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待春临,万物迎新,寒冬带去了熬不住的生命,留下的只有那一处处的哀泣,临安城如寒冬中的一株腊梅,在冷冽的寒风中凛然傲立。
这个冬季江南并未落雪,对于城中人们来说这与往年并无二样,对于贫寒之家也无不相同,四季相复,悲欢昼宿,一如即往习以为常。
灯火依旧,如夜幕星辰辉光照耀人间,然京都荧火终究难顾天下百姓,饥寒依然遍及在这片地土的每一个未知角落,然不知他们是否也有迎新的期盼。
自来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就在这个冬月,一声巨响,天地变色,让麻木与迷茫的人们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下一举惊醒,纷纷撑起灯火仰首向天,然而人们却是茫然一片,惊惧不知所措。
这一年正是已亥末,江南宋国中兴,边疆无恙,诸国相安无兵戈,天下百姓得此已安度十数年无战火流离生活,普通百姓虽无锦衣玉食,却也温饱有余,勤俭持家也可勉强度日,流窜不定所商贾小贩虽是辛苦,但在这太平年间相比农家贫舍却也高出不少,虽是布衣在外玉食却是农家布衣难以企及的,官绅名士,皇亲贵胄更是普通百姓望尘莫及的仙庭之流。
然而在这一刻,恐惧与迷茫都是相同的,只是人与人感受到的程度不同有异。
巨响忽近忽远,如雷神锤天,如天兵混战,震耳欲聋,心跳如鼓,人们带着恐惧的心情仰首苍穹,苍穹如墨,谁也不知这上苍怒在何处,又为何而怒,一宿巨声未停,天下百姓亦未眠。
次日黎明,巨声息,人们依旧慌恐不定,一时惊闻动荡,民生不宁,宋庭为安民心,即日急设祈天灵台,君民一体同拜上苍以求息安,然,君民依旧胆颤,恍恍以待灵验,是夜,星辰大海,举国无恙,数日,再无异样,百姓复归。
然一月后腊月初,宋庭皇帝赵构在御书房中突见一信笺,此笺让其龙颜大怒,随即招集群臣,质问众臣此笺何来?攵武沉默,赵构挥笺致握佛尘老者道:“给众卿家念念吧!”
老者恭身接笺下台面对众臣官朗声道:“楚地汉城天降染疫,其因不明,患者数万,物食不济,药石难医,致民不聊生,若疫无止,大宋危,天下患,汉中医馆满患,安身无处,路遗骨,百姓无归,楚地凄,其哀状犹似前朝之患,恨朝冈不利,恨民心无知,愿圣急援我楚,救百姓于疾患,还天下以民安。”
众臣面色如土,疑云丛生。
赵构见此心道众臣事先未曾得知,此事蹊跷,必先查实,沉声道:“朕不管此事真假,暂且也不管此笺来处,汉中楚地乃我大宋国土,观信中所言,此事已迫在眉睫,关乎我大宋安危,不可不查,不知哪位卿家愿去察探虚实?”
众臣见圣上以表实态,但各自心中又有太多顾虑,半响各自面面相觑,赵构见此情形,面色不变,心中却是异常不悦,正当又要再次开口却见一老者缓步而出恭礼道:“圣上,老臣请命,方听康公公所述,此事应是我太医院份内之事,想必此事也不会有假,迟一日便危一日,老臣请命即日前往。”
赵构舒心点头微笑道:“很好,钟老为国为民,不畏年长敢为人先,朕大感欣慰,不过此事大有疑点,楚地乃金国边境,众卿应还记得前些日彻夜惊声吧,朕恐这是金人依此事设下计谋以蚕食我大宋根基,钟老延后几日也未为不可,今日朕需兵部先行,任何情况及时汇报。”
闻言兵部数位大臣同列而出,尊圣上谕旨,微臣领命,赵构颔首道:“今日事态紧急,关乎大宋安危,有劳各位,雷、火二将军带领亲卫快马先去汉中,任何异常及时汇报,不得有误,余部照旧加强警戒即可,勿必要相互照应。”
众人应命退回原位,赵构突感倦乏便挥手退避众臣官,回到御书房本想小憩片刻,然而脑中烦躁异常,思绪飘忽,“大宋危、天下患。”然最大的担忧还是这书笺是如何来到这御书房,今日见众臣都不知此事,这更让他难以静心,左思右想来回踱步,始终难以平复,徘徊无果半刻后喊公公道:“康复,传宰相”,站在门外老者应声快速离去。
自解散后,该惊闻如风一样很快传遍了整个宫院,甚至临安城都掀起了一场风波,当百姓看到两队人马飞奔出城,对于传闻已深信不疑了,而看到两队人马出城坐在沿街的一家酒馆二层楼上的一黑衣少年却是无奈摇头,手上拿着酒杯看着远去的人影独自喃喃道:“都说宋国这个皇帝生性多疑,果然,只可怜那些苦命百姓”轻叹一声收回目光,杯酒入喉尽是苦涩。
御书房,康复领着汪伯彦掀开门帘,康复道:“汪大人官家在里头等呢?”汪伯彦回礼道:“多谢公公”。
进入房内汪宰相只见眼前皇上面色焦虑,心神不宁,比起方才面对群臣时有天壤之别,见此心中对这次招他来也大致明白了几分,便快步走近拜道:“不知皇上招老臣来何事?”
赵构见人来忙忙起身绕过案几上前扶道:“老师在此不必与学生行君臣之礼,老师请坐。”
汪伯彦须眉花白已一甲子有余,颤颤巍巍起身道:“老臣不敢。”说着便也随着坐了下来。
赵构见老师已来似有了一颗定心丸一般,心绪稍定便向眼前老者道出心中所虑,汪老宰相望着眼前迷茫、担忧、似乎还带有恐慌的君主,他的思绪恍若回到了多年前,又看到了那位勇敢而又担小,聪明而又固执小王爷,他晃了晃头,眼前的人终究不是从前的小王爷,他经历了太多,或许真是自已老了,苦笑一声道:“皇上所虑之事老臣早已想好,皇上不必忧心,我见皇上气色不好,您要保重龙体啊,老臣年岁大了,时日已不多了。”
赵构见心虑已了,着实舒畅了不少闻其言笑道:“老师勿须言老,也不过半百出头,日后还望老师多多相助,我们大宋子民也不忘你的好。”
二人正说着只听门外有人说话,赵构皱眉道:“门外何人?”
只听康复道:“皇上是两位殿下。”
赵构疑道:“他们来有何事?”
“父皇,儿臣听闻汉中有大疫,儿臣想请命前往,以保我大宋子民安康。”
赵构听门外两位皇子同声请命心中确有股暖意,但又一想此事倘且不明,两小子明分是来捣乱的,不免心中不悦道:“你们回去,好好学习別误了功课。”
“父皇,儿臣请命也是老师的意思。”
赵构微微一愣,心道:“那老头子在搞什么鬼。”心生疑惑便望向老师。
汪伯彦也微愣随即笑道:“皇上不防让他们去吧,莫老头的心意也是为了皇上您啊。”
赵构随即也明白会意道:“莫爱卿有心了。”
“你们且回去准备,待几日有消息与钟老一同前去。”
“多谢父皇,儿臣告退。”
待两位皇子离去,赵构随即传来了禁军统领秦忠,秦忠也早已待命,自宫中消息传开,他便知自己已犯下失职之罪,待他来到御书房门前却看到其父秦熺户部尚书也在外等候,秦忠疑惑,康复随即道:“秦统领秦大人这是担忧你啊。”走近秦熺身前笑道:“秦大人你不必忧心,令公子忠心天地可见,皇上是知道的,我见皇上的态度,此事令公子有罪,但将功补过也未为不可,秦大人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有老奴在呢。”
秦熺随即行礼道:“多谢公公,公公对我秦家之恩,秦家永世不忘,也替我跟娘娘问声安,秦某这就回去了。”
康复笑道:“秦大人放心”转身又道“秦统领进去吧,皇上还等着呢。”
秦忠点点头对秦熺恭礼道:“父亲你回去吧,这是孩儿份内之事,孩儿一律承担。”说完随着康复入内,秦熺望着进去的儿子,沉默了半响,最终还是离开出了宫。他明白如果这次皇上不宽恕,他作用臣子也无能为力,在未受皇上招见在皇宫久待更是大忌。如果如康公公所言可以将功补过,他不走可能会事得其反,然而他是父亲,总有些放心不下,毕竟这次可不是小事,回到府里,一脸忧色又怎能逃过朝夕相处的家人。
临安城秦府正荣堂,秦熺坐于正堂其侧张氏一脸忧色,“老爷,忠儿可真无碍?”“是啊爹,忠哥可不能有事,要不我还是去找我爹吧?”
秦熺摇头道:“应该无大碍,楚大人应该也已经想到了,此事我们不能急,等消息吧。”
“是啊,娘,嫂嫂,大哥定然无事,不然皇上是不会招见的,就听父亲的吧,无须担心”秦義宽慰道。
“嗯,二哥说的是,这个时候我们只能等,父亲不是说了嘛,有皇后娘娘我们要相信。”秦虚逗着站在腿上的小女娃说道。
“哥哥,我饿了,你们在说大哥哥吗?大哥哥怎么啦?”小女娃眨巴着大眼睛稚声道。
“大哥哥没事,小雅饿了,带小雅去吃好吃的,小雅要吃什么呢?”秦虚起身正要说话怀里小女娃却先开口“姨娘、姨父、哥哥、姐姐你们饿吗?小雅去拿好不好?”眨巴着大眼睛期许等待着众人回话。
众人正一脸愁容,突闻小娃稚嫩而倘口齿的声音先是一愣随后张夫人温慈的一笑道:“小雅自已吃吧,叫哥哥带你去,我们不饿。”
“哦,哥哥我们走吧。”秦虚无奈摇摇头走出正荣堂,堂内众人商论到这次楚地疫情之事,又陷入沉默,只希望这不是实情。
黄昏,更加沉默的秦府,前一刻寂静无声,后一刻却是惊动了秦府整个上下,因为在这一刻秦大少平安归来,秦府上空的阴霾终于可以散了,然而当秦大少在正荣堂招集众人后,众人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当听到汉中临江处已浮尸无数,尸首有过之处,水质尽黑,水生物无一幸免,众人惊恐,当听到皇上下旨让去汉中将功补过,张氏瞬间惊慌失措,带着哭腔:“老爷,忠儿不能去,我去找老祖宗去跟娘娘说说情。”
“娘,没有什么可怕的,汉中是我们大宋的,汉中百姓受苦受难,我不能退宿,为国为民不是祖父常说的吗,父亲也应该不会反对,”秦忠劝慰说道又望向秦熺。
秦熺沉默半响轻叹道:“可还有其它传讯?”
秦忠摇头道:“雷、火两位将军快马行至汉河见情形严峻就原地待命,派人加急快报,现在钟老应该也快启程了,得皇上亲令勿必要保钟老安全回京。”
秦熺点头道:“事不宜迟,去准备吧。”
张氏听言语也知此事重大,是再难推脱,但心中实在恐慌,垂泪不止,祈求的望着她的官人,希望有所改变,然而她所接收到的只有淡默与无奈。
“听闻两位皇子也是要去的,你就放心吧”秦熺无奈只得以此宽慰道。
“父亲说的是,两位皇子也会替皇上去汉中抚慰百姓,娘,你就放心吧,我回屋准备去了。”说着转身又反回道:“嫣儿,在家好好照顾娘,如果情况好我们会很快回来的。”
站立张氏身侧楚涵嫣似乎有些恍惚,听到有人唤她才怔的惊醒过来,擒着泪道:“忠哥,放心吧,会照顾好娘的。”
秦忠微笑颔首便转身走了出去,刚走出门,后面跟出一人道:“大哥,我去吧。”
“三弟?别闹,这不是去玩的。”
“刚跟父亲说了,他没不反对。”
“这也不行”
“大哥,嫂嫂在娘怀里哭的泣不成声,你就不再考虑一下,你可以去查私潜皇宫的人啊,查出来了也可以有个差交,皇上要你去其实也就是想让我们秦家有人去,我去了也是一样,你是有娘子的人,曾未出过如此远之地,我就不同了,我已是老江湖,再说楚地我师门也在那里,已经很久没回去了,那里如今有难,我不能不去,大哥,小弟在家也呆烦了,家里我也帮不了什么忙,你在家就不一样了,只余后面的事我想父亲和楚大人会办妥当的,是吧大哥。”
“别跟我说这些,再怎么也轮不到你。”
“大哥,我可管不了,你答应不答应我都要去,大哥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吧?如果这次我能回来,我们还是兄弟,如果回不来,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照顾小雅,不管何时都不要告诉她身事,我只希望她一生无忧愁。”
半响秦忠沉默了,不曾想他眼前的三弟终究还是知道了自已的身事,如今还能说什么,在这府里虽然看着他是开心的,但如今看来那都是装的,想必他心里的苦是我们难以触及的,也不知他是何时知晓,心里想着便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秦虚狡邪一笑道:“我从来没忘记,大哥没问题了吧,那我去了。”
秦忠这下更是震惊了,似乎再也不认得眼前的三弟,虽然相处时间少,虽然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他不知从何处冒出的师父收入了门。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那乖巧黏人,调皮而又固执的小屁孩,是他如何也忘不了的。
可如今,看着眼前这狡邪的笑容,这笑的是那么自然是那么的无所谓,他切底明白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秦大少的眼睛红了,不是愤怒不是恨,而是伤感。
他不明白一个人的伪装竟能伪装这么深这久,从四、五岁就开始懂得用伪装来保护自已。
试问前者是闻所未闻,而今天他是知道了,可想他在这个家里是多么的累,多么的小心翼翼,如果不是因今天这事,可能一辈子都会被他的外表所欺骗。
稳了稳心神深吸一口气道:“不管你是谁,你现在姓秦,在秦府,我们也不会识你为外人,爹、娘如果嫌你,当初也不会留你,现在汉中事态不明,娘肯定不会让你去的,你还是好好在家待着吧。”
“大哥,不跟你说了,好吧,我陪你去收拾行装”
秦忠无奈点头二人边走边闲聊,因其憨厚的性子,尽管有刚才突发事件,对其三弟性情有所新的认识,但多年的习惯他依旧如同往常。
然而秦虚对其兄却是早有预谋,待其得知主要信息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式封其气海,阻其哑穴,再将其平放于榻上,面露苦状道:“大哥,得罪了,家里我实呆不住了,我身事这事也只有你知道我知道,我不想有第三人知道,还望大哥为我保密,小雅的事就拜托你了,这个时候钟老应该已经快来了,我去了,等事完回府后再与大哥请罪。”
秦忠无奈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他愤怒,想立刻将那臭小子抓回来爆揍一顿,然而他终究是冲不开气海,一阵徒劳的斗争之后,渐渐平静,在这平静的思索中这热血方刚的男儿眼睛终于湿润了,有内疚、有懊悔、更有这兄弟之间真正情宜的喜悦,这是伪装不了的。
冬寒多风,风多云稠,云稠易雨,因而江南多湿润,这年冬虽未落雪,但人们多是不喜这湿寒的煎熬,马车、军队一路向汉江而去,因气候多变,路艰难行,连行数日仍未到汉江营地。
然而一路上秦虚却看到不少流乞难民,这是他前些年未曾见的现象,越接近汉江此现象越是严重,行至五日后落脚在一处名为石佛的小镇,该处处楚地边沿,人口稀少,设施简漏,老、少、妇婴多是病态枯容。
因已至黄昏又入楚地就暂歇一宿,数百人一入镇不大时间就被街头流乞难民围困,秦虚无奈率众护卫防御,因都是苦难百姓,也只能筑起防御圆盾,不让众民靠近,心中却是苦不堪言。
眼见凄状难忍,己方却只作一味防御,心里想着也只能等车内之人发话,然而实事总是寒心的,只听无数哀求之声,车内却无半点声响,秦虚忍无可忍急近车前告急,然随车侍从却说两位殿下与钟老因多日劳累已经睡着切莫打扰,秦虚气噘,顿时少年意气怒发,喝道:“烦请大人看看,我们是走还是不走?他们又怎么办?”
“一些溅民敢挡我们去路,将他们统统赶开,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侍从回怼气怒道。
秦虚微之一愣,万难想到竟是这样的回复,更是怒火中烧,怒拔配剑急奔队伍后方粮车,挥剑断绳,顺提粮袋就向众乞民走去,高呼道:“各位乡亲,在下秦某是京都人氏,大家不要拥堵在这里,后面车上是我们大宋的两位皇子殿下还有太医院的钟老先生,我们来此就是为大家解决问题的,大家不要急不要慌,有问题慢慢说,我这里有一些食物先拿去分了。”说着抡剑划开麻袋调开兵卒,乞民一拥而上,却也不管前方是何人是何物。
而这时那车前的侍从却是气得咬牙切齿,怒火冲头,就要上前喝斥,却见前方有一队人勿勿赶来,见其装盼,分明就是该地官员,领头之人衣冠整洁,行色匆忙却不失善容,众乞民见其匆匆而至,急忙抓起可拿之物纷纷退避,犹如见猫之鼠,慌恐异常。
秦虚见此情形,眉头微皱不知原由,见来者大步流星,上前拦阻道:“来者何人?”
那领头之人急忙恭笑道:“下官乃本地知县,不知各位可是京都来的大人?”
秦虚疑道:“你知道我们?,我并不是什么大人,大人在后头。”
知县回道:“下官有失远迎,望大人恕罪,下官已迎候多日。”
秦虚也不作细究,确定是当地知县事情就好办了,冷言道:“起来吧,见后面三辆车没有?是皇子殿下,现在睡着了,万千别吵醒了他们。”
知县点头如捣蒜只应是,起身偷眼向前瞄了几眼,而在秦虚身后的侍从不耐烦冲上前怒道:“你这知县是如何当的,还不快去准备,难道就让我们殿下就呆在这里?”
那知县惊慌失措,陪笑着转身就摧促身边人去准备接待,待等他谢罪要请各位跟随时,后面的马车中却传出一声苍老的声音道“知县大人,你是何时上的任?”
闻声那知县就要迈开的步法瞬时定住,急忙转身恭身道:“回大人,下官已上任三年零六月有余。”
苍老的声音又道:“按我大宋律法,应是三年一任,但也有例外,如爱名如子受该地百姓爱戴连名上奏,圣上会特批此类,然老夫今日所见并非如此,知县大人可否给一个解释?”
知县战战兢兢再次跪地苦着脸道:“回大人,刚才那些乞民并非我管辖百姓,都是从汉中逃过来的,人数太多我们物资太过短缺,下官也无能为力。”
片刻后苍老的声音又道:“那你为何不上报?”
“下官已经报了多次,在这里也已经等了多日,今日终于等到了各位大人,在这里替百姓感谢各位大人和皇上,下官已经给各位大人准备了上好的酒楼,请各位大人移步。”
“等等,我且问你,你可知他们为何要逃出来吗?”
“下官已经查过了,是汉中突发了一种怪病,死了很多人,这些人恐怕是受了刺激才逃出来的,查问了一些人,问不出真正的原因,有说是魔鬼索命,有说是吃了从山中捡回来的动物有毒导致的,还有说是那金人下毒残害我们宋人,甚至听到一个半仙人说这是上天在收天兵天将,真正什么原因下官也不知,所以下官只待大人来救百姓安危,下官无能。”说着那知县伏在地上都不敢抬起头。
那侍从一听顿时喝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大人需要听这些吗?”
“钟宪,稍安勿躁,过来,我出来看看”苍老的立即制止道。
“大人,这、这地方不适合出来。”那侍卫急忙奔至车前道。
“无防”那苍老声音说着便掀开车帘,侍卫急忙上前搀扶,只见一须发皆白的老者,眉目慈善,一身青衣,行动缓慢却是气足身挺。
走下车扫视了一眼四周缓步至知县身前道:“起来吧,还不知知悬大人姓名?”
那知县急忙谢恩边起身边奉笑道:“回大人,下官姓霍名岩,是本地人,有什么需要下官侍奉左右。”
“霍大人不必如此,你就近随便安排一户人家,老夫想在这见见那些流民。”
“大人,这样不好吧,要不大人上车先去已备好的处所,那里安全。”
侍从在边上也觉得知县说的对,但见老者脸色微变只得无奈喝道:“啰嗦什么,大人怎么说就怎么做。”
霍知县也察觉到眼前老者有不悦之色随即应道:“是、是下官就去办。”说后便随同身边众人迅速离去。
侍从见霍知县离去便轻声疑问:“大人真要在这见那些人,这里污秽,那些溅民怎可受大人亲驾?”
老者斜眼瞟其一眼道:“钟宪啊,可不能这么说,我们这次出来为皇上办事,我们受皇上恩重如山,殿下还在后面,话可不能乱说。”
“两个小废物,现在还在睡觉,这分明是出来游玩的。”侍从抱怨嘀咕道。
“放肆,日后切不可如此说话,倘若被他人听到传出,你可知后果如何?都怪老夫将你从小惯的”老者听闻甩手怒斥道。
“太爷息怒,重孙儿知错了”侍从惊吓急时转口祈求道。
“好啦,日后管住自已的嘴,少说多听。”
“嗯,尊听太爷的话。”
老者点头抬手拍了拍其肩缓步向前见正在收拾掉落在四处的坚果干粮的秦虚笑言道:“秦小兄弟辛苦了,让他们收拾吧,你帮老夫去寻几个流民吧。”
秦虚闻声起身恭礼笑应道:“是钟老。”
片刻后,众人围坐在一处院落内,其内简漏却也干净,霍知县垂立在老者身侧,几个衣衫褴楼,满脸污垢之人战战兢兢立在其前,院屋四周兵士罗列无隙,蝇蚊难入。
“请问各位老乡,听说你们是从汉中来的,不知可否属实?”院中的老者侧坐在一张木质粗糙的长凳上满脸带笑温声问道。
被问的众人起初很不自然,但听到眼前这老者温和的言语后就不那么拘束了,一个胆大的中年人起先回应道:“老先生可是京都来的?”
老者微笑回应:“老夫是太医院院士,正一品,皇上亲封御医宗正,各位老乡大可放心。”
听到此言众人齐齐下跪,一时间涕泪横流。
见此状在院中之人个个诧异,霍知县见此状太过嘈杂,喝止道:“都哭什么,在大人面前怎可这般失礼,大人啊,这实在不成体统啊!”一脸苦色,对老者告苦,尽语难言。
“无防,先且听他们说吧”老者摆摆手继续道:“不知各位老乡为何这般?可是有遇难解伤心之事?”
伏地众人凄凄哀哀强制息声,那中年人抹泪道:“求大人救命,我妻儿、乡亲已经开始患病了,我们都没钱治病,求求大人帮帮我们吧?”
老者侧身对霍知县疑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霍知县吱吱唔唔道:“大人,我也没办法,我虽为一县之令,但也管不了郎中无钱不医的贯例啊。”
老者摇头无奈道:“方才为何不早说,你可知老夫出京来此是为何,无知。”
“下官知错,下官自觉此事平常,因大人初到不敢劳烦大人。”霍知县急忙辨诉道。
“好了,现在你去办一件事,把你们这里的郎中全部召集到这里,去吧。”
霍知县得令也不敢怠慢,转身就离开了院落。
老者稍平复见众人依旧伏地小泣便起身道:“各位乡亲,起来吧,跟老夫讲讲到底是什么情况?”
众人见老者慈和又这般行事,如同老神仙一般,也就陆续起身谢恩。
老者见众人情绪渐稳也稍稍宽心,问那中年人道:“大兄弟你说说这病到底是什么情况?”
“大人,我也不清楚,是李郎中叫我们离开的,他说那种病会传染,已经有很多人得了,咳嗽、发烧,严重的很快就会死,已经死了很多人,李郎中自己也得了,我们救不了他,他是一个好郎中,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大人去救救他们吧!”中年人说着红肿的眼睛又湿润了,突然似乎又意识到什么,不由自主的向后退惊恐道:“你还是不要接近我们,会传给你的,不用你们救了,”转身对身边的人道:“不能害了大人,我们走吧。”
就在这时院外却响起一个小姑娘带着哭腔的喊声“爹爹,娘亲吐血了,爹爹,你在哪里啊?”
秦虚在院门外只见一个六、七的小姑娘在街上彷徨失措,他见过这个小姑娘,正是被他带来的人中其中一位的女儿,当时拉着自己爹爹的手不肯松开,最后还是做父亲的好好说叫好好照顾娘亲自己去抓药,小姑娘才不情愿的松开。
见此秦虚跑上去蹲下身急切道:“小姑娘怎么了?”
小姑娘见眼前来了一个人,仔细一看是带走爹爹那个哥哥,一时间更加伤心委屈了,唔唔咽咽道:“哥哥,我爹爹呢?我娘亲吐血了。”边说边哭,还不时夹着咳嗽声,脏兮兮的小脸上像糊了一层泥浆。
秦虚抱起小姑娘道:“姑娘不要哭,你爹爹在这里”边走边擦拭哭花的小脸,小姑娘抽咽着不时连咳着,小脸胀的通红。
待二人还未到院门,门内就冲出一人,正是那位中年人,随后就跟出好几个人,中年人一冲出便看到秦虚怀中小姑娘便大步跑近,甚是急切,边走边喊道:“丫儿你怎么来了?”
小姑娘见到爹爹更加泣不成声,嘴里只喊着含糊不清的爹爹。
中年人跑近一把接过小姑娘关切道:“丫儿,娘亲怎么了,丫儿不哭。”边抹其眼泪边对秦虚拜礼道:“谢谢大人,大人我们都染病了,如果连累大人,我们万死难辞其疚,丫儿你怎么跑出来了呢?”
小姑娘边哭边道:“娘亲吐血了丫儿怕,爹爹有抓到药了吗?”
秦虚急忙将其搀扶起来道:“大哥,先不要说这些,嫂嫂什么情况得先去看看。”
正说着那老者刚走出院门忙阻止道:“乡亲们等等,先吃下这些药丸,有固本培元、养气活血功效,会增强身体免疫力。”
身边一侍卫便接过一琉璃瓶,走至众人前一一分发下去,秦虚接过一丸不做考虑直接服下,众人见之亦如此效防。
老者见众人于实服下,又言道:“乡亲们大家先莫急,先把这些裹住口鼻再回去。”
众人接过入手疑惑如何只是一块带有耳绳的布片,老者继续道:“这是太医院特制防感染医用防护巾,大家万千要戴上”说着自己先戴上众人续效之。
众毕,老者吩咐同来的医官医女们准备好医护用品,吩咐信使快马反京,如实汇报实地状况,随即与众人一同前去祥查实情,已确保此病情实际的危害性。
众人见大人如此一心为民,个个感激涕零,秦虚见钟老有此般行为,也甚是感动,早先那一点小小的不悦,这一来也尽扫而去。
数百息后众人行至一处残垣断壁的茅屋前,那中年男子将怀中小姑娘放下道:“大人我们就住在这里,里面全是一起的乡人,大多数已经不能行动了,大人还是不要进去了。”说话间他的状态非常消沉,显然是已经不抱希望了。
小姑娘一落地就向屋内跑去,嘴里不停喊着:“娘亲,娘亲爹爹回来了。”
停在屋外的老者还未说话就听到屋内小姑娘痛哭声,中年人听到哭声心中大惊失声,转身就向屋内跑去,众人也随之而入,一进屋只见内部不宽的空间全是人,有的坐靠在墙边,有的弯曲的躺在地上,有的被茅草覆盖着,有惊恐不安的,有麻木呆愣的,有已经失去生命特征的,有老人,有年轻人,亦有小孩,个个萎靡不振,甚有者呼吸艰难常咳不止,显然十分痛苦,众人一时间被吓住,甚有胆小者退避出屋外。
秦虚江湖阅历丰富,此情景虽未见过,但类似的却经历过不少,虽心中有些恐惧,但也不会惊慌后退,只见小姑娘痛哭处有一中年妇人静躺在地,尽其哭喊用劲摇动,却未见妇人有丝毫反应,看到此景,秦虚如被巨锤敲击,一阵恍惚,心绞头沉,过了几个呼吸才渐渐转常,随之就觉鼻头微酸,眼中已是湿润。
闭眼稍稳情绪,睁眼却见钟老已到那妇人身前,秦虚急忙跟上,只见钟老为其妇人把脉、看相片刻后无奈摇头起身再观其它人,一一把脉,半响后一叹息自言自语道:“此症前所未有啊,我们来晚了。”秦虚见钟老脸色渐渐变得失去血色,也感到这次真应了他的不祥之言。但心中也有不解,便近前问道:“钟老,你知道这是什么病症吗?”
钟老摇头道:“前所未见,甚至在众多医典里也未曾记录,但依方才所观,他们的脉理面相与十七年前的病症很是相似,但以目前的状态看老夫也看不出是否与当年一样,需得用当年所用之药试过才知道,可惜到现在我们太医院仍未研制出对应的药方,惭愧啊!”
秦虚疑道:“那当年是如何制止的?药又是从哪里来的?”
老者并未回答,吩咐医官医女们及时分喂药丸,秦虚也及时相助,老者见秦虚去帮喂药丸出言道:“秦小兄弟,你带领一批人将患者全部转移屋外,再传信使回京,一级军令一日内必须送达。”
秦虚闻言料想此事比己所思更甚之,不做丝毫怠慢,迅速吩咐兵卒转移人员,自己去传信使,信使得令十万火急直奔临安。
后一日全城戒严,当地百姓不得私自外出,患者区分管理,霍知县将功补过自费银两另建医馆以居患者。
第二日,信使再传,第三日驻汉江信使分批入京探石佛镇,石佛镇钟老接见得知雷、火二将横渡汉江,已入汉中,汉中事态紧急,今驻小汤山,待京支援。
后数日,汉中连连急报,死亡人数加剧,人心恐慌。朝庭陆续响应,令地方官员就近支援,然数日未见动作,赵构得知震怒,调各路防军扇状推压北上,御旨一出,天下皆惊,顺势太医院御封宗正钟老告表天下,愿己为锋,携天下布衣郎中共赴楚地汉中救我汉人于魔窟,经示数日,天下堂舍各表己愿,纷赴楚地已了己安,举誓曰:“不平疫魔誓还,豪气激荡,热血沸腾。”
续数日,纷雪不止,天寒地冻,民生艰辛,路隐难行,更复雪上叠霜。
再续数日,庚子春,已入迎春之节,天下本庆,百姓本喜,然是日朝庭一纸诏书,楚地封,万户皆禁,次日天下封,万万户皆禁,期间有民无知不从,地方衙役以绳傅之而示天下,天下百姓闻之而皆静,无不敢不从。
民生不安,是将国本易动,民情不稳,易背国士弃朝。如此赵构为平天下民心,下诏每日必以纸质文书诏告天下。
是年入春十七日,汉中信使传报,汉中医馆李郎中不幸逝世,石佛镇众流民得知久泣难止。
从信使转述还得知,从汉中医馆与太医院各官员共同验证诊断得知该突发病症可能出自野生动物,极可能是世间极其稀少的菊头蝙蝠所致,经当地剩存百姓得知,旧年冬月那夜巨响之中有大量不明飞行生物从山中逃出,事后就出现有人生病,且病难医,再后又有多次该生物袭击人,一次在一户人家伤人时,被当场抓住发现是一只像老鼠的动物被打死后就再也不曾出现,后经军方与太医院确认是菊头蝙蝠,但疑惑的是菊头蝙蝠是不会主动伤人,出现在人居之地实属罕见,据史典记载该生物基本对人是无害的,这其中肯定还有其它原因,还得继续查证。
当秦虚听到菊头蝙蝠心中微震,他在石佛镇已一月有余,常出入患者之间,虽有钟老的药丸与面巾,但此时也有轻度感染,虽未有像其它重病患者一样发热不能行动,但也有轻度咳嗽的病情前兆,钟老多次让其退出,只因倘若病危不治是无法与其爷爷交代,更无法与皇上交代。
然秦虚不为所劝,护钟老安危余外还需护百姓安危,见一个个百姓重回生机,见该地制控有效,更觉此次不妄此行,只忧汉中严峻势无减,只待此处势稳便随钟老入汉中救楚人。
然而当听到可能是菊头蝙蝠所致使这场千年不遇的灾祸,就觉似有一道雷电击中他的识海。
菊头蝙蝠他见过,那是在十多年前,师傅收他入山门的次年,因贪玩误入一个洞穴,在洞穴中不小心被洞中生物咬伤,当时惊吓恐慌,逃出后也未敢跟师傅说,三日后因病症突然发作。
其师查看才得知原因,晕睡多天后又惭惭好转,后受师父责罚,不得四处走动,更不得入那山洞,其后多次询问自己那日是何原因,始终未得到正面回答。
之后有一日偶尔听到有关蝙蝠之事,便处处留心,经多年留意终于在一次隐随师父身后才偷听到一段惊天秘闻,自后他就处处小心以免惹火上身。
然而不曾想这一次汉中受祸,百姓死难无数观患者状态与当年自己竟十分相似,想来与那洞中的蝙蝠有莫大的关系。
秦虚越想越觉得此时务必要回山门一趟,是夜,秦虚敲开钟老房门与钟老说明原由,但实际情况因未确证也未说实情,只留下困龙复苏之日若我未回必有人替我来见你,到那日便是春回大地之时。
钟老半信半疑,也不能阻其回山门,后众人苦等复苏之日,果然当日便有一人要面见钟老,待那人走后留下一副药方与一小袋颗粒状黑色物什,并留下一句话:“此受秦师兄所托勿必要交与钟老之手,此物可救百姓,按方即可。”便勿勿离去。
数日后,石佛镇轻患者皆愈,十数日后汉中轻患者皆愈,数十日后楚地轻患者皆愈,一月后楚地重患者转减,楚地感染者归零,汉中感染者倍减,两月后楚地之外解封,三月后楚地解封汉中解封,自后汉中燃火三日以赶瘟神,余者以庆拜神,解百病避三灾。
自此后史官言:“己亥末、庚子春、汉楚大疫、染者数万计、众惶恐、举国防、皆闭户、雷、火镇守江南都、率天下郎中抗之、君民同济,且九州一心,月余、疫尽去、国泰民安。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