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虚随后再次跪倒在灵位前叩了三叩,一叩救命之恩,二叩养育之恩,三叩未尽所能之愧。之后三人便又烧了些冥钱,说了一些闲话王老夫人乏的不行便回屋休息,张夫人仍留灵堂陪儿子守了一下午灵,其间从张夫人口中得知,三月之灵,还剩半月就得出灵,母亲还是希望两位哥哥能回来送爷爷一程,只是不敢与父亲提及,恐怕犯了朝庭忌讳。”
秦虚将母亲这话记在心中,他可不管朝堂规矩,待父亲回来自要与说说此事,也能安了母亲之心。
旁晚时分,有下人来报,有位虞姓书生前来吊念,是否允其进府,张夫人自不知此人来历,秦虚一听顿了片息才想起这位可能是愈闲镇的那位,急忙让下人传其进府,随后便与母亲说了那天之事。
那书生正是虞允攵,当时他匆忙跟随秦虚到秦府门前,但他到时,秦虚已进了府,门前也没个人,都随秦虚进去了,等了的好一会也没敢敲门,待情绪渐渐平息,才自觉太冒失,于是就回了一趟家,放置好自己简易的行当又回城中转了几圈,才买了一些有些体面的丧礼,待再度来到秦府门前,门前已有两人在那说话,听了半响,都说的是小少爷回来的事,这时虞允文才胀的胆上去询问,因那门前二人见他是个穷酸书生,始终不信他与小少爷有交际,虞允文与他们磨了半天功夫,他们才半信半疑的去报信。
虞允文进入秦府,看到府内的景象,也是大为惊嘘,虽满院飘白,但其大气奢华,是他在别处难见的,下人将其带至灵堂,他一眼便看到那少年,心中有欢喜,但知该处并非肆意之所,哪怕没有同等哀思,也得装出一个哀悼的样子来,故而见了他母子二人,施了礼数便上灵前拜了几拜,续了文香,抓了些纸颗子烧了,说了些哀悼之言方作罢,张夫人见这年轻人实诚,心中也放下心来。
秦虚心下却是汗颜,这书呆子怎的追到这里来,不是说要回家来年再来吗?心中疑惑于是二人便坐下聊了好一会,秦虚才知这书呆子的打算,直到天色渐暗,虞允文才拜谢告辞,临行前特意将那五十锭金还予秦虚,秦虚哭笑不得再三推脱,始终还是扭不那书生的直扭性子,也只得收了。虞允文离开秦府,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了,一路轻松出了城,其愉悦之心是他好些年不曾有过的。
送走虞书生时已至晚间,张夫人累乏不便久呆,唤了几名后辈吩咐其接好香火,莫断了焚纸,让秦虚回屋言道:“数月劳累,别太苦了自己,你爷爷也定不愿见你这样。”
然而秦虚自许心中愧疚,未报厚恩,最后这一程自当尽心,虽人去不得知,但魂灵不灭亦有感,也可安自心,终是不愿离去,张夫人无奈见他一片孝心,心中自是喜欢的,但又担心他的身体熬不住,免不得嘱咐一番,秦虚自是应了母亲之言。张夫人走后过不多久,一丫鬟抱来一小女娃,秦虚见了心中高兴,抱过小女娃见她眼中似有泪,只怔怔的看着他,秦虚微笑轻语问道:“小雅怎么了?不认得哥哥了?”小女娃听到秦虚的声音,又抽泣起来,秦虚轻轻拍打着小女娃背心,细语道:“小雅不哭,是饿了吗?”说着轻轻的摸拭着满是泪水的小脸。
小女娃抽泣了一会奶声奶气抽咽道:“小雅做了个好怕的梦。”
秦虚笑着轻声问道:“那小雅做了什么梦呢?竟把小雅都吓哭了。”
小女娃抽泣道:“开始我看到娘亲了,后来又看到好多血,我吓哭了,再后来就看到哥哥了,哥哥满身都是血,我不知道怎么办。”说着拥在秦虚的怀里又哭了起来。
秦虚安慰道:“哥哥没事的,小稚不怕。”摸着那小脑袋不停安慰着。
旁边十多岁的小丫鬟带着愧意轻声道:“少爷,小妹子刚从睡梦中惊醒,哭的好厉害,我告诉他你回来了,她才好些,我就把带来了,扰了少爷,是奴婢不该。”
秦虚摇摇头轻声道:“不妨事,麻烦你一直照顾她,小芯,以后在我跟前别自称奴婢了,你知道我不喜欢这样。”
那小丫鬟感激歉身道:“是少爷,小芯知道了。”
秦虚哄了半个钟才渐渐将小女娃哄睡着,小丫鬟便又把她抱回了屋,秦虚才松了一口气。
时至亥时,秦熺才从宫中回府,得知小儿子回家,也是高兴,父子相谈至子时,当秦虚问到两位哥哥的情况时,秦熺沉默了半响,始终还是摇摇道:“皇上也不是不知我们家情况,但他始终没有表态,我曾向娘娘提过一次,也没有回信,我也不知皇上是何意,你俩个哥哥也一直没传书回来,也不知他们是否已到达西夏。”在言语中秦熺也是心神不宁,秦虚见父亲容颜憔悴,心中似乎藏着许多事不愿吐露,秦虚只道他因祖父之丧,心中哀伤所致,又因朝中繁忙,以致他这般疲惫,就没再追问下去,刚到子时秦虚便让父亲去休息,自己仍与几名小斯同守。
次日秦虚才迷糊的睡了两个时辰,一直噩梦连连,不是师傅受难,苦不堪言,就是梦到祖父与他说话,但醒后一句都不记得。还梦到岳银瓶哭着跳崖跳水,着实让他惊吓不轻。最后一次恍恍惚惚的睡着,却又梦到两位哥哥在途中遇难,一度让他惊醒,之后就索性不睡了,来到灵堂与奶奶、母亲一同守灵。
如此度了三日,这一天又来了两位旧识,正是燕姓兄妹二人,数月不见,那兄妹二人仍留住在降云轩,当日秦相国出殡,他们也来过,两兄妹对于秦府也算是熟客了,特别是那妹妹燕婉儿常常来秦府看望小女娃雅儿小妹子,这一次来秦府并非知道秦虚回来,也只是按常理来看看秦府一家人,顺便来拜拜已故的秦相,不为别的,只为秦府这一家对他们外乡来的兄妹二人还算不错,再有那小女娃也是他们曾经照料过的可爱小妹子,常常来看她,小女娃也是欢喜的。这次二人来到秦府,见秦虚回来,双方都是惊喜的,细诉别后经历,兄妹俩都是唏嘘不已,特别那姑娘燕婉儿更是担心之情露于言表,张夫人在一边都能看出其意味,心道:“这姑娘想必对我家虚儿有意思,不知那小子怎么想?”
秦虚感谢那哥哥颜明之余,更是将一路的惊险说的绘声绘色,口齿流俐不输说书先生,但听到燕婉儿一笑,他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实像个情犊初开害羞青涩少年,张夫人见此心中便有了计较,心想找个合适的时间定要跟这小子谈谈。
如此秦虚在灵堂内守至出灵之日,秦府闭门锁院倒也清静无事,然在他不知道临安城内以及宫内却是掀起了一场暗波,也只有其父略有耳闻,因不知信息出处,也不敢多言,只待其局式走向,以免让秦误入万劫之地。在这半月期间也只偶尔天黑之后来些交好的世家前来悼念,秦家也不在意这些人的行为,皆以礼待之。
这一日,秦府请来了二十多位道士,为秦木云办了最后一场水陆道场,送其灵至城外十八公里外的牛首山,相随只有秦虚父子二人与一些家丁,皇家这一天并没有派人来,上一辈的王亲家曾经在开封时是一大世家旺族,但经战火南迁后也没落了下去,不过这一次也都来了一位后辈,张亲家路途遥远且家丁不旺,故而无人前来,张夫人看着各娘家都有人来,不勉想起远在家乡的老父亲更加伤感起来。楚亲家也在临安城,正是当朝旺族,这次除了楚涵嫣回家,其父楚尚书楚楷瑞带着儿子楚锋也来了,楚楷瑞本不想参与,只让楚锋一人,然看着秦熺同朝的份上,再考虑到女儿在秦家的地位,再三考虑,也顾不得许多非议,与皇上同秦熺请了一天假,也带着沉重的心情送完了太师最后一程。
众人送至城外,男丁相随至牛首山,女眷就在城口泪目相送,其间哀乐阵阵,凄风束束,秦虚替大哥与父亲当前领路,随道家先生三步一呼,百步一呜,引灵归安,护入极乐。
行至牛首山,已近卯时,烈日西山半,禽兽渐归林,众亲跪于冢前,焚完逝者生前物,诉尽平生未了情,便渐渐返道回城,然秦虚却不听父亲劝解 ,独留一人于冢前,望着眼前的无字碑,心神恍惚,不知为何祖父要留下这等遗言,史历有载,周时有一女帝,自许功过难言,故而为自己立留无字之碑,功过只待后人评说。心道莫非祖父也是如此?此生所做之事也如同那女帝一般,当朝难平其变?可为何世人又如此恨他?岳少保之死到底是否因他?看着新冢,再想相问也是枉然,当初为何要救自己,而不救爹娘,对于爹娘的过去,他又知道多少?默默的自语着,泪依旧在流着,他知道如今的一切都晚了,似乎有恨,有怨,亦有怜惜?新月初上,乱鸦高鸣,寂寂哀哀,衰衰泣泣,始终在这压抑的夜色中,找不到排解的出处。
言其终总归是他不懂其中根由,位于太师之职,所受其中无奈,岂是旁人所能理解,哪怕他作为他的孙子,也是难解其中之苦,更何况他是外人。
不知是实在疲惫,还是祖父的后事已经了结,在这牛首山,在祖父的墓冢前,秦虚独自饮完最后一口苦酒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依旧梦影连连,很多已知的未知的如流光一般若隐若现。
夜很黑,没有风,月很淡,层云斑斑,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他一个激灵,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有人在唤他,或许是在唤他,猛的睁开眼,他不确定靠在石碑上迷惑的放眼向四周瞧去,一片漆黑,周围依旧安静,确定了没有异常,他又闭上了,没一会他又听到声音,这次听的很清楚,“秦公子好闲心,可还记得你的约定?”
秦虚又一个激灵,酒似乎醒了一半,本能的弹跳而起去拔手中剑,动手时才发现剑并没有带在身边,强制稳住心神喝道:“谁?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出来?”说话间凝神向四周扫去。就在他话音刚落,只见一道身影忽地如鬼魅一般就出现在他的身前十步开外处。
秦虚眉头紧皱,暗暗调息,迅速移动身位,严谨以待,以防突袭,也便自己逃跑,此时虽精神有些疲乏,但身体无恙,真气充盈,手中无剑,若斗不过对方,逃脱自信还是可以的,虽然那人的身法看起来挺历害,但自信对自己全力施展的虚空步法还是略逊一筹。
“秦少,不,应该是古少,闻名不如见面,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感知力,在下关注你很久了,真不愧是长公主与古大哥的儿子,你父亲当年像你这般大都不如你,古少,你如今在别人家当儿子,怎么不像他们都为朝庭效力呢?”中年男人的声音,中气十足,语气中带有赞赏与讥讽。
秦虚一听心中何种震荡,没在意他的赞赏,也没在乎那不削的讽刺,脑中回荡的是“关注你很久了,长公主与古大哥的儿子。”
心想:“这人又是谁?怎么来了一个知道我身世的人,约定?约定什么?难道跟襄阳那伙人是一起的?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半响站立在冢前望着那黑影竟一句话都说不出。
那人又是冷冷一笑,看了一眼那墓冢道:“秦太师虽救了你,但他还没资格让你这样为他伤心难过,小少爷,不要忘了,你是公主儿子,太师当年对于你们古家可没少针对,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救你,但我知道其中定有阴谋,只是未料到他竟莫名其妙的中了毒,竟是罕见的北方奇毒,下毒的人好歹毒的心,为这事我不得不一直跟着你,这次你让我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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