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华发忧梦

赵琢搀扶老者坐下后笑道:“老师莫要多虑,我也已派人去寻找王弟下落,还请老师宽心。”

老者展开眉目点头道:“如此甚好,殿下的功课也不要落下,君王之道没有捷径,上古圣贤皆是仁孝治天下,殿下切莫忘记。”

“老师之言学生铭记在心,自不负老师所望。”赵琢恭敬回应。转身唤来侍女端来茶水递与老者道:“老师辛苦,今日本是在家休养,这天气也不大好,还是学生送老师回去吧!”

老者点头道:“也好,送就不必了,你且好好学习,难说皇上会不定时来看。”

赵琢点头道:“那恭送老师,学生自当勤奋。”

老者起身缓缓行出,赵琢遣侍女搀送,老者摆手径直走出濯王府,出府门后一声轻叹,抬首远望天边风卷云涌自言摇头道:“这天终究还是要变啊,老朽无能,罢了。”

赵琢站立窗前良久,目送老者远去,心中有百般滋味,如那般:“也不知这是错是对”又如这般:“自古皇家之事,有哪般是如人意,天赐机缘又怎舍任其自然?”思来想去终究是自我安慰一番。经一番自慰后,少年似乎心神安定了不少,他自不怕老师去上报给皇上,对于老师的心思,他自然是知晓的,虽然赵琢年龄不大,但与其也相处了十来年了,老人家若是去告发,也不会贸然来到自己府上与他说那番话,故而赵琢根本没将老师的话放在心上,只于赵琢心中烦乱为何或许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月子湖,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月子湖,已入了辰时。微风吹拂着芦苇丛,吹拂着湖面,清波荡漾,苇丛沙沙。与其夜间相比亦有极大的反差美。只是此时湖面上漂着几具尸体,让这美景却添上了一层阴森之感。

而就在那诡异之地,芦苇丛中,却躺藏着一个少年,面色苍白,一身白衣遍布血迹,此时状态也不知生死。而在其则斜躺着一个少女,奇装异服,鬓边有着数根小辫,芦苇丛中的点点光线照在那睡梦中的娇俏面容上却是越显可爱。

一阵微风吹过,带着清晨的湿润,也带着丝丝血腥,少女睫眉微动,鼻子还时不时的嗅动两下,似乎闻到了什么,又似乎在一场不可思议的梦中嗅到了什么,突然少女一个激灵,浑身一颤,险些压塌身后一片芦苇,猛的睁开眼稳住了坐姿后,才睁开蒙蒙的双眼,其眼中却尽是迷惑。

扒开芦苇,阳光有些刺眼,少女揉了揉双眼,似乎才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另一处,发现在那芦丛内离其不远处确实是躺着的一个人,这时认定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起身向躺在那一动不动的人的,边走边嘀咕道:“莫不是死了吧?”说着已走了,蹬下身体慢慢将手凑近那人鼻前,手背传来微弱的气息,少女便松了一口气。见无事便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快速跑到水边,等至水边时,才发现湖面浮了好几具死尸,顿时让她感到不适,然那浮在湖面上不动的几人却隔的远,在那湖中,看的也不是很清楚。无奈之下少女也只得自我安慰了一番后,便蹬下身清洗手上的血迹,当湖水倒映出她的面容时,她不由得一声尖叫,急忙伸手去取水,一边将水向脸上盖着一边自责道:“什么时候碰到的血迹啊,我不是很小心的嘛!”

清凉的湖水击打着少女美丽的脸颊,顿时让其清醒了不少,一阵清爽让其不由的多捧了几捧湖水,水珠如碰到有弹性的胶棉一般,一颗接着一颗撞上去又连着弹滑出来,少女那白嫩的肌肤更显得吹弹可破一般,漂亮的眼眸似睁非睁,水珠儿蒙胧着双眼,也蒙胧着似水蓉女儿那般娇艳。

清洗了好一会后,少女又换到另一处饮了几口水,当要起身时,斜着脑袋却看到了躺在芦丛中的男子,少女便又捧了一捧水向那男子走去,走近便将双手凑近男子的嘴边,冰凉的水打湿着男子嘴唇,唇是紧闭的,沿着唇边少女手中不多的水却是向下滑,打湿了男子的脸颊,打湿了他的颈项,然而男子仍是平静的一动不动。

少女蹙起秀眉见那男子没有一点意识,看着自己已经漏完水的手,无奈自语道:“这咋办呢?”

叹息着其眼睛便落到那男子的脸上,不由的便仔细打量了起来,却是一个少年,看着看着不禁赞叹道:“这小哥这么清秀,是哪家公子哦?竟比我师兄还好看些,蛮顺眼的嘛,这皮肤竟比我的还好,好可惜啊,不要这样就死了啊,到底是谁要杀你啊?见你这样子,肯定不是这村庄的人了,你到底是谁呢?”少女呆呆的自问自想着,好一会又叹道:“如果师哥在就好了,我一个姑娘家难不成大白日背着他去找郎中嘛?再说我也没银子啊,早知道就该在大伯那多拿些银两了,这下好了,连吃饭都成问题了,更别说给他治病了。”说着一脸不悦的又看向地上的少年,接着她的肚子似乎在配合她刚才的话似的,咕噜了几下,竟真的使她越发饿了。

少女一声哎哟,嘴巴翘的老高,捧着肚子蹙着眉头道:“饿死了,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谁知道会跑到这个鬼地方来,现在又捡了一个不死不活的人,我也是够倒霉的了,师哥没找到,竟找到了这个人,我太难了,如果我自己走了,怎不能将他丢在这里吧?”小姑娘愁眉苦脸,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又呆坐了好半天,感觉越来越饿了,实在忍不住了,忽的便站了起来,看着波光淋漓的湖面,一扫萎靡不振的精神,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少年,便开始将芦苇叶撕下试着编成一个碗状的物件,多次后终于编好了,便高兴的拿着芦碗走到湖边去试水,这一试见只有少量的水珠在滴落,少女高兴的便将那盛满水的芦碗向少年走去,走近少年便将其扶坐了起,自己便撑住少年的后背,一只手捏其下颚,让其嘴巴微张,一只手端起芦碗慢慢将水倒入嘴里,水入其口,少年一阵咳嗽,少女急忙停下,见其好转,方再次将水缓缓倒入,这时少年似乎有了一点本能反应,水缓缓随其喉咙滑下,其形似同一条爬虫一般缓缓滑入了少年的腹内。

见此少女脸上又浮起了笑容,又饮了几次,便将其放平,少女见这般折腾少年仍是没有苏醒的迹象,便站起身对其说道:“千万别死啊,不然本姑娘就白忙了,你就在这里等着,醒了也别乱跑哦,我快饿死了,我得去找吃的,也会给你带回的,我得把你藏到里面去,要是有要杀你的人来了,就麻烦了。”说着少女环顾四周后将少年拖入芦苇深处,隐藏好后便独自爬出再找一个方向就向着苇丛外跑去。

御书房,又是两个时辰过去,赵构方接到紧急回报,当看到上面的信息时,一瞬间似乎苍老了十岁,呆呆的坐在案桌前数次确认,映入他眼帘的还是那几句:“倚月村已毁,方圆百里寻找未果,所见只有死尸与一座烧毁的村落,现已寻数十具尸身全已面目全非,无法辩认,待圣上旨意。”赵构一言不发,好半响才听到坐在边上的汪伯彦道:“皇上,二殿下福命天承,前去的大人在那些尸身上并未找到殿下的贴身物件,殿下应该是无事的,只是我们还未找到,皇上不要太过担心。”

听到此言赵构才从恍惚中惊醒过来,看了看老师,缓了缓神道:“老师传朕口谕,将那片区域全部封锁,加强搜查,将那所有尸身运进宫来,招集在册所有官员,勿必午前全部到齐。”

汪伯彦恭身接谕,退出后不过片刻临安如动风云,第一时间这段消失如风浪一般,临安城的人才知二殿下刺一事,人们深知这又是一场惊天的风波,使得临安城又茏上了一层灰色的阴霾。

是夜烛火微闪,入目昏黄,赵构独坐御书房暗自神伤,一场旧梦复燃,也不知困扰了他多少个昼夜。

“回首多少伤心事,魂梦惊忧故,觉来风雨城。十载漂泊一扁舟,家国兴亡愁白头。谁言顾?江山沉浮。独室神伤悲书愁,轻提毫,墨千重,宝鸾危中求,自古帝王事,多少春秋留!”

这是赵构又一次从梦中惊醒,独感只有自己才知道的落寞与凄凉。

[汝祖自摄谋,据我位久,至于天下寥落,是当还我位矣]。

梦中之音始终环绕赵构的耳边,使他时常恍惚不安。不是他心智不坚,亦非他忌惮自身安危,皆因国之气运系于他一身,民之兴旺皆于他一念,而该如何策断他却举目无依。

添下最后一笔,他轻揉双额,便托手于脸侧,丝发下垂,无意识斜眼呆愣,神魂天游,无方无界,尽是一片朦胧。

而时夜深不知几许?赵构起身走至窗前,纱窗外灯火阑珊,星月映辉,推开窗,幽风拂面,赵构顿时神情为之一松。

仰望幽深夜空,思绪飘惚,一声低叹,似乎穿越时空。

那是一场久乱临安后的宫变,无辜孩儿却因此而逝,其痛其忧常叹不绝,而后那场恶梦便时时绕之不去,“恨”或许是他长期以来唯一的念头!无奈不得才有了后来的收子一事,也便应了那梦中之言。也正是:“后嗣无继病堪忧,异域更迫此为由。”

念及皇子,不得不说说赵构当年之事,那一年赵构迫于无奈应梦中之念挑选了两名太祖后嗣,当年那两个孩子也就五六岁,一个温厚本分,一个机灵好动。温厚的就是二殿下赵瑗,机灵的就是大殿下赵琢,自入宫后就请了一个国中鸿儒做老师培养,只因那赵瑗与赵缓年幼时一般,便对他多了一份心,而那赵琢却是太后所喜的,因怕得罪自己的母亲,故而时间一长便将二子都留了下来。再后来,赵构仍没有子嗣,赵构便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赵瑗身上,而那赵缓也是不负他所望,终是一个仁孝的孩子,也是一个好学的孩子,然久而久之,赵构的行为在朝中引起了不小的反响,特别是那太后,鉴于孝心之故心中虽有不意但也只能收敛了,自后赵构便将那二子一般看待。

只是未曾料到,这一次却弄出这等事来,让赵构又如何不怒,许久后赵构才转身于案前,写了一份议昭才吹灯入寝。

次日清晨,宣德殿上赵构脸带倦意观视众臣,见众大臣无一人说话,只得无奈道:“众爱卿今日可有本奏?”。

赵构开口后殿中仍是无一人说话,这时的赵构是何等恼怒,可又想到往昔之事,心中不免又顾虑了几分,正当他又要开口时只听殿外有传报声只喊道:“濯王求见。”

赵构眉头微皱,抬眼向外望去,只见一名宦官正待殿外候旨,便强压下火气道:“让他进来吧!”

只听那宦官一声“诺。”随之便见一少年紫衣玉冠,稳步踏上殿来,其年龄莫过十四、五岁,面略丰俊稍带稚气瞳炯有神,行步间德体有礼,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大皇子赵琢。

待赵琢行至殿前,先是跪俯行了君臣之礼,而后便行了父子之礼,礼毕后便四顾了众位大臣才对赵构恭敬的道:“父皇,臣儿有事相求。”

赵构冷睛一瞪道:“琢儿有何事?不在府里好好念书,来宫中做什么?”

赵琢闻之便向前再走了几步再抬起头望向赵构,也就这一望,赵琢心头却是一颤,竟是呆愣着说不出话来。

“琢儿有事且说”听到父皇问话,赵琢方缓过神来。随却恭身道:“父皇,儿臣得知王弟遇难,甚是慌恐,想请父皇允许儿臣前去寻找王弟。”

赵构一听,心中又乐又恼,无奈摇头道:“莫要胡闹,这又岂是玩的。”

赵琢见其父不允,便急道:“父皇,臣儿念兄心切,这般坐等宫中,实在于心不安。”

赵构心中气乐了,难得一笑道:“琢儿,回府去吧!你弟弟不会有事的,你就在府中等着,回来了就告诉你可好?”

赵琢无奈,迟疑片许后只得拜谢道:“谢父皇,儿臣告退。”

待赵琢退出后,众大臣都面面相觑,就连赵构也感到莫名其妙,平日里这位并非是这般形景,今日的形为却让人匪夷所思,也不知那小子是不是真的吣念他的兄弟,赵构心中虽有疑,但此时在朝上也无心他顾,只看向众大臣,见有部份人也如他一般,心中便也有了计较,于是便生出一计来。

赵琢退出宣德殿,紧张的情绪终于松开,长长舒了一口气便径直出了宫,边走边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他竟然有些慌恐,也不过只有数日不见,父皇两鬓就已花白,竟像是一夜间老了十多岁一般,赵琢越想越觉得可怕,心道:“这次王弟的事对父王竟有这么大的刺激,看来那些大臣的话都是真的了,看来王弟不除我是没有机会了。”想着便带着一脸阴郁不悦的离开了皇宫。

宣德殿中赵构见众臣对皇子有所看法,便以此事做个导引,于是有不少大臣夸赞濯王殿下有着一颗难得的情义之心,于是赵构便由此说起了赵瑗,而众大臣也正是因赵瑗之事而不敢在朝上出声,只因赵瑗两日还未寻到,说什么也是他们做臣子的失职,见皇上还是提及了,众人也不得不如实相说,这一说便是一发不可收拾,毕竟那赵瑗也确实是个好孩子,赵构听到众大臣的好言,自然也平了不少怒气,但两日了仍无半点赵瑗的消息,到后众人也情绪低落,赵构也是心有烦恼,自便也就散了朝。

众大臣退出宣德殿后,便引起了一阵嘈杂,不是因别的,只因被皇上一夜间白了头而惊吓到了 ,所以他们才不敢在殿上发声,这种景象也实在令他们做臣子的感到惭愧。

大臣们的行为回到书房的赵构却是不知,若是他知道,或许还会有一丝欣慰。

赵构在书房中没呆多久,汪伯彦便匆匆的赶了过来,一入书房便道:“皇上,张统领醒了,皇上是否要见?”

赵构何等焦急,很快便传了那统领来,之后便得知前日夜里之事,原来赵缓等人本是在倚月村休息,他们去也接应到了,本想着休息一个时辰要连夜赶回宫,只是没想到在他们快要上路时,就遇到了不明人刺杀……当时他们认为应该是一群山贼,可一经交手才发觉他们绝对是一批训练有素的顶尖高手,经过一番打斗后将他们引开那村庄,后来发现整个村落都着火了,才查觉那一群人的目的是二殿下,最后他们将赵瑗藏了起来,便将那群人引开了,不想那群人实在太多,最后也只他一个人摆脱那群人围攻回到那村庄想将殿下带走,可那些人追得紧,他也不敢去了,只得一路逃回临安,之后也就他们知道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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