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仗义救婴

古人云:“大悲无泪”悲伤的情绪达到无法名状的麻木程度,任何的表现都是苍白的。

秦虚穿过一层又一层的黑暗,跑出了蜿蜒的山道,回首那座巍峨连绵的山脉,依然能在黑暗中看到它模糊的轮廓,就像在脑海中隐隐若若浮现的过往,心中悲苦,泪早已流干,转过头一路沉默。

师傅信中的言语不断在他脑海中翻腾,他竭力想控制不去想,但他又如何能抗住这种突如其来的冲击呢?

精神萎靡却又很亢奋,或许世间诸般人事皆是如此吧!明知不可为,却又难抛九霄。昨日之事不可阻,今日之事多烦忧。

纵马勒戈壁,悬崖难回首。师傅有言,似早知祖父有难,故而独自去走最后该走的路,却不知他究竟去了何处?如今想寻他可算渺渺茫茫无觅途,摇摇晃晃风雨行舟。

恍恍惚惚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行到了何处,一路纵马颠簸,至黎明时分终于路经一处小镇,夜色朦胧看不分明,秦虚轻提马疆,马蹄放缓,走近路口门楼,见上书有三字‘渝贤镇’。

秦虚瞥一眼便穿过了门楼,十多尺宽的主道与镇外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有少许的青石板嵌入地面,倒算平整。马蹄轻踏声在此时此处略显清晰,放眼几处灯火微明,微光映射在土木结构的房舍上,显得分外的陈旧斑驳,几处早起的人家独自忙碌着,只有那低矮的茅舍中有鸡犬不安的噪动声。

秦虚依旧默然的前行着,这是一座樊山下的小镇,在黑暗中他不知方位,当看到熟悉的镇名时才知这一路他跑了多远,前些年会偶尔带着虎子兄妹来这里玩,也就十几公里距离。

星月隐苍穹,夜枭悲世忧。借着灰蓝色天光,目不过数丈,偶尔一声夜枭的悲鸣声从屋旁的老槐树上传来,让这荒僻的小镇更显得老旧阴森。

秦虚缓缓的寻着记忆寻找镇上那一家最大的客栈想歇歇脚,前段时间的疲劳和昨日的突变让他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为了更好的赶路,他必须得休息,这也是为什么他能从小就能独立完成所能完成的事,与自控力有莫大的关系。

那家客栈是他与虎子兄妹来此必去的一家,好酒好菜好招待,是虎子兄妹这等山里娃所羡慕的。

秦虚因在临安呆过,又是秦府小少爷,自然是见多的,带他们兄妹来此自然也得吃住最好的。

秦虚边走边回忆过往,内心泛起丝丝暖意,心中的煞气似也减少了几分。

正当他想着如果昨日师傅与他说的不是那些事,如果他的仇人与师傅无关,是不是一切都还如以往时,在这夜色的朦胧中,在那屋檐的拐角处,忽的冲出一个人来。

只见那人慌乱的就向他冲来,猝不及防之下,他胯下的黑马受惊,一声嘶鸣抬起前蹄就要向来人踩去。

秦虚眼疾手快,瞬间回神,提起马疆就向一边带去,马蹄落下时险险的从那人身侧划过,那人惊慌失措,急稳前冲的身势脚下失衡便惊坐在地,秦虚心中大是不悦眉头微皱定眼细瞧,模糊中那坐倒在地是一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

书生慌张抬头也看着他,见马上之人无动作,紧了紧抱在怀中一个事物,立即又站了起来,匆匆的向秦虚恭了恭身撒腿就向镇外方向跑去。

秦虚转头望着仓惶的背景,心中疑惑,方才见他怀中分明抱着的是一个襁褓,一个书生在黎明之分抱着一个婴儿如此匆荒,莫不是与家中媳妇吵架?他微微摇头也就作他想继续走自己的路。

然而当他没走多远,前方朦胧中又冲出四五人来,跑近才清楚的看到都是仆人打扮壮汉,那四五人脚力十足,绕过前方一人一马快速向前奔去,竟也不发出太大声响。

秦虚见此疑惑越发重了,经他多年江湖经历此事并不像家庭矛盾。第一,天还未亮,谁家少爷会这个时候抱着婴儿逃路?与自家娘子有矛盾自然在家解决。第二,那些仆人模样的人如果追的是自家少爷,怎的又这般静巧巧的,不是应该大喊叫嚷吗?第三,那书生怀中的婴儿怎的受了那么大的震动竟也没有哭闹?第四,那些仆人竟是避着他走,如何就不打听一下寻个帮助?这天色这时间这道上几乎无人,他们竟是心有成竹的可以追上前面的人,如果那人随便穿进一个暗处他们也难寻。

秦虚越想越是蹊跷,按他以往的作风,定然要管上一管,然而此时他却无心插手这闲事,只想好好睡一觉,待精神养好得快些赶路。

时间不多久,他终是看到了那家熟悉的客栈,三层阁楼的结构座立在低矮的房屋之中特别显眼,底层昏暗的光依旧亮着,他清楚那是大堂中的烛光,想必是有伙计在守夜。

正当他缓缓的向客栈走去,也就四五十步的距离,就听到身后有嘈杂的叫嚷声,他寻声转头,在朦胧的夜色中,只见远远的有一伙人推拽着一个人向这边走来。

“嚷什么?好大的胆子,你一个书生,不好好念书,跑到这里生事,谁许你来的?”一个汉子怒斥道。

另外几人继续将那人推搡着,骂骂咧咧,秦虚牵着马皱着眉停下了脚步,待那些人走近,果然是刚才从他身边跑过的那些人。

借着微光只见那书生模样的人被束住了双手,嘴巴也被粗布塞着,口中不住的有混杂的声音发出,就是听不清完整话来。

然而他眼睛却不时看着一个壮汉手中的襁褓,时不时向那壮汉吱吱唔唔。

“你这斯是怎的?这娃娃又不是你的孩儿,他的生死又与你何干?这一来你少得了皮肉之苦?我家老爷定不会放过你,待你受刑见你这等孱弱的样,保不定性命就交待了,何苦来呢?”那壮汉怒极反斥道。

秦虚静静的看着他们从身边走过,听着心中便有了明目,果然如他所想,其中另有隐情。

不知是什么原因,那数人也走过去了一段,突然那书生尽着全力挣脱束缚,撞开怀有襁褓那壮汉,趁他不注意一把就将那襁褓夺了过来,另数人及时想抓住他,却迟了一步,抓住的衣带却滑脱了。

书生哪管后人叫嚷,转过方向就朝着秦虚那边跑去,边跑边似乎在喊什么,发现自己嘴里有东西,猛的将那粗布扯了下来,来不及大口呼吸,便扯着嗓子喊道:“少侠救命”脚下依然不停,在快近秦虚身前时,踉跄的步伐差点摔倒,秦虚急忙上前将其扶稳,身后的数人很快便追了上来,那书生急忙躲到秦虚身后,大口喘着气,依然慌乱的口中不停的求助“少侠救命,”眼睛却是看着襁褓中的婴儿,颤抖的手轻轻拍打着婴儿的小脸。

秦虚看着他,心中着实不忍,又见那婴孩小脸苍白,紧闭的双眼似乎没有了活气,再想想刚才那壮汉的言语,心中无名火突起,回过头对着那已经停下来的数人冷冷看着。

几位壮汉追到近前,见书生躲到一个少年的身后便停了下来,上下打量,似乎刚才见过,见他衣着华丽,又带有佩剑,还牵着一匹健硕的宝马,想必这是一位贵公子,却又从未见过,看这天色,又独自一人来到这偏僻的小镇,莫不是负气离家娇惯的公子哥?正准备上前喝开,正巧这时领前的一人双眼正对上了一双冷冰冰的目光,浑身不由的一颤,下意识停下了脚步,后面的人也随之停了下来。

秦虚见他们停了下来冷冰冰丢下一句话“再靠近一步,死。”转身牵着马就向客栈走去,书生颤着身体跟在身边,也不敢出声。

丢下身边的数人愣愣的站着,一时也吓住了,待前面二人走了数步才回过神,一人羞恼道:“小子好大口气,得罪了我们事小,这事你最好莫管。”口中虽说着,但也不敢上前一步。

秦虚不闻,继续走着,那书生却是频频回头。

那数人见那少年不理会,其中一个年龄偏大的壮汉似是那些人的领班,心中焦急,又见自己被那少年吓到,恼羞成怒,见二人走远,情急之下便跟了上去,边走边急道:“别不识好歹,我家老爷是你得罪不起的,赶紧留下那人……”

话还未说完,秦虚转身也不见他拔剑,只见一道寒光就向那人飞去,壮汉猝不及防抬手一挡,随之就一声惨叫,摔倒在地,半载手肩应声而落,鲜血势如喷泉。

后面的数人见此惊慌倒退,倒在地上的壮汉惨叫声在夜色中毛骨悚然。

秦虚没有说话,收起剑继续前行,没走几步,客栈的门却开了,随后探出一个脑袋向惨叫声方向张望,见有二人向他们走近,便笑呵呵走出门迎道:“两位客官要住店?”

秦虚走近门前见是上次来见到的那位小二哥,便丢出一锭银子淡淡的道:“两间客房,把它喂好。”随手将缰绳递了过去。

小二哥笑呵呵接过绳索道:“好的客官里面请。”又向里面喊道:“小凳子”还未喊完,就从里面跑出一个小伙计来。

小二哥对其道:“将马牵到马棚去,喂上等好料,喂好了。”

小伙计点头急忙接过缰绳,转身牵着马向后院走去。

秦虚丢过银子便进了门,书生在门口站了片刻犹豫了一会也随了进去,随后小二哥也跟着进了门,随手关上门后,笑呵呵道:“两位客官随我来”引着他们上了二楼,边走边道:“这天色还未亮。两位客官可要些点心,饭菜是没有了。”

秦虚淡淡的道:“不用,刚才你可听到外面的声音?”

小二哥一时愣,但很快笑呵呵道:“小的刚从梦中惊醒,常有的,习惯了。”

秦虚眉头一皱,看着小二哥心中很是诧异,心道:“常有的,怎么我之前从未听说过?”看着小二哥笑呵呵的样子,似乎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不似故作狂语,于是又道:“外面的人是我伤的,你去处理一下,可能很快这里就有麻烦,你们可是担得住?”

小二哥笑道:“小事,你们只管休息,没有我们这摆不平的事。”

秦虚点点头,自己也有所知晓,这里的主家似乎有些来头,早就听说过的,不然他也不愿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找麻烦,事情一闹起来,他那能休息的好。

说着三人便走到了两间空房前,小二哥笑呵呵道:“两位客官到了,你们先休息,等到饭点的时候小的叫二位。”

秦虚正要进房,转头道:“我就不用了,给这位小哥送来就行。”说完就往里走,正要关门,一直站在门外不言语的书生这时说话了。

书生这时也缓了过来,心态也有所平息,他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只听到一阵噪杂声随后也就静了,在松一口气的同时也多了一份担忧。

“多谢少侠相救,允文没齿难忘,”书生恭恭敬敬的拜谢道。

秦虚正要关门的手停了下来,抬起头看了一眼书生淡淡道:“先去休息吧!今晚的事不会连累到你。”

书生急忙道:“少侠误会,允文并非害怕连累自身,再说今晚之事也因我而起,是我连累了少侠。”

秦虚不以为意道:“无妨,你也是因他才会不顾自身安危,我也只是偶然遇上,你无须挂在心上,她现在怎么样了?”说着看向书生怀中的婴孩。

书生摇头愁眉道:“不知他是否还能存活?我是从土中将他刨出来的,本想找郎中救他性命,不想被那几人发现,竟是追我不放。”说着一声叹息,脸上尽是苦涩。

秦虚心中诧异眉头微皱这时才认真打量着眼前书生,一身灰色的长袍有些褴褛,眉目堂堂,可能是因为刨土与刚才那几人拉扯的缘故,脸上有几处污垢,发丝很是凌乱。然而这并不影响他一脸悲闵的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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