……我去医院，你要是不顺道儿就算了，我自己等车就行了。”
黎宁熙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会儿我正好有空，就当顺道儿好了，上车吧。”
人家都不矫情，她就更没有理由矫情了。
上车之后，黎宁熙‘不计前嫌’的跟她像老朋友一样闲聊：“去医院做什么？”
苏妍可答道：“朋友在医院，你跟穆宁关系不是挺好么？他老婆在医院你应该也知道才对。”
关于这个，黎宁熙还真不知道：“刚发生的事吧？我还没来得及知道，我晚上还有点事，就不一起去探望了，先送你过去。对了，言归正传，作为老板，我得提醒提醒你，你最近工作状态可不太好，就好像……成天都没精打采，年轻人，晚上就不能尽量睡好？熬夜可不是好习惯。”
苏妍可忍住了想怼他的冲动：“谢谢老板提醒，我会注意的。”
他明明比她大不了多少，偏偏要在这里摆谱，说话的口吻跟长辈似的，这点她是真的受不了。
到了医院，她长长的舒了口气，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微笑着跟黎宁熙道了别。
进了温云初的病房，苏妍可看见她那副虚弱的模样，着实被吓到了，脸色出奇的苍白，原本应该红润的唇色也跟脸色连成了一片：“云初，发生什么了？”
温云初支起身子，勉强露出了一抹笑容：“你先坐吧……我缓缓……”
苏妍可扶着温云初坐稳，等了解到整件事情经过的时候，她顿时炸毛了：“姜楚楚那个贱人！她这是要你死啊！连这种事情她都做得出来，就应该被天打雷劈！云初你别怕，现在到处都是监控，她跑不掉的，你可是穆宁的老婆，警方破案快得很，最多明天就有结果了，按照她故意伤害的属性，还害得你流产，至少得吃好几年牢饭！我说丁佑程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呢，就在我来之前，我没接到，肯定也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气死老娘了！”
温云初半开玩笑的说道：“早知道你会这么生气，我就不该让你来的，害你担心了……”
苏妍可眼眶有些湿润：“你说这些干嘛？这种时候穆宁竟然也不在你身边，真是见鬼了，我不来你不得孤零零的一个人么？他竟然还怀疑孩子不是他的，你也是倒霉，怎么就正好跟丁佑程在一起的时候出了事，穆宁打他他也只能受着了……”
想到丁佑程的反常，温云初问道：“你知道丁佑程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么？我觉得他不对劲，他突然找我出去表现得特别反常，要不是这样，我不会跟他单独见面的……”
苏妍可神色变得有些不自在了起来，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我……我最近忙着工作、兼职养我妈，我也没跟他怎么联系……话说回来，你这种时候不应该关心关心你自己么？你怎么还念着他啊？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温云初垂下头，思索了片刻才说道：“我不知道，妍可，你别问我这种问题，其实……大概……我从来都不知道丁佑程在我心里的定义，只是……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会觉得心情很好，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会觉得世界很美好。”
苏妍可皱起了眉头：“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我倒是很好奇你跟穆宁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你说出来，我帮你分析分析。”
跟穆宁在一起的感觉？
温云初沉思了许久，几乎把前半生都回顾了一遍，最后才下了结论：“我觉得他很可怕，每次跟他在一起，我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生怕他不高兴。他的性格很奇怪，人前温柔得像是天使，他可以将温柔给这世间万物，唯独不会给我，对我来说，他跟魔鬼没什么分别。要说他对我有多恶劣，倒也不见得，相反……他会给我买胃疼药，在我说不喜欢烟味的时候，他再也没在我跟前抽过烟……”
“可我就是会下意识的害怕他，仿佛他笑了，就什么都不重要了……大概潜意识里我把这种相处模式认定为在赎罪吧，总是想着怎么取悦他，怎么不招惹他不高兴……我不想一辈子都这样下去。我迟早会把我爸当年的事情查清楚，我不要一辈子都作为罪人在他身边……” 苏妍可听罢叹了口气：“我算是明白了，你们俩夫妻生活也不可能有多和谐，恐怕在床上的时候你都是战战兢兢的。夫妻生活是调节两人生活的必须形式，感情是可以睡出来的，只要一个男人足够爱你，你就能骑在对方头上，相反，你就得一辈子这么卑躬屈膝。得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等着看那个姜楚楚吃牢饭。你给我好好修养，未来的路还长，懂吗？”
温云初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现在的确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很快，刘妈带着营养餐来了医院，苏妍可打开保温盒将加了不少补品的粥端了出来：“我来喂吧。”
刘妈此时也希望能有个人陪陪温云初，笑着说道：“行，对了，云初，我听老林说……少爷去警局了，少爷还是关心你的。你出院回去之后也别总跟少爷板着脸，小两口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是吧？”
温云初没说话，苏妍可插了句嘴：“没看出来他还挺上心……”
刘妈搓了搓手，顿了顿才又说道：“还有啊……我听说撞人的是姜家的司机，当时开的是一辆跑车，没留神撞上丁家三少的车的。云初，当时你看清楚了吗？还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给警方提供的？按照姜家跟穆家现在的状况……多半得私了，赔点钱也就算了，刑事拘留不大可能关太久。”
温云初身体一僵：“你说什么？！”
刘妈被她的反应吓到，怔了怔才说道：“我说……警方那边查出来撞人的是姜家的司机，当时开的是姜家的一辆跑车，没留神才……”
没等她把话说完，温云初就绷不住了：“不可能！撞我的是姜楚楚本人！我亲眼看见的！虽然车型和车牌我没看清楚，但是开车的人我看见了，不可能是司机！而且当时丁佑程的车就停在我公司楼下，那种情况姜楚楚驱车以极快的速度撞上来，我不相信是意外！”
刘妈有些震惊：“你说真的？！那我现在就去警局告诉少爷！”
温云初摇了摇头：“不用去，他有辨别是非的能力。”
是，他足够聪明，能够辨别是非，就看他会不会……包庇姜楚楚！
警局，审讯室外，穆宁端坐在长椅上，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微微垂首，看似身形放松，脸上却带着严峻。
赵琳姗姗来迟，在穆宁身边站定的时候，还微微喘着气，但是依旧保持着一贯的端庄：“抱歉，有点堵车，我来迟了。温云初没事吧？”
穆宁没抬眼看她：“没事，流产而已。”
流产……而已？！
赵琳一时间有些搞不懂他说的是不是反话，同时也很震惊：“流产？她怀孕了吗？实在抱歉……是我家司机的责任，要私了还是怎样，你说吧。”
穆宁这才抬头看着她：“你确定，当时开车的是司机？”
赵琳强装镇静：“当……当然，我不可能记错的，当时我们家楚楚在家里还跟我吵嘴来着，因为她头天晚上出去玩喝太多，是她朋友把她送回家的，跑车留在了外面，第二天我才让司机去把车开回家的，没想到路上出了事，我记得很清楚。不管怎么说，错在我们，司机是姜家的人，处理方式你说了算，我们都可以接受。”
穆宁没有立刻开口，赵琳看着他，紧咬着嘴唇，仿佛下一刻唇瓣就会被咬破了一般。
过了片刻，终于，他开了口：“你是温云初的母亲，姜楚楚是她同母异父的妹妹，这件事情，只能私了，我会让人留下跟你善后，还有事，先走了。”
赵琳长长的松了口气：“好，麻烦你好好照顾温云初，我就……不去看她了……”
穆宁没回应，起身离开，嘴角勾起了一抹嘲弄的冷笑。
警局的事情料理完之后，赵琳径直回了姜家，姜楚楚在家里坐立难安，见她回来，急忙迎了上去：“妈，怎么样了？穆宁哥有没有怀疑是我？他不知道是我吧？”
赵琳咬牙一巴掌打在了她脸上：“你还有脸问！”
姜均成见宝贝女儿挨打，忙着上前阻拦：“你干什么？！在你心里跟温志远生的女儿就那么重要？！你别忘了楚楚也是你的女儿，我们的女儿！”
赵琳此时看见这这对父女只有满腔怒火：“姜均成，你的宝贝女儿这是蓄意杀人你知道吗？这是犯罪！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在袒护她！我就不该去警局出面解决问题！随便你们怎么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嗯？就算我出面把事情解决了，温云初流产了，孩子是谁的？他穆宁的！出了这事儿，他会救姜家吗？！你们做梦去吧！”
姜均成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禁也跟着埋怨了起来：“楚楚啊……你怎么做事不经过脑子呢？”
姜楚楚委屈的抹着眼泪：“谁让妈不允许我再见穆宁哥的？我那么爱他，没有他我活不下去，我也是一时生气才会这样做……何况……我根本不知道温云初怀孕了！她流产了正好，我才不要让她生下穆宁哥的孩子！”
赵琳气得想再次动手，终究是懒得再折腾了：“随便你们，姜楚楚，姜均成，你们俩自生自灭吧，我管不了了！”
说完她径直上楼锁上了房门，之前的气势顿时土崩瓦解，变成了一个柔弱的女人，眼眶也湿润了。
思量再三，她拿出手机给温云初打去了电话，但是被挂断了，这一刻，终是泪如雨下。
医院，苏妍可看着温云初问道：“刚才是你妈打的电话吧？真不接？”
温云初淡淡地说道：“我跟她没什么好说的。”
苏妍可撇撇嘴也没再说什么，她离开医院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回到家里，空无一人，映入眼帘的是一地狼藉。 闷头打扫完，苏妍可疲惫不堪的躺在床上一刻也不想动弹，过了一阵儿，她还是纠结的给江铃打了个电话，电话一通，她就听见了对面嘈杂的声音：“三条！等下！我胡了！”
想都不用想江铃又是在打麻将，她烦不胜烦：“你能不能不要再打麻将了？！几点了还不回来？！”
江铃火气比她还大：“你不是不管我么？你不管我就得自己管自己啊，出来吃个饭，顺便打麻将，我今晚不回去了，打通宵，你爱干嘛干嘛，甭管我！”
电话被挂断，苏妍可有种想放声尖叫发泄的冲动，要不是怕被举报扰民，她能足足吼个十分钟！这样下去，她迟早得疯！
……
三天后，温云初出院回到了穆家。
据林管家说，穆宁这三天都没回家。
温云初想知道车祸事件的情况，询问道：“车祸的事，他怎么处理的？”
林管家如实答道：“撞人的是姜家的司机，是无意之举，不小心的，所以和解私了了。听说当时姜家出面的是姜太太。”
温云初愣住了，几乎咬碎了牙：“你说什么？！你确定……姜家出面的是赵琳么？从头到尾都是穆宁代替我出面的，他难道就不会仔细查查吗？！”
还是说……他们都心知肚明，却没人把姜楚楚供出来……？
林管家叹了口气：“事情的确是这样的，具体的，你得去问少爷。”
是啊，该去问穆宁！温云初不顾身体还很虚弱，直接夺门而出。
刘妈急忙追了出去：“云初你干什么啊？有事不能等少爷回来说吗？医生说你还要卧床休息几天的！”
林管家见状急忙从车库开了辆车追了上去：“太太，既然要找少爷，我送你去吧，你现在得注意身体。”
温云初没有拒绝，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刘妈松了口气：“老林我就不去了，你照看着点！”
林管家应了一声，驱车驶往了穆氏集团。
半个小时之后，车停在了穆氏集团大厦楼下，温云初直接下车冲进了大门，前台将她拦了下来：“干什么的？！”
林管家沉着脸上前：“这是你们总裁夫人！”
前台脸色一变，急忙垂下了头：“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没认出来……总裁就在上面，需要我带您上……”
没等她把话说完，人已经冲进了电梯。
前台见这架势不太对劲，忙拿起电话打给了穆宁的秘书：“艾丽，总裁夫人来了，是去找总裁的，我看好像气势汹汹的样子……还有个人一块儿的，我没见过，看起来像是管家之类的……”
秘书应了一声，挂断电话之后起身敲响了穆宁办公室的门：“穆总，太太来了。”
办公室里传来了穆宁淡漠的声音：“嗯。”
很快，电梯抵达了四十六层，秘书艾丽就等候在电梯门外，看见温云初的时候，她脸上挂着职业式微笑：“穆太太，总裁就在办公室里。”
温云初看了眼艾丽脚上与职业装不符的软底毛绒拖鞋，猛然想起穆宁办公的时候怕打扰，这层楼要绝对的安静，上次她来，就是赤着脚进去的。
但她这次没有将脚上的鞋子脱下来，就这么直接推开办公室门进去了：“穆宁，车祸的事情你查清楚了么？为什么没有问我的意见就决定私了？”
穆宁视线没有从文件上挪开：“这种事情不需要你做决定，孩子的事，你不也没给我决定权？哦……是知情权都没给我。”
她双手攥成了拳：“好，那先撇开这些不谈，如果我告诉你撞我的是姜楚楚呢？那种情况明显就是故意的，不可能是无意！”
穆宁翻阅文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车祸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再提起没有任何意义，肇事者也已经定了，你懂我的意思么？”
她浑身僵住，连呼吸都跟着静止了，心脏深处像是撕裂开了一条大口子。
他不是不知道肇事者是姜楚楚，是不想是姜楚楚……他终究还是包庇了，哪怕姜楚楚差点撞死她，还害她流产……
短暂的静默之后，她倔强的开口说道：“如果，我要翻案呢？我非要追究呢？！我不管姜楚楚是不是你情人，袒护她是你的事，我是受害者，追不追究是我的权利！”
穆宁这才合上文件看向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你也说了，袒护她是我的事，你觉得，你的翻案和追究有意义？”
她被他的话堵住了，是啊，他是穆宁，在帝都有头有脸的人物，而她，表面是人人羡慕的穆太太，实际上不过是他的一件毫无价值的附属品，随时可丢弃，他想护住的人，她怎么可能赢？
十几年的感情，终究只是被恨堆砌起来的，所以才会这么不堪一击，残忍极致。
她笑了，笑得有些凄凉：“既然这样……我不欠你了。你要孩子，我怀上了，是你要袒护的人把孩子杀死的，是你们不让他出生！到此为止，可以结束了，什么时候办离婚手续？”
林管家在一旁站不住了：“少爷，这件事情错不在太太，您三思。”
穆宁没料到她会提离婚，双眼微微眯起，露出了危险的气息，没理会林管家：“我说过，生下孩子你才可以离开，孩子没生下来，你有资格提离婚？何况，那孩子是我的么？”
温云初红着眼眶，依旧在笑：“十三年，我每天活得小心翼翼，胆战心惊，你高估了我的胆量。你在我眼里，比任何东西都可怕。以你的聪明，孩子流掉的那天，你就该让人去做DNA鉴定的，要么现在离婚放我离开，要么，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的！”
穆宁是第一次见到她这副模样，也是第一次听到她说出这么真实的话，他莫名的有些慌了，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转动着钢笔，这样才能让他继续保持冷静：“拭目以待。”
得到了最后的答复，温云初没再多停留一秒，离开的时候毫不顾忌的在地板上踩踏出了不小的动静，这是十三年来，她第一次活得不这么小心翼翼，这么随心所欲。
回到车上，林管家询问道：“太太，回穆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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