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北燕南渡

据传闻此画卷是前朝市井名家柳景庄所留,名为《观潮兴圣》,是世间罕有之物,经出世以来,倍受世人纷争,更有那得势者,竟将此物列为得天下者以得此物为荣,故而数百年风云因此动荡。然而在靖康年间那一段黑暗时期中,那卷丹青墨宝无端消失在世间,尽各势各国寻觅,都不知其踪迹。不知怎的这一年,这卷罕有之物竟落到了那金人手里,如此便生出了一段故事来。且看那丹青有何意思,看官不防与那金人同观尔!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叠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这一日,金国中京,龙虎府邸,一名俊朗金人少年正对着那物细细品赏。

少年身着轻裘毛毡,织地华贵,只看那衣着不是官家公子就是豪绅少爷,就别说此时竟是在这金国最为自豪的龙虎府邸了。

暂且不论这少年是何人,你看他此时嘴角微翘,眼中生光,看似脸色淡然,内心却是激动不已,也不知见了那物,心中生了何种思绪,静观了数遍后只听他道:“果然名不虚传,此画真乃绝迹,难怪自出世以来便引世人纷争不断,如今看来此物确有不俗之处。”心中的感慨之意观其表情竟似这言语都难以诉尽的。

静静的又仔细端详了好大一会才道:“皇叔、你看如何?”其身侧并立着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竟比那少年高出一头,此时也正如那少年一般口里眼里尽是赞叹不已,听少年相问,赞回道:“不错,不错,确实世间绝迹,也真实的描述了宋国江南的大好山河……”嘴里激动的说着,竟无法用语言去表达那份赞许之情,然而说到中途眼里生出了一丝黯然,心中不免又想起了当年之事,兵败黄天荡,胆惧岳家魂,到最后竟要使那他不削的阴谋才赢来一时凯旋,不由突转话头仰首轻叹道:“可惜啊....”想说什么,却又未说出,神态中尽是不甘和憋屈。

少年见之稍有失神,很快便知这可惜是何意,少年心道:“当年我虽小,却也耳闻皇叔当年的诸般事迹,虽不是很清楚,然此时见他这般情形,想必就是了。”便微笑道:“皇叔不必如此,这天下迟早是我们大金国所有,到那时我们完颜家何处不能去得?”说完爽朗一笑,待观这位皇叔再有何变化。

要说这二人,正是那金国皇室金太祖第四子梁王完颜宗弼和太祖庶长孙完颜迪古乃。完颜宗弼本名完颜兀术后来在宋人眼中也称之为金兀术,也正是当年举兵南下搜山检海的将帅之一。而完颜迪古乃却是一位非常崇尚汉学的后辈,故而后来自改‘亮’字为名,或有光明、希望、聪慧之意,或有防汉时蜀相诸葛孔明之意,只余本意却未为可知。

听闻完颜亮的言语,金兀术一扫一时的失意也爽朗笑道:“迪古乃如此志气,实乃我大金之幸,难怪陛下如此器重你。”

完颜亮摇头笑道:“皇叔见笑了,若不是皇叔看好,侄儿又岂有今日,今日请皇叔来便是要与皇叔一起观赏这世人所传的丹青墨宝。”说话挥手间便请金兀术入坐。

二人入坐后完颜亮接着道:“据闻此卷是后唐遗民柳卿相所作,想必皇叔早有耳闻吧?”

金兀术点头道:“当年我大金将士南下横扫中土,本是冲着此物而去,再擒获那在流亡中的赵氏最后一人,却不曾想人未擒获,就是连这物的影子都未寻到,实属遗憾啊!”说着转头看着完颜亮续道:“实在不知今日竟被你小子所得,不知你是如何得来的?”

完颜亮道:“皇叔有所不知,此物早已被宋人藏入一处佛地,侄儿为此也寻觅了数年,若非去年偶遇一人,恐怕如今也难得此物。”

金兀术点点头皱眉沉思片许后自言道:“果然如此……。”转头又对完颜亮道:“不知相助你的是什么人?莫不其中另有原故?”

完颜亮呵呵一笑道:“皇叔果然英明,正是,只余那人皇叔也是知道的。”

金兀术微眯着眼看着完颜亮若有所思,完颜亮只是笑着对其点头,良久二人相视一笑自是了然。

金兀术心中痛快,挥手喊来下人,传来两坛羊奶酒,完颜亮见此也知他意,急忙将二人各倒了一碗,金兀术端起一碗一饮而尽畅笑道:“此人如今在何处?元吉是怎么让其为你所用的?”

完颜亮随之大饮一口道:“鸟为食亡,人为财死,施些小贿,何来有事不成。”

金兀术点头道:“也是,此事并非本王所需,只恐日后祸起萧墙,你行事得多些小心啊。”

完颜亮应承道:“皇叔安心,侄儿明白。”

金兀术颔首疑问道:“想必你已去过宋国?”

完颜亮微微一笑,给金兀术添了一碗酒道:“年中去过一次,只是唯恐事多,未曾多留,此物得手后便返了回来。不过除了此事外,还探得一些秘事,对于日后我军南下必有帮助,今日请皇叔前来,也是想与皇叔商议此事。”

金兀术了然微笑点头待其言语。

完颜亮续道:“皇叔当年雄兵南下,宋人闻风丧胆,乃是我大金国之伟业,我百姓人人敬仰,侄儿如今已入皇叔麾下,愿为皇叔再起先锋。元吉不才自谋一计,皇叔且听如何?”

金兀术饮尽了一碗又自倒了一碗大笑道:“小子,尽管说来,打你小便看你是不错的。”

完颜亮敬了一碗,心中自是得意举碗道:“谢皇叔这般抬举元吉,元吉定不负叔叔所望,如今天气越发寒冷了,我与叔叔今日饮它个不醉不休,也借此让叔叔听听元吉的不才之论,还望叔叔多些教导……”

如此这般,那叔侄二人便高谈阔论温酒快意,豪情非常,加之府内炉火温升,酒性豪情,以致热血激昂,自不在话下。

话余间,酒性正兴,忽的一道柔和之声远远的从门外隐隐传来,“哥哥、哥哥。”

完颜亮闻听喜色道:“燕儿来了。”

金兀术疑道:“这丫头怎的又到这营中来了,这大冷的天气,别受寒了。”

说话间只见一个小姑娘匆匆的跑进房来,边走边带着有些颤悠悠的声音道:“哥哥又下雪了……”话未说完,见房内还有一人,便慢下脚步,有些不自然的对那人笑道:“叔叔也在啊!”缓步走近金兀术身前欠身道:“燕儿见过叔叔。”

金兀术示其免礼责备道:“丫头你怎的来了,怎不好好的呆在家里,来,暖和暖和,身体弱注意保养才是。”说着将那小姑娘拉至身边,随之让下人将那火炉也拉近了些。

小姑娘不敢言语,只听叔叔吩咐。

畏畏的只坐在叔叔的身边,只见那没有血色的脸上带有一种病态的苍白,不知是被风雪所袭,还是天生就是这副模样,总给人一种楚楚可怜之态。

完颜亮见妹妹的模样只是微笑,随手也倒上了一小杯羊奶酒,让其慢慢饮了也好好暖暖身子,这般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了一些家常,直至傍晚时分金兀术才离开,兄妹二人将叔叔送走,又闲聊了会完颜亮才将妹妹送回自已屋里,完颜燕回到自已屋里遣散了丫鬟独自一人,其内心自见了叔叔后又多了些许难明的情绪,只余该如何去面对,让她也难以选择,辗转至下半夜才渐渐睡去。

但说那完颜姑娘与哥哥,叔叔之间说了何话,又如何决定的暂且不提,只看那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景象,一日复一日,数月间竟没有丝毫变化,时间一晃便来到了次年的春季二三月间,而这时的北国依旧寒冷异常,并没有一丝春的气息。而此时在这片大陆的另一边的南国却是生机勃勃,特别是那江南之地,冰溶雪消,物竞春潮,正是那南人借着春信庆祝的时节,这份待春暖花开的喜庆也正是天下人所向往的,更别说那长年处在寒冬的北国,更是求而难得的桃源之境。

也就在那二三月间,北国中京某一天忽的驶出了一辆马车,在那茫茫的雪原中缓缓的向南,经过二三月,跨过黄河,渡过长江,当马车进入南人的江南境内时,时间已到了四月中旬,也正是山清水秀,莺飞草长烟雨朦胧,温润养人的好时节。

这一日,或是因那江南之地确实让人感到意外,或是因长时间赶路的困乏得到了疏松,只听那匆匆入了江南境内的马车上赶车的人道:“据听闻江南之美,最美在春秋之季,却不知为何,如今来此果然非同凡响,比之那画卷却是更胜一筹,燕儿你看呢”?听其声音,观其容貌正是那北国金人皇孙完颜亮,此时正笑意盈盈向着正在拔开帘子的人问道。

“嗯,此处果然好”探过帘子是一只柔弱白晰的玉手,待那柔声传出,却是一位娇美的少女露出脸来,正是完颜燕。

完颜亮一身黑衣,以寻常汉人装扮手握马疆斜靠车沿,此时惬意道:“燕儿来这里害怕吗“?

“有哥哥在燕儿不怕”少女娇憨的笑道。

“若是我不在你身边呢?”完颜亮此时或许也是高兴,随时也是随意逗戏一下妹妹道。

“难道哥哥要丢下我?”收回四顾的目光少女蹙起秀眉道。

或许完颜亮并不一个喜言语的人,听妹妹这一问,竟将他问住了,怔了一怔忙笑道:“不会的,你怎么会这样想?”

少女嗔怒道:“那你为什么要那样说?”

完颜亮只是摇头苦笑,苦笑间自思道:“终于快到了,也不知这次带燕儿过来,是错还是对!若按皇叔的意思,恐怕燕儿是有危险的,倒要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才好。”思索了片许接着对少女道:“燕儿,这次来临安并不只是玩的,皇叔的话你也知道,我的意思,你不能按皇叔的意思做,那样太危险了,日后,你得事事听我的,这南国不比我们北国,不要自已一个人外出,知道吗?”

少女见哥哥那副不善言语的模样,心中也是好笑,便甜甜一笑道:“嗯,都听哥哥的。”说完便将车帘掩上,不再言语,回到车内便独自思索起来,心道:“还是哥哥对我最好,其它的族人都是冷冷的,虽然哥哥看起来也是冷冷的,但他对我却是不同的,这次南下虽有皇叔的意思,若不是为了哥哥,我也是不来的,哥哥要来,我便跟了来,只余别的什么,我也不想知道,只是想着若能帮上哥哥一点也是好的。”独个儿想着,心中也是百般的舒服。

完颜亮听妹妹这般乖巧,心中也是高兴,脸上也显露出那么一丝温润的笑意,然而在那笑意的背后若有若无的似多了几分愧疚之意。

山路绵延,长路漫漫,亦不知此路是非对错,车厢里的妹妹是唯一的牵绊,完颜亮一声轻叹,抬眼远望悠悠长长。

马车一路缓行,车上的二人静寂无声,只有那车轮在山路上压着碎石与泥土的磨擦声,再有那远远近近的鸟鸣声与风声。

时近黄昏,临安城城门巍峨坚实,入城的人流零稀。此刻正一辆青蓬马车缓缓驶近,赶车的是一位俊朗少年,头戴一顶长沿黑帽,低头赶车时帽沿便遮住了面容,当他驶近城门口时便抬头凝视那城门上方,上方有嵌刻两个大字,正是“临安”。

这来到城门口的赶车少年正是完颜亮,此时见那一张年轻的面容上带着淡定和坚韧,也不知道这少年看到临安二字又想到什么,停顿了片许也不说话便扬起缰绳,驶入城门,待要入城时,只听那少年转头对车内道“燕儿,此处便是临安了,马上要入城了,要记得我的嘱咐。”

“嗯,燕儿知道啦,哥哥放心。”即刻间车内完颜燕便恬静的回应道。

马车穿过城门驶入人流不息城中,天色渐暗,各家灯火渐明,夜市也已渐兴,马车也不作停留缓缓的直接转过几个转角,到了一处嵌有“降云轩”院宅门前才停下,门头上两边此时两只大红灯笼也已经点亮,映着“降云轩”三个字,特别显眼。

少年跳下马车,车帘便也随之掀开,完颜燕伸出头来轻声道:“哥哥、就在这里吗?”

“嗯,到了。”完颜亮回过身搀扶着妹妹下车回道。

完颜燕随之走下车来,只见她一身淡紫色碎花貂裘衣裳,两根细束的小辫随秀发披散在后肩,白嫩脸颊带着些许红晕,视之又娇艳又带着几分俏皮,行动间又有几分雅愫端庄,让人见了,确实像只一位大家族的小姐姑娘。

闻得车马声,院内已有人走出门来,见二人,一中年男子身着青衣满脸堆笑快步走上前迎接道:“公子、小姐钱某已候数月,估摸着就这几天到的,总算来了,快快里面请。”一边带路一边唤来伙计将马车拉至后院。

说这青衣中年男子便是这降云轩的主人钱金来,要说他的来历是不知的,只知这降云轩在临安城已有了数年光景。只余他的为人倒是谦和,这或许也只是对于那些受了他的恩惠的人而言,只余别的什么,也是无人知的,只知他平日里常以简衣便服显露在外人身前,倒让人觉得他是一个清简的人。那降云轩以风雅闻名,是文人雅士常到之处,数年间在临安城也算挤得上层,其风格不输本地一等雅致场所,其背的真正的东家,各看官恐怕也以知晓了。

完颜亮见钱金来上前微笑道:“轩主客气,我兄妹二人本应提早两天到的,只是道上难走给耽误了,还好今日赶的及时,才免了再次在外留宿。”

二人说着,便引着进了院门,待走至内院门前钱金来停下步来转过身道:“公子、钱某就不进去了,一应陈设全未改动,有何吩咐再招呼钱某。”随即向那完颜燕笑道:“小姐请吧!钱某先行让厨子准备晚饭,稍待片刻便会送来。”完颜燕正不知如何望向哥哥,完颜亮向其点了点头,完颜燕便微微欠身向钱金来示意道:“多谢了!”

钱金来呵呵笑道:“小姐客气”便转身离去。

钱金来走后、二人便缓步入了内院走近一处阁楼,待至门前时,早就有一位身着蓝色小褂的小姑娘在门前微笑相迎,引着二人入了楼内,一一帮兄妹二人安置妥当后完颜亮才让其离开。待到阁楼内只剩下兄妹二人时,完颜燕才惑疑问哥哥道:“哥,这是怎么回事?”

完颜亮微微一笑道:“上次来过,与这轩主有些旧交,此次全仗此人仗义,无碍的...”少女默默听着也不再多问,自信哥哥,也别无他想,随后二人吃了晚饭才各自回房。

回到房间后,完颜燕倚窗远望,见夜色已深,万家灯火朦胧着水榭亭阁,夜市热闹祥和,蓦然间她有股孤寂黯然的情绪油然而生,卸下轻妆,静卧在床上,心里久久的难以平静,自她也难以分辨她的这种情绪是远离家乡的思念还是对未知的将来所产生迷惑和恐惧,在静静的房间里,她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心中似乎更加觉得害怕,恍惚间似乎让她想起了幼年时那段凄惨的记忆。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感到害怕,感到孤独。

那一次的经历让她感到这人世间的黑暗在她小小的心里烙上了永远都抹不去的阴影,那是一次惨痛的回忆,如果那时不是有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哥哥充当大人一般安慰她,她自己也不知当时能否坚持到族人来救她们。

良久良久后当想到哥哥就在隔壁时,明显她的心情舒缓了许多,翻身望向隔壁有哥哥的那道墙轻轻叹道“哥哥应该睡了吧,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他了”想到此刻她的神色又缓和了许多,脸上也带上了一丝舒心的微笑。

又不知过了多久,完颜燕才渐渐平息入梦,房间内兰麝幽香,她的鼻息细宁。一盏昏光如精灵般静静守护,她的脸庞恬静、俏丽,紧闭的眼角却有着盈盈的泪光,不知是梦里的伤心所致,还是现实中的无助、委屈所连,亦或是无意识中的欢笑流露。

烛花微爆,在这静谧房内如同烟花绽放,清脆、美丽而又梦幻,夜漫几许。隔壁房门微启,门沿的磨擦声吱呀轻响,完颜亮轻步而去,有些倦意,侧身望向隔壁房门,呆立了片刻,一声轻叹便转身向外轻盈而去。

过不多时,钱金来的书房里便有了人声,只听那人道:“少帅放心,此事已查明办妥,只待少帅到来”声音中气十足。

书房内一应陈设朴素,一长一少,长者正单跪于少者身前,中气十足的声音正是长者所发,而那长者正是轩主钱金来,少者便是完颜亮,完颜亮听此汇报后放下茶杯,点点头笑道:“钱叔辛苦,深夜来访多有打扰,起来吧!”。

钱金来应谢站起道:“少帅客气,这是钱某应该做的。”

完颜亮微微点头轻声道:“钱叔不必如此,先坐下吧,我今夜找钱叔,一是要感谢钱叔,二是要了解一下具体情况,此事已免小妹知晓,事态紧急,也就只好深夜打扰了。”说此顿了顿又接着道:钱叔莫怪,多谢钱叔接待我兄妹二人,待此事了结定有厚报”。

钱金来听罢正待说话,少年抬手止住道:“钱叔无须多礼,日后还请钱叔多多照顾,先将近况与我祥细说说吧!”

于是钱金来便将这段时间所得的情报一一与完颜亮讲述了,二人谈至黎明时分,完颜亮才从书房走出,钱金来送至内院方回房吹灯合衣而卧。

完颜亮回到内院,本想着回房,但见了夜色寂静如斯,想到日后的种种也没了睡意,就跃上屋顶独自静坐顶沿向着漆黑的夜空呆呆的凝视着远方,只见那天际似乎有些曙光,仔细分辨却又模糊、隐若,心中越发迷惑,又见那夜空星繁如海,皎月映辉朦胧,便更加了一层迷茫,久久的只听他一声低叹,静静的溶入在那无边的夜色,隐迹在那辽阔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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