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二)

前进小区是上世纪90年代的建筑,说是小区,其实也就是几栋楼房,物业也没有,更别提保安了,里面全是6层楼,没有电梯。

王海气喘吁吁的敲开601的大门,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打开了门

“海子,快进来”中年男人说着,让开了门口

“给你的饭,陈哥”王海把手里朔料袋递了过去

被叫做陈哥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头发像是钢丝一般从脑袋里四面八方的支棱出来,胡子遮盖着一半的脸,鼻子上的厚实眼睛里面藏着一双有些神经质的眼睛,像是刚从煤窑中久不见天日的黑暗,他脸色惨白,明显是许久不见阳光,手指干枯细长,看来是没做过什么苦活,屋子里到处堆着书籍,稿纸。空气中弥漫着烟草,油脂还有霉烂的味道。

“你这真冷,感觉比外面还冷”王海裹了裹衣服说

“是吗,没觉得,可能一直不见阳光吧,没在意,没在意,习惯了”陈三平习以为常的说

“你敢赶紧吃吧”王海关怀的说,他有些犹豫因为实际上他还是别的事

“好好,没在意”男人把桌上的稿纸收了收,蹲在椅子上吃了起来“没在意,没在意,坐吧”这样的环境他倒是能吃的下去,王海已经连续给带过许多次炒面,他也吃不腻,看着他吃往嘴里巴拉,也不尝个味道,看来他确实对吃的不讲究

王海环顾了一下,把一边沙发上的稿纸拿到另一边,坐下看着眼前的男人狼吞虎咽的吃着饭“陈哥!”

“怎么了”

“这.......饭钱”王海吞吞吐吐,这才说出自己想说的

“哦哦,没在意,没在意,一会吃完就给你”陈三平随口一说,这话像是没过脑子,也许让他在意的也只有他面前的那些文件和他所谓的课题

“还有前面好几次的”王海像是在索要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他看着陈三平居住的环境,很难想象他能拿出饭钱,但自己最近确实紧张,也只好硬着头皮把话说了出来

“哦哦哦,好好,没在意,没在意,最近到关键时刻了,马上完成了”陈三平是真的不在意,他本身就像是对钱不感兴趣

“行,一共85,前几次的加一起,陈哥上个月你说快完成了,那你的奖金的不是就快到了”王海听着放了心,转而聊起了别的

“还差一点了,最后我还要再证一下,一定能行,奖金什么奖金,哦,那个啊,没在意,没在意”

王海无声的叹了口气“陈哥,你注意身体吧”王海听着熟悉的话,每次都是快了,快了,他不明白陈三平在做什么,在这样的环境里他能做什么,但看着他精神集中,意志坚定的样子,又容不得自己这个门外汉怀疑,他心地善良,不愿意看着陈三平真的没了饭吃,反正这点钱就算要回来也没什么大用,最近快发工资了,与其在这磨磨唧唧还不如多跑几单来的直接

陈三平还在自顾自说着什么王海听不懂的话,他站起身来,男人几口吃完了饭,把外卖盒扔到一旁的垃圾堆里,房间里令人作呕的味道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王海到厨房拿了个袋子把这一推空外卖盒,烟盒,烟蒂,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垃圾,一股脑的装在袋子里。旁边的男人全没看见,还在电脑屏幕前凝视,不时还在键盘和旁边的稿纸上敲击写划几下。

“陈哥,没什么事我就走了”王海欲言又止的说着

“哦哦,没在意,没在意”男人一边头也不回的说着,一边挥了挥手

王海又叹了口气,提着垃圾下了楼,王海也不知道陈三平到底在证明什么,他以前在学校里时见过这种人,只有眼前的课题,也许搞学术研究的人,都把头脑用到运算里面去了吧。

王海走后,男人佝偻在沙发上,一边扒着饭,一边眼睛不离开电脑屏幕,时不时的翻阅手边的稿件,全然没又注意对方已经离开了。

“海子,你得是脎不美,你咋还在给那个精神病送饭”一个精瘦的小伙坐在拉面店里对着面前的王海说着

“陈哥其实人不坏,而且有文化”王海看着不时看了看吧台的方向

“你说的是前进小区601的那货吧,你快行了,我妈都比他有文化”说话的袁涛,干吧瘪瘦,头盔像是戴在一根擀面杖上,站里人都叫他猴子“整天自言自语,最早还在手机上下单,看着不像脑子有问题,给他送了几次,后来直接打电话让给他送,还得先垫钱,我是瓜皮吗,能上这种当”

猴子说完还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像是吃了恶心东西

王海苦笑了一下,心想,自己也许是真的瓜,摸了一下口袋里上午女人给自己赔的仅剩的钱,为什么就不能多要点,好歹自己占着理。

“天天说证明什么公式还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猴子当然是完全不信那一套,他认为科学家什么的就是穿这个医生似的白大褂,一尘不染的高等知识分子,陈三平的形象那是绝对不相符的

“看他挺可怜的,一个人住着也没人照顾”王海由衷似的说,不管他到底是真是假,看他活的样子,定时有难言之隐

“你就好心,看把你赖上了吧”猴子觉得又不是自己的事,你好心就去吧,反正我把话说了,别后来被骗了,你在喊没人劝你

“没有的事”王海倒不会这样想,自己有什么好图的,一天一顿饭,就算是一天几顿饭,能花几个钱,真到了吃饭都成问题的时候,能帮当然要帮一下

“王海,听说你还会写诗哩!”不知什么时候,刘金虎来了,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一脸兴奋的冲着王海问

“没有,没有瞎写的,学校出来之后,就没怎么写了”王海有点脸红的说

“在哪发表过,没想到你还会写东西,那你怎么干这个了,一天吃土吃灰的”刘金虎有点戏谑的说着,眼神中多多少少是怀疑大过肯定

王海微低着头,没再说什么,听着旁边几人的打趣,好像已经有点习以为常了,现在这世道,会挣钱是受人尊重的,写小说写诗歌,特别是被叫做什么诗人,更像是一句砸瓜人的话,让人恶心难受。

“那你那朋友圈发的,我看写的挺好的吗,什么圈圈圆圆的,像是划拳一样”刘金虎说着,边比划着,但在王海看起来怎么都像是讽刺他一样

“那是清明节纪念我妈的”王海有点生气的说着,瞪了刘金虎一眼

“哦哦,我胡说的,你别往心里去,我这嘴能跑火车,你又不是不知道”说看了眼手机,一拧油门颠了

“行了行了,海子!那个怂就那球样”雷田说着拍了拍王海的肩膀

“我也走了,来单了”王海很是不爽,骑上车,片刻消失在车流之中

这几人,算是站点里为数众多的小团队里的一个,他们几个时不时聚在一起,也算不上情投意合,臭味相投,只是在一众陌生人之中,少有的几个能聊得几句的。

王海在这几人中是个或多或少搭话的角色,他本来敏感而羞涩,每每几人聚拢时,他不过是多一个站立的空间,对此他颇不在意。雷田呢总是冷漠和随和,抽冷子还会开个玩笑,能感觉到他生活的些许无奈与心酸,好像在他身上散发着可以闻到的那种气味,那种如同厨房里隔夜饭菜的气味

刘金虎倒是自然,大大咧咧,玩世不恭乐于现状,或者止于现状的样子,他的话吹牛的成分总多余实情,这种人却是十分合群,到哪里都能融为一体,也总是被各种人笑纳其间。猴子嘛,瘦小的身材本就减了几分存在感,眼睛总是贼溜溜的偷瞄附近穿着清凉或者身材火辣的女人,那种荷尔蒙过剩的样子,正如他脸上经久不衰的青春痘。

王海曾多次后悔提及自己的爱好,文学诗歌这些东西,在很多地方只有无休止的漠视和嘲笑,但他总是学不会隐藏,或者说他有时不愿意隐藏,他希望能有和这些人不一样的地方,说不上优越感,只是在内心深处的一种不甘和倔强。

晚上王海回到住处,一件件脱下身上厚重的衣服鞋子,从袜子上蒸腾起一股烟雾来,自己都闻着皱眉,脱掉衣服就赶忙钻进被子里,潮湿的被子感觉比室外还寒冷,脚蹬在被子里,像是用手划过粗糙的玻璃表面,仿佛能听见肌肉摩擦挤压的嘶吼声。手机扔在仅有的桌子上,桌上放着许多旧书,泛黄发霉,吃剩的外卖已经冻成一团,几张废纸散乱到处,整间屋子一股子下水道的味道

他缩在床上,就手拿起昨天没有看完的书,上面写着“你愿意用生命去换取宇宙的真理吗”王海苦笑了一下说“我愿意用生命换点钱是真的”从学校出来之后,不时就有人给他灌输,钱,钱,钱,只有这个字,好像它代表着全部的真理。

看了约莫20分钟,桌上的手机响了,王海拿起手机,看了来电显示,皱起了眉头,轻叹了口气,下意识坐直了身体,接了电话

“喂,爸!”

“睡了没”电话里声音沙哑,半是询问半是命令一般的说

“还没一会”

“你不是昨天发工资呢,怎么没见你把钱打回来”

“公司财务说,这几天银行系统升级,可能晚一两天”

“你不知道给家里说一声,等着用钱,你不知道”话筒里传来麻将相碰的声音,不知怎么了,王海突然觉得一团怒火顶了上来

“你少打点牌就有钱了!”

对面明显愣了一下“你个怂娃怎么和我说话呢,把你养这么大容易吗,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明天在把钱不打过来,我到城里找你去”说完对方粗鲁的挂断了电话,还能听见他猛击手机屏幕发出的声音

王海用力握着手机,深吸了一口气,能感到胸口翻涌的血流,他强忍着盯着墙壁上的一个污渍,等待良久才慢慢平静下来,叹了口气,无奈的躺在床上。

王海做这个工作已经1年了,说起来没少挣钱,但是就是攒不住,有个这爱耍钱的爹,隔三差五就要,根本没法弄,说又不能说,一说就急,又怕父亲年纪大了生病,只能自己忍着,真是上有老还没小。

听着城中村熙攘的声音。他起身穿上衣服。门外的寒冷,路边摊位冒出的蒸汽,比肩接踵的行人,叫卖声,嬉笑声。在村子中高楼间此起彼伏。

“小伙子,来姨给你说个话”一个50上下穿着花哨的妇女,冲着王海说着

“不用,不用”王海有点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女人

“小伙子,看你火气大的,来姨着谝一会先”说着就要拉王海的胳膊

王海错身躲过去,快两步走了出去,身后的女人也不生气,冲着另外一个男青年走了过去。

走出几步王海回过头,若有所思的看了女人一眼

“哎!!!”

王海直觉的脚下一软,赶紧把脚收了回去

“不好意思,对不起”说着看向脚的主人,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头发染成黄色,穿着件红色的外套,白净的脸皮,有点像周冬雨,身上香味刺鼻。王海看着女孩,脸一红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眼睛让鸡屎糊了,走路不看路,我刚买的鞋”说完女孩蹲下身子,用纸巾擦着白色的鞋面

王海心想,今天也是没看黄历,出门净出事

女孩站起来说“还站呢干嘛,等着给我赔吗”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王海傻站在原地苦笑了一下,空气中还飘散着女孩身上的香味,王海有点贪婪的吸了几口

“来了,坐里面”说话的是一个60上下的男人,膀大腰圆,身上的羽绒服已经被油污浸染的看不出颜色,腰上围着个围裙,嘴上叼着香烟,有滋有味的嘬着烟草里面的精华

“叔!炒面”王海说着

“中,这会没人就给你做”河南口音的男人说完打开火门,听着炉子里呼呼的火焰声音,赤红的火焰水柱一般冲出炉口,火焰上翻飞的炒瓢,在老板手中挖耳勺一般轻盈。

这家店在村子里已经开了十几年了,据老板自己说应该是奥运会前后的事,卖一些盖浇饭面条之类,店里环境和老板一个风格,什么东西上面都是油乎乎的。招牌上写着胖子大排档,因为便宜量大广受这些送餐员,快递员,农名工喜爱,当然村子里的租客也净是这类人。这会已经过了用餐高峰,店里没几个人满地的蒜皮纸屑,桌子上还放着上一位客人吃完的碗。

他看到一个熟人,站点里的同事李闻名,对方正在忙活着往嘴里扒拉炒饭,王海走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李闻名抬起头,一张酷似新疆人的样貌,浓眉大眼五官十分立体,长相十分帅气,他一脸疑惑转而微笑起来,两只手在空中复杂的挥舞了一下,宽大而厚实的手掌却非常灵活,嘴里呜呜囔囔的发出奇怪的声音,他是个聋哑人,平时站点里就靠着手机打字进行交流,有时候着急了也会用手语,但没人能看懂,也是因为自己残疾,所以总是独来独往,和单王一样,孤独的穿梭在热闹的城市里,独自骑着一批快马,风驰电掣。

王海像是看懂了一样,只是笑了一下,接着点了点头,本就和对方不是很熟悉,加上语言不通,所以坐在另外一桌,掰开一次性筷子,摩擦着等待着自己的饭。

“给你把剩的那点面都加了,知道你饭量大”老板说着把小山一样的炒面放在王海面前,一屁股坐在王海对面说着

“行,谢了叔,今天忙不”王海说着,抽出一次性筷子,吃了起来

“那天不都这样子,干不动了,高血压时间长了就晕,半个身子都是麻的。来刚好和叔喝点”说着,老板走到里屋拿出两瓶啤酒,重新点上一支烟,用力一吸,烟就少了一大截。

“我喝不了酒,一喝酒醉,脸还红”

“又不用你掏钱,回去就睡了,你还有撒事咋的,快赶紧科利马擦!”说完拿出一次性杯子就倒,滋出来的酒洒到桌上,他也没管,倒完一口气干了一杯

“还是汉斯解乏,你婶不让我喝,今天她没在,陪叔好好喝点”

王海一遍扒着炒面,想着今天白天的事,实在有些憋屈,拿起杯子一口干了,冰凉的啤酒从食道流进胃里,顿时觉得精神一震,他自从来到这城中村就在这里吃饭,时间长混的也熟了,老板也姓王,两个孩子都在外地,自己和老婆招呼着生意也是忙的不亦乐乎,闲的时候和店里的食客谝些闲,王海就是其中的一个

“你等着,我炒个菜下酒”老板也不等王海拒绝,起身翻起冰柜,不一会就炒了一个菜,宫保鸡丁。

这会李闻名吃完了饭,和王海点了点头就离开了,在村子里经常见到站点的熟人,李闻名的身影消失在村里时明时暗的灯火中,幽深的小巷轻易的吞噬着行人,光怪陆离的霓虹神经质的闪耀着

“来吃这!不收你钱”老板端来菜,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叔,你喝慢些”

“你也喝,年轻人还能没点酒量,以后咋在社会上混呢”老板世故的劝着酒

“确实喝不了,你看我这脸已经红了”王海确实酒量一般,这会脑袋眩晕吗,像是那时被撞的感觉

“喝你的,一会回去睡的香”老板斩钉截铁一副不把他灌醉誓不罢休的样子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又喝了几杯,今天王海却出奇的能喝,白天的事弄得他心烦意乱,喝着喝着,脑中却出现了刚才村子里那个女孩的脸来

“想撒呢,想媳妇了吧哈哈”老板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

“我哪来的媳妇,我就个下苦的,撒都没有,中国现在几千万光棍呢,又不差我这一个”王海接着酒力诉起苦来

“你尽在这胡说,撒都是干出来的,现在没有又不代表以后没有,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的时候,也不知道能不能打下天下,小米加步枪现在也不是飞机大炮了。我刚来古城的时候还在道北扒火车呢,你婶子嫁给我的时候,我连个新袜子都没有,这不是也过了这么多年了,改天有空了,叔给你介绍一个,看你一天老实的,见了女娃话都不敢说”老板这话倒也在理,不过后半段的话说着像是玩笑,听着也最好别当回事

“叔,你那个年代又不是现在,没有可比性”

“咦!看你这娃说的这叫个球话,我们那时候虽然没有要车要房,还不是得三响一转,你看跟撒人呢,难道没有的还不结婚了,那还不是遍地光葫芦,我那时候一个月才挣几块钱”

“撒叫个三响一转”王海天真的问

“瓜娃,手表,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最后电视机出来了就没人要收音机了,这也不是跟着时代变化呢”老板骄傲的说

“叔,我就是不知道现在该咋弄,你说我这好歹也是个大学生,虽然没有毕业,到现在也没个正经工作,我同学好多家里给想办法都安排了,我现在整天给人送饭,真不知道撒时候能混出个头”王海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像是被什么抛弃一般

“你们这代娃娃啊,尽想些没用的,你不是挺喜欢写文章吗,有想法就要坚持,你看你叔我,靠个炒瓢养活了一家人,这时代好着呢,只要你干就有出头的一天,叔和你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有时候看你也着急,你说你一天想啥呢,你们这些娃娃就是光知道想不知道干,你得先弄出个东西来才能让人知道不是吗”老板也不惯着他,他这个年代的人,只知道干,脑袋从不多想

“我也想,这不是换不来钱吗,养活自己都是问题了”王海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但还是为自己辩解着

“你还怕饿死不成,没钱吃饭了,你叔我这管够呢,这能要几个钱”老板一副大气模样

“不是这,叔你不明白意思”

“你这娃,啰嗦的,该死吊朝上,人死了埋人,楼塌了盖楼,你没听过老话吗,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就有丰田车”老板快意恩仇的样子,像是见过世面一般教育着面前的小孩

“这哪是老话”王海有些尴尬的笑着,心想广告词都出来了

“你叔我,土都埋脖子了,还不是一样干呢,小年轻脑子不要想别的,就一条路,你没听大大讲的,幸福生活都是干出来的,你们现在都好到哪去了”

强势的人总有一种奇妙的说服力,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观点是否正确,这种轻而易举的脱口而出,和莫名其妙的自信,总是会让人感到信服,一种无端的安全感

两个人聊着喝着,喝着聊着不知不觉的几个小时过去了,村里的街道上安静了下来,满地纸屑垃圾,油乎乎黑漆漆的路面,巷子里的霓虹灯招牌依旧不知疲倦的闪着各色的光芒,无声的招呼着街道上寥寥的行人。

王海走出饭馆已经摇摇晃晃的,走在黑漆漆的的巷子里,却鬼使神差的又碰见那个打扮妖艳的中年妇女。

“小伙子,来姨这谝一会,你看着大冷天的,姨也不容易”女人的语气多少带着一些自嘲,却十分有说服力

王海这会心中突的升起了一团火焰,与生俱来的冲动,把大脑交给身体,像是打开了一瓶新买的可乐,里面即将要喷涌出躁动不已的气泡。

但他还是警惕的问了一句“姨!谝撒里”

“瓜娃,来跟姨走,绝对让你满意”女人脸上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嘴角的微笑总像是见怪不怪的轻蔑

他稀里糊涂的跟着女人来到巷子深处的楼里面,摸索着上了楼梯,浑浑噩噩的坐在一间屋子里。

一间小屋,一张按摩床,一盏小灯,一个电暖气,王海此时有点想打退堂鼓,自己口袋里只剩下20元钱,卡上还有几百块的生活费,这种地方他在新闻里看过,动不动消费就好几千。

妇女笑嘻嘻的说“小伙子你运气真好,姨给你说,今天有个刚来的妹子,一会让他给你弄,保证让你舒服”

“弄,弄撒?”没等王海说出口,女人就关上了门,王海有点不知所措的坐在床边上,他不知道下来会发生什么,自己这一辈子都没碰过女人,也不知道怎么弄,上大学的时候,同学谈恋爱,看毛片。他总觉得这种事对不起家里交的学费,自己应该是去学习,怎么能一天干这种事,现在看来当时真该好好“学习”一下。

屋子里又小又闷,一会王海就出汗了,脱了外套就听见脚步声,开了门,一个妙龄少女走了进来,王海看着这不是晚上被自己踩了脚的那个女孩吗

“咋是你!”

“你认识我吗”女孩明显没记住王海,这会女孩没穿晚上的那件衣服,穿着件黑色连衣短裙,腿上套着丝袜,拿着个小箱子,有点纳闷的看着王海

“晚上走路踩你脚了,你忘了”王海傻子一样说着

“哦”女孩想起来对面的人“怎么追这给我赔钱来了”女人笑嘻嘻的说着

“.......”王海也不知道说什么,看着女孩精致的脸

“脱衣服上床”女孩说着

“哦,全都脱?”王海像是被自己的欲望操纵着,脱了衣服只剩下内衣的时候女孩开口说

“光是外套,想撒呢,好了趴到床上吧”

“哦”王海像是有点失望的照做着

“看你要哪样子,你还想弄撒呢”女孩像是看出了王海的真实意图

“没有没有”

女孩打开手提箱,拿出一个瓶子倒在手上反复搓着,一会双手贴着王海的后背按摩起来,王海觉得后背柔软又温暖,女孩不停的变换着手法,王海的注意力却完全没在这上面。按摩床是一张头部有洞的单人床,皮质的,时不时的发出一声与皮肉摩擦的声音。

“力度行不行”

“撒!?”

“力度行不行”女孩又问了一遍

“行行”王海也不知道这会应该说什么,头偏过去,本能的用眼睛瞟着女孩丝袜包裹着的腿,又怕女孩发现了,赶紧重新放回了原位。

“你第一次来”

“哦对,第一次,第一次”

“你是做什么的”女孩像医生一样仔细询问着

“送......骑手”

“骑手,送外卖的吗”

“差不多”王海心思没在对话上,他全力保持冷静,但眼睛还是老老实实的盯着女孩大腿,像是被死死按住了脑袋一般

“你们那个也挺挣钱的”

“还好吧”

女孩的声音很温柔,和晚上被踩了脚的那个人有点对不上号了

“现在很多人都不愿意进工厂了,都去干送外卖的了”

“为什么”

“可能是比较自由吧,要不就是挣得多”

“你原先在工厂里面待过吗”

“在广东的电子厂待过”

“那也挺好,挺稳定的不是”王海这会酒已经完全醒了,面对这样的场景,他完全应付不来,搜肠刮肚的不让话落到地上。

“我大学同学现在好像就在电子厂”

“你是大学生啊!”女孩有点惊讶的问

“是”王海无奈的回答,想的是回答着自己的性别

“真好”女孩由衷的发出感慨

“.......”

正当王海脑中还在搜索下一个话题应该说什么的时候,女孩说

“你看过大海吗”

“什么,大海没看过”

“我见过一次,像是丝绸一样,没有波浪,镜子似得,美的很,像是要把人心中的烦恼都冲洗干净了”女孩说着手上的动作始终没有停止,说着大海的时候王海感觉到女孩手上的力量明显轻了许多,好像她被思绪带着暂时离开了这里,去了那个只有她见过的没有波涛和声音的海边。

“我名字里就有个海字,我爸说希望我能海纳百川”

“哦”

“你上学的时候学过海子的诗没”女孩又突然问着

“学过,他是我最喜欢的诗人”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现在好多人都不知道他了,好像从来没有在这世间来过一样”

“这不是还有诗留下来了”王海像是心中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女孩说着跨上了按摩床,王海偏过头,有意无意的看着女孩的超短裙两腿之间的地方

王海有点不好意思的问“这就一直按就行了是吧”

“那你还想干撒”女孩警觉的回答

“没撒,没撒我明天还要上班,还要多长时间”王海被女孩这样一说看,瞬间恢复了理智

“快了”女孩的声音又重新回到进屋时的语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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