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虚被这些话完全震懵了,就像一把刀劈断他的剑再继续斩在他的身上一样,不可置信,挫败感,屈辱,迷茫,惊恐,瞬间充满他的脑袋,本来极度警惕防备紧张的精神一下就崩溃了,赤红着眼,身体在微微的颤抖着。
“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事?”
隐在黑暗中的人自嘲一笑道:“我是谁?嘿嘿,是啊,我是谁?我是一个见不得光的人,准确的说,我是一个被世人认为早在十多年就已经死掉的人,少爷,还记得你小时候常常逗你玩的狐狸叔叔吗?”
秦虚没有言语,但他心中掀起又岂是惊骇,嘴唇在不停哆嗦着,隐若挤出狐叔叔几个字,在他的记忆中除了爹娘,最让他深刻的就是那位叔叔,经常带他玩,在父亲那受了委屈就去找那位叔叔,叔叔总会让他高兴,教他识字,习武给他看,虽然他那时太小都看不懂,也学不会,但他喜欢这位呵护他逗他开心的善良的叔叔,这么多年来,他也一直想着那位叔叔,古族当时一族覆灭,他根本不知道那位是死是活,故而只是四处,但谁又知道古族的一个无名的小人物呢?
秦虚情难自禁,终于眼泪止不住的溢出了眼眶,在这寂静的黑暗中,他的听的分明,眼前的这人声音虽然很低沉也有些沙哑,但在他记忆中狐叔叔的声音他还是记得很清晰,这个人语气变了,也苍桑了,他他不会听错,这就是狐叔叔的声音。
缓缓秦虚一步步向前走着,脚上似乎灌了铅,颤抖着身体,眼泪一滴滴滚落,口中依旧喃喃自语道:“狐叔叔,狐叔叔。”
那人没有动,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身体似乎也在颤抖着。
突然秦虚加快脚步,冲到那人身前用模糊的视线看着那人,那人依旧没动,秦虚的嘴唇抖了几抖,似乎是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抬起袖子抹了一下湿润的眼睛。在夜色中能看到那人面部戴了半边面具,另一边还是看的很清楚,在记忆中那位还有些稚嫩的脸是没有看到,只看到满是苍伤留着胡喳的还有几道伤疤少了几分血色的脸,但他从他眼中从他的神韵中,很确定眼前这位是他的狐叔叔。
秦虚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哭着抽泣道:“叔,狐叔,是你吗?小轩找你找的好苦,你说你关注我很久,为什么不出来见我?这些年你去了哪里?我爹娘呢?”
中年男人没有说话,他这时出来见秦虚是因为对他很生气,气他堕落,气他忘了父母,甘愿为他人的孙子,也不愿为父母的儿子为他们复仇,当年寻到他时确实很激动,曾一度想与他相认,但又想到在丞相府想去相识恐怕也不是易事,自己也没个好出处,相认了又能怎么样,再说秦家为什么要抚养他?他很清楚秦太师对长公主始终抱着中立的态度,若是当年秦太师愿意帮助长公主,古家也不会沦到家破人亡,长公主当年那般求他,他都没说话,为什么后来又要救她的孩子?当年他也年轻,对朝中的事也不了解,故而也没敢贸然出现在人前,一心想着只要少爷安全,以后再想办法报仇,一直关注着少爷的成长,后来秦虚被送到鄂州樊山,他也跟了去,一直在暗中保护他,然而他知道这少年这多年来的一切,而秦虚却不知他的存在,今日这一见,他的心本是冷的,也没想到这少年竟是这般激动,一时间他这多年在暗地里活动,不见光的做一些针对朝廷的事,他那颗早已冰冷的这时却被触动了,是啊,眼前这少年这是一个孩子,他当年虽小,但却他还记得自己是谁?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样子已面目全非,他一眼就能认出自己,怎么可能忘记他的父母,中年男人强抑住已湿润的眼睛,缓缓的抬起手摸着少年的脑袋道:“孩子啊,对不起,是叔错了。”
秦虚掉着泪,实像是一个受了很大委屈的小孩,听到中年男人的声音后的一瞬,多年来假装的坚强终于崩塌了。
曾几何时,那小小的身子要承受多少孤独和压力,别人有父母爱,有亲人疼,而他呢?虽然也有父母,也有兄弟,但终究是隔了一层,尽管他们也是很爱他,然而可恨的是被带到秦府时他没有失忆,而大家都认为他失忆了,都不知道那是他假装的,假装让自己失忆,假装软弱能得到多一些同情,假装重新开始,将复仇的种子深埋,磨砺自己,待有朝一日可以血耻,命运也给了他机会,跟着师傅一日强似一日,渐渐的长大,终于等到可以独走江湖无惧的时候,可当他离真相越来越近时,他越觉得无力,但他依然不放弃,可接下来命运的残酷依然没有放过他,他得知了一直敬仰的师傅竟然也是那场阴谋中的人之一,更让他崩溃的是他活着的意义似乎已经早就被人预谋好了,他不能接受,那怕目的是一样的,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今晚终于遇到了一个亲人,这个人才能真正的让他放开,让他有依靠,不管这个人现在是什么人,对他有没有危害,他都不在乎,哭诉着抓着那人衣袖,跪倒在他的身前,像小时候一样拥在他的怀里来安慰自己受伤的小小心灵。
中年男人终于也忍不住,蹬下身子一声轻叹抱住哭的像个孩子的秦虚,让他在自己的怀里尽情的哭一场,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当年,那个又懂事又可爱小孩哭着偎依在他的怀里,让他不得不怜爱。
然而此时,他心里已不是当年那般轻松,愧疚和沉痛感压抑着他,让他不得不时刻提醒自己,他的责任有多重,曾经对这孩子有多么的疏离和狠心,此时他就有多自责。
良久良久,秦虚渐渐的释放完内心的压抑,缓缓抬起头,抹掉眼泪对着眼前叔哽咽道:“叔,对不起,小轩让你失望了。”
中年男人将他扶起来摇摇头道:“小轩,是叔对不起你,不该让你一个人承受那么多,叔应该早些出现的。”
中年男人姓胡名雷,曾是一个从北方逃难流落到鄂州的小孩,当年古清正还是一个少年时遇到他将他带回古家时他还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古家人对他特别好,自后他就以古家为家,北方战乱频繁,他的家人早已在战乱中牺牲,流亡了不知多久才遇到古清正,小胡雷也是特别的懂事,古家人也特别喜爱,常常跟在古清正身后识他为大哥,古清正也不嫌弃,因他在古家是独子,有一个这样的小兄弟他也很高兴。一恍胡雷在古家就呆了十多年,与古家人已经不分彼此了,直到古正清考中状元做了驸马,再后来有二位小公子,胡雷认为这样美好岁月将会永远存在。
然而厄难总是来的猝不及防,他经历过那夜最惨烈最绝望的时刻,那是他第二次亲眼目睹亲人离去,都是家破人亡,第一次他还小,只能被父母带着逃离家乡,最后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在路上,那时他没有哭,因为他饿,父母将最后的食物留给他,但他依然吃不饱,饿的慌了就胡乱抓些草、树叶吃,用了几天时间小胡雷才将父母入土,他的父亲最后留给他的话,是让他活下去,往南边跑,他也不知道要到南边什么地方,就按照父亲的话一直向南边跑,在野外就吃草,吃树叶,吃小虫子,到了集镇就沿街乞讨,走了不知道多久路,直到来到鄂州遇到了古清正,从此他的命运就改变了,一度认为他父亲说的对,往南边走就能活下去。一度认为他会永远这样幸福的活下去,他会用生命护卫这位大哥和他的家人。
终究是命运难料,那天晚上他疯狂了,自进古家便与古清正一同习武,其武艺虽比不得自小就习武的古清正,但其顽强不屈的意志,坚实的体魄使他的武艺在当时也挤入了一流水准,只是没有正宗的心法做辅助很难达到顶峰。
古清正也没有心法辅助,但他从小基本打的实,直到成为状元的前一年堪堪突破化境,位列江湖上少有的几位超化境年轻的后起之秀,赵构也是因为这样才将妹妹嫁给他。
虽然他们都有一身武艺,但终是抵不过源源不断的官兵,而且其中还有四五位化境巅峰将领,其中就有秦虚的师傅孔周。
那晚古清正、胡雷被几名将领打散,古府再无强人保护,以致全府上下血流成河,胡雷被一名实力相当的将领追杀,二人杀到十公里外,胡雷先胜那将领一招,才将其杀死,等他回到古府,其惨状似乎让他疯掉,疯魔一般将府内的官兵全部清掉,就全府寻找夫人和二位小公子,可让他失望的发现,都没找到,当他出府四处寻找没多久,另四名将寻到了他,经过几番恶斗,终是不敌,被一人一枪挑中,直接踢下山谷,在山谷中躺了几天幸而没死,被谷下的一个樵夫看到救回了他,伤好后又回到古府,然而古府的惨状又一次让他差点陷入绝境,四处打听都寻不到大哥一家人,一怒之下将鄂州府衙以及周边守卫官兵全部挑了,这一来惊动了朝庭,发下了海捕文书,经过几个月的围剿,终于被数名化境的将领盯上,在几天几夜的追逃中,他躲进了一片山林中,将领们带着数百名官兵进山围剿,最终以损失两名将领过半的官兵的代价,导致他们再也不敢进山,最后他们一怒之下放火想将他活活烧死在山中,大火将那片山林整整烧了一个月,胡雷在山中险些烧死,幸而找到一处很深的山洞才得以活下来,不幸的是他全身都烧伤,只有半边脸是好的,在山洞中躲了几个月才将伤好,期间几次有官兵上山搜查都未发现他,几个月间都是以还未逃走被烧死的动物为食,最后那些动物也没有了,就挖地下根茎和虫子吃。
伤好后出了山找了个铁匠,打了副半边面具,将自己半边烧的不成样子的脸遮住,因官兵没有找到他的尸体,他的海捕文书依然没有撤消,他走过好多州镇,依旧看到四处贴着他的画像,庆幸的是再也没人认识他了,又过几个月后,他想到照这样下去,肯定是报不仇,必须要想个办法,最后就混入江湖中一个地下组织,该组织什么活都干,但都是见不得人的买卖,经过一年的表现,他在里面混到一个小头领位置,自后便使用自己的权力四处打听古家人的下落,最后就在临安发现了秦虚,再后来发现秦虚被一个叫孔周的人领走了,他心中就起疑心,他一直不敢与小公子见面,害怕自己暴露害了他,但又怕秦家不怀好意,自后便一直暗中观察,就在前数个月,秦虚为救一个小女孩,被追杀的几乎跑了半个南国,他派去观察的告诉他后,他多次沿路阻截,秦虚才有逃回临安的机会,通知秦家去救他,也是他派去的人。
秦虚去药王谷那一路,他本来是跟着去的,可没想另一路早就安排好了,他知道那一路是什么人,他也跟他们合作过,故而也不敢插手太多,最后在襄阳那一战却出现了一位超化境高手,这是他没想到的,但他得知是为了刺杀临安的那位,他当时就差点出现了,但又没想到的是,到最后关头又出现了一位超化境,而且还是当年的那位仇人,他想出手杀死他,但他仍然没把握也不敢,一是自己并不是那人对手,那人有朝庭的传世心法,经过多年修行,早已步入超化境,而他仍然还停留在化境。二是他对秦虚确实有做师傅的样子,对这个徒弟不是一般好,把自己武艺全教给了他,多年前他们还是同一境界时,没有去杀他,也是因为这个,如果小公子由他来教,未必能教的好,为了日后复仇,他也不得不狠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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