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夫眯着眼点点头又缓缓道:“秦府虽是一等的豪门,可惜啊,恐怕那小公子如今受不得那种富贵荣气,听老朽一言,公子不防让那小公子先留在这清雅之地修养,说不得受了这清雅之气的滋养,要不得几时自己就好了,若是能动得了,再加以调理也就无碍了,公子你言下之意呢?”
秦忠听了半天,大槪也听出了那大夫的意思,心中正在思索间,只听那完颜亮道:“秦少爷,以小弟之见让令弟在这轩中养上些时日也是无防的。”说着看向身边的钱金来道:“大官人,你看呢?”
钱金来随即道:“这倒无防,我看那小兄弟伤的确实不轻,若是妄加再次加重筋骨受损,恐怕对其复原就更难了。
秦忠心中正不知如何定夺,见众人这般说,也只得无奈道:“那只得再次讨扰大官人和两位小恩人了,多谢三位的恩情,秦某这便回府告之家父。”
经此秦忠便再细细的问了那大夫的其弟秦虚病况,便也回了府。
待秦府众人得知秦虚之事时,都无不忧心。就在当天秦府便遣了数十名得力家丁,又同数名女俾一起去了降云轩,待得降云轩将其都安顿好了,那秦府老祖宗才放下心。自此那秦家兄弟以及其母张夫人每日都会到那降云轩,以至那降云轩也因此在每日的某个时辰都会闭门谢客。此般景象也使得一些不知情者众说纷纭,不过那轩主钱老板不以为意,每日间仍是一副无事之态,自他们言语。要说那钱金来心中是做何打算,这便也是后话了。
且说当日午后申时,那临安城中仍是熙熙攘攘。而那丽正门前却是少了不少人,皆是静坐在那长亭内固守一盼,待至申末时,只听一声钟鸣,过不多时,便见那镇仙楼一侧门缓缓打开,随后便从那门中走出一名宦官来,再其后便那进去的十来位学生。见此在那长亭内的众人无不激动,而那随众而出的少年们见此也神态不一。
经过臣官不长一段言语后,众少年们便也随着人群相继离去,而就在那人群将要散尽时,只见有一青衫少年快步赶上一人喊道:“秦兄,怎的如此匆忙?让我好等,还以为你在等秦伯父还未出来,你竟走在我的前头了,幸而被我看到。”
闻声,却见那青衫少年的前头正有位穿着蓝衫的少年转身怔了怔才恍然歉笑道:“辛兄实在抱歉,你看我,竟将约定之事忘了,实在不该!”说话间其脸色变了数变。
青衫少年快步赶上前,摇头道:“无妨,秦伯父呢?”
蓝衫少年道:“父亲已先行回去了。”说话间眼神透露着些许焦虑。
青衫少年见此疑惑道:“秦兄家中可又发生了什么?见你往日不是这般。”
你道此二人是谁,正是那一同入那宫中做考的同窗,秦府二公子秦義与那济南后生辛弃疾,只因二人在进宫前约出得宫来便一起回秦府,然而那秦二公子也不知何情况,竟将那不过一二个时辰的约定给忘了,故而才引得辛公子心中生疑。
秦義见旧友已看出了自己的情绪有所不同,故而也不再忍瞒,摇头道:“我还不知,只是刚出来时有位与父亲同僚多年的大人告之父亲已经先回去了,我心想怕是府中出了事,父亲一向不是这样的,故而便急了些,竟将你给忘了,辛兄实在对不住了。”
辛弃疾闻道:“原来如此,难怪秦兄这般匆忙,既是如此,那我与秦兄一同前往。”说着便要向前走。
然而辛弃疾走了两步回过头时发现他这位兄弟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辛弃疾便回过身疑惑的道:“秦兄怎么了?"
秦義将微微低下头抬起动动嘴唇,却是未说出话来,只见其眉头皱了又皱。辛弃疾见此心中更加疑惑不解的道:“有什么话不防直说,我们已是多年的交情,怎么还有什么不防对我说的?”
而此时秦義心中却是在想:“辛兄这般仁义,若是让他去了,如果府中有事,必定会扰他麻烦,也难顾他的周全。这是我不愿看到的。若是不让他去又怕负了同窗一片真诚,这便如何是好。”正当秦義有了定义时,本要开口说话时只听那远远有人喊道:“少爷,可看到你了,你怎的还在这里?”秦義听得耳熟便转头瞧去,只见一灰衣少年,匆匆的向这边跑来,观其年龄莫过十三四岁模样,正是他的书童侍书,待那少年跑到近前,也是累得气喘吁吁,一时间竟是一句说都说不上来。
秦義见那模样,心中好气,皱眉问道:“你怎么来了?”
少年缓了缓站定道:“老爷叫我来接你回府,我在那边等了好半天也不见你,你竟还在这里。你在跟谁说话呢?”说着便看向少爷身边那人,顿时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便揉了揉眼又再看去,看清后顿时大喜道:“辛公子?竟是你,难怪少爷在这里不走了,我说呢!”
辛弃疾随即也笑道:“侍书好久不见。”
那侍书越发喜道:“辛公子也是来做那状元郞的?我家公子自从几年前在那虚山书院出来,便天天念叨你,说你总有一天会来临安的,这不,你真的来了,太好了。”
侍书心中欢喜还得要说,秦義在一旁干咳了二声,无奈道:“侍书,老爷叫你来,府中可是出了什么?”辛弃疾在一旁却是一脸堆笑看着二人。
侍书似乎这时才反应过来,愕然道:“哦,是了,差点将老爷吩咐的事给忘了。”随即皱眉道:“老爷叫你快些回去,别在路上耽搁了。”
秦義皱眉追问道:“老爷为何这般急着叫我回去?可是太爷的病情加重了?”
侍书忙道:“不是不是,好像是小少爷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老爷也没跟我说。”
秦義一怔随即道:“三弟?我大哥接到三弟了?”
侍书道:“没见着小少爷啊,我也不清楚。”
秦義心中疑惑道:“这怎么回事?莫非三弟出事了?”
正思间,又听侍书道:“少爷我们快些回去吧!迟了老爷又要责怪我了。”
辛弃疾闻言道:“秦兄不要急,我们还是先走吧,回去了自然也就明白了。”
秦義又想再问那侍书,侍书却是拉着他摧促道:“别问了少爷,我不知道。”
秦義无奈也只得随其快步向广场外走去,辛弃疾摇了摇头也随之跟上。
不多时,三人便走上了主街,侍书便赶来一辆早已备好的马车,三人便上了车,秦義上车后,心中仍是不解,便再三盘问侍书,侍书无奈只得离了车厢与那车夫一起坐着,秦義方才作罢。侍书一路无言,只是苦着一张仍有些稚气的小脸。只闻得那厢中偶而传去一两声“侍书,老爷没有再说别的,你真的没看到小少爷?”侍书无奈,握着双耳只摧那车夫快些赶车。
马车渐渐消失在路的转角处,天边的红日也缓缓的映红了云霞,也就在云霞快要淹没红日之时,在那方才三人上车之处的屋顶之上却是不知何时站立着一位黑衣人,身后背着一把似尺子一样的东西,面朝着皇宫,面无表情,眼神却是格外的深邃。只见他扫视着眼前皇宫城墙每一处,待其扫视到看不清时便如鬼魅一般,身形一晃便又飘到另一处屋顶之上。如此也不知上了几处屋顶,直到晚霞不再,灯火渐起,黑暗中才难寻他的踪迹。
世间百态,人心各异,有些人为自己的目的竭力前行,那怕前方是黑暗的深渊也义无反顾。而有些人却安于现状,知足自乐,那怕前方是天大的诱惑也不闻不问。不过还有些人恐惧现状,又畏惧前行,对未知的猜疑恐惧不下于对现状的无奈,故而常以自嘲自慰来苟延,实属自悲自怜。由此便也形成了那百态人生,婆娑世界。
余它也不作理会,且看那繁华似锦的宋国皇城临安陪都亦不过如此,同在一城之中,权贵有之,贫贱亦有之,然行事为人间却也不论那地位评之,就言那无衣少食的乞者,在这临安城中也无处不在,最是那临夜之际更是苍横频出,你道那又是为何?亦不过只是为生存谋得一食耳。
常言道,物有贵贱,人亦有高低,莫信那佛家之言,众生平等,只看那夜色中的不平之声。乞者虽是那可悲之辈,可也是那可怜之人。谁又知这人生一向平水无澜,怎不道昨日高风亮节立云台,今日无颜低首梦南柯。也只叹天命从来不由己,福祸皆道明日希。
莫言那锦秀乡中悲欢常现,且看那乡野村中忧怨难言。
不信你那离临安城不远处的一座小村落,不明者只道,皇城之宾怎的也不似那没落穷窟,有道是依山靠山,依水靠水,依着皇城也会受了它的荣光而发异彩。却不道这终不过只是无关者的意念耳,莫说那普通人家难有衣食,只看那一间间残垣漏瓦,便知世态凄凉。
说话这一日夜里,也正是月朗星稀,也就在那众多残破漏屋其中的一间中,正围坐着一群小孩儿,十数个之多,身旁却无一个大人,其年龄都莫过五至十岁之间,衣不避体,骨瘦如柴,任谁见了都知其是一群小乞儿。此般年岁本该都是父母怀中的宝贝儿,然不知怎的如今却落得个如此境地,也真的让人欷吁。
常日里,纵有离了父母不哭闹的这般年岁孩儿,也不似今夜他们那般模样,在这夜色中,借着屋中微弱的火光,可见那一张张带着稚气的笑脸,懵懂而又天真。一双双清澈带着喜悦的眼睛只看着那一双双脏兮兮的小手,而那手上却都是拿着一个个热乎乎的馒头,然此时他们的乐不可支,也便来源手中热馒头,纵使那馒头上有抹不去自己的黑手印,也全然不影响他们此时的无邪稚真。
乞儿们在疑或中慢慢啃食着手中的热馒头,还时不时为自己的疑惑而感到疑惑,然而他们却不知,这一夜在他们屋外,在那另一处破屋的顶上有一个黑影正看着他们,看着他们的疑惑看着他们的喜悦一动不动。
夜色已笼罩了整个临安城,城中灯火如星,然而城外却是漆黑一片,纵有几处灯火也如那破屋中一样,微弱难支。
乞儿们吃完手中的馒头,那屋顶上的黑影仍然没有离去,只见得几个男孩跑去火堆边玩撒,众多的却是去那茅草堆边拥在一起说话,黑影似是想知道些什么,见此如同鬼魅一般,眨眼间便出现在那破屋顶上,站定后便低头从那屋顶的破洞向下望去,只听得一个稚声稚气的男孩道:“姐姐,今晚天上怎么会掉馒头下来呢?”
又听一个稚嫩的声音接着道:“天上掉下来的馒头真好吃,热呼呼,爷爷、伯伯们带回来的馒头又冷又难吃,不知道天上还会不会掉馒头下来?”黑影寻音望去,却是一个更小的男孩正在摇着小脑袋。
正看间只见一个大一些的小姑娘对那个问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小男孩道:“这肯定不是天上掉下的,是别人给我们的。”
接着又听一个小一些的小姑娘转向那说话的姐姐道:“姐姐,那、那是谁给我们的呢?”
接着又有一个小男孩也面向那姐姐道:“那他还会给我们吗?”
又有一个小姑娘道:“那、爷爷、伯伯们回来了要不要跟他们说呢?”
一时间一堆孩子都在稚声稚气的说着,那黑影却是看着他们说个没完没了,竟在那屋沿上坐了下来,借着屋内的隐隐火光,明显能辨出那黑不是别人,却是那千里迢迢来到这宋国皇都寻人的少年顾无尘,在那火光的映照下,顾无尘一向冰冷的脸上此时却带上了笑意。
良久后,乞儿们累了,都一个个拥在草堆里睡着了,顾无尘便轻飘飘的跳下屋顶,缓缓的推开那扇裂了角的破门,悄悄的进门后走向那群乞儿的跟前,看着睡熟的娃娃们,顾无尘脸上的笑容更加柔和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无尘看着娃娃们,似乎是陷入了回忆,直到突然见一个小男孩翻身坐了起来,他才恍然。
原来那顾无尘看到那群无家可归的乞儿们,便想起了当初的自己,那时他也是这般大的小孩儿,也是如他们一样离了爹娘,无依无靠,还隐若记得那一年是他的哥哥将他抱进一个破屋内,似乎是在躲着什么,他哭的厉害,哥哥却是流着泪没有哭出声,当时他害怕极了,只哭着要娘亲,可是哥哥将他抱的很紧很紧,当时他不知道为什么,自便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心中隐藏了很多,也恨哥哥很多年,当初为什么不让他见娘亲,然而后来他知道了,是他的师傅告诉他的,当他知道真像后,又恨透了自己,于是就千里迢迢寻到这个他师傅说有他哥哥踪迹的地方,可是当他到了这座城却不知道如何去寻哥哥。
自到他在那山脚下遇到了那个秦家的少年,他以为那个少年就是他的哥哥,可是那个少年却是姓秦,他早已忘了哥哥是什么样子,故而便也没有多想什么,只想着师傅说那皇宫中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便想着还是先去那皇宫中看看,毕竟那里是他娘亲的家。然而皇宫戒备森严,没有那皇帝的召见是万难的,故而在那临夜时分细探那皇宫的经纬,以便在夜里进出自由,当他沿路探到城外,却发现这座破落的村庄中有一处星火,便也寻着星火而来,这一来就发现了那破屋中却有着一群小乞儿,看了许久,见他们个个喊饿,便又入了城买了好些热馒头丢给了他们,他怕冒然出现在孩子们的跟前害到他们,故而待他们都睡着了才去近一些看他们。
顾无尘看到小男孩坐了起来,心中也是一紧,怕他害怕哭闹,将那些孩子都吵醒,故而想着就要跳走,然而当他转身临走前,再次看了一眼那小男孩,却发现那个小男孩正抬着头睡眼朦胧的看着他,没有一丝害怕的意思,也没有哭闹,见他回头在看他时,小男孩却是突然说话了,顾无尘也是诧异,便转过身来只听那小男孩带着稚嫩的声音道:“哥哥,是你给我们馒头的吗?”
顾无尘旋即微笑的蹲了下来点了点头低声道:“嗯,小弟弟你多大了?你不怕我吗?”
小男孩摇着小脑袋道:“我不怕,我已经六岁了,你是好人,我好像刚才梦到你了,我一睁眼真的看到你了。”说着便露出了无比得意的笑意。
顾无尘见小男孩这般机灵可爱,便摸了摸小男孩的小脑袋和蔼的道:“你爹娘呢?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小男孩听到爹娘,渐渐的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皱着小小的眉头道:“我不知道,我们好久没见到他们了,娘亲不要我们了,都不来找我们,我和妹妹好想他们。”说着那双还带着一丝睡醒的眼睛却竟是浸出了隐隐泪光。
然而小男孩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急忙用那脏兮兮且破烂的衣袖抹了抹眼泪,带着哭腔又道:“我不能哭的,娘亲说男子汉不能哭,要保护妹妹。”说着就转头看向躺在他身边正在熟睡的小姑娘又道:“我已经六岁了,我已经是男子汉了。”说着又抬头看向顾无尘道:“哥哥,这是我妹妹。”说着便指着那小姑娘。
顾无尘也随着那小男孩看向那小姑娘,小男孩见了顾无尘看了妹妹心中似乎很是高兴,便又笑嘻嘻的道:“我妹妹很乖的,她总跟着我,不会自己到处跑的,我有东西会给她吃的,她也会给我吃的。”说着又皱了皱小眉头道:“只是晚上有时候她会哭着要娘亲,可能是做梦了吧?不过我会哄她的,其实我不想哄她的,可是我也找不到娘亲。”
说着小男孩情绪又低落了,低着头,时不时抬着小手抹着眼泪。顾无尘见小男孩这般懂事,又见他如今又这般,心中也是触动,抚摸着小男孩安慰道:“会找到娘亲的,你娘亲不会不要你的,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男孩听到问自己急忙抹掉眼泪抬起头带着一丝高兴道:“我叫小非,哥哥,你能帮我找到娘亲吗?”
顾无尘点点头道:“你爹娘叫什么呢?你的家在哪里知道吗?”
小男孩思考了一会皱着眉道:“我不知道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家在哪里。”说着似乎又想起什么高兴的道:“哥哥,等爷爷,伯伯们可能知道,等他们回来了再问他们好不好?”说着那无邪的眼睛带着期盼望着顾无尘。
顾无尘点了点头道:“是他们把你们带到这里的吗?”
小男孩道:“嗯,爷爷,伯伯们带我们来这里走了很久的路,刚来时候只有几个小朋友,后来就越来越多了,他们每天都会出去给我们带吃的回来,但是没有哥哥的馒头好吃,谢谢哥哥给我们馒头,妹妹也说很好吃的”小男孩说着咂吧着嘴,笑嘻嘻的,似乎还在回味着,瞪着大眼睛对顾无尘又道:“哥哥你还有馒头吗?”
顾无尘摇头道:“现在没有了,明天再给你们带来好吗?”
小男孩高兴的点头道:“哥哥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什么会给馒头我们吃呢?”
而就在小男孩刚说完时,顾无尘隐约察觉到屋外的不远处有一群人向这边移动,便急忙轻声对小男孩道:“小非你先睡觉,对任何人不要说你见过我,你们的爷爷,伯伯们就快回了,明晚我会带好吃的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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