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漠黄沙吹过十里官道,先前寥寂的月色早被掩在了风尘中,四野一片鸦黑。
不知哪里传来阵阵驼铃,伴着少女轻快的笑语。说也奇怪,本该令人生怖的氛围,竟然意外地被笑声一扫而散。浓郁的夜色只能隐约勾勒少女纤细的轮廓,看不清面庞,想必定然是晓若春花的。
少女跳下骆驼,待站定后,支起手撑着下巴略略思考了会。她眼风一扫,见四下无人,便转头朝着骆驼扬起笑容,抬手摸摸它的脑袋说:“阿洛,就选这儿吧。”诡异的是,骆驼咧开了嘴角,吐了吐舌头,以少年的声音应着“妙极!”
黄沙骤停,风息立止,轰隆巨响中,一座酒楼平地拔起。
……
“胡春”酒楼里,少年模样的俊秀小厮一遍遍认真地擦着桌椅,拂着早不见踪影的沙尘。
酒楼里摆设精致,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全然不似安置在边塞之地,倒像是画里那文人笔下氤氲着江南春色灵秀之气的楼阁。
老板娘抱手倚在门前,望着道上扬起的沙尘,口中抱怨道:“什么鬼天气,路上连个鸟影都没。”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个为生计困恼的女人,待仔细一瞧,在她眼里竟丝毫看不出愁意。
小厮忙着手里的家伙什,头也没回,“急什么,快了。”
“我倒是不急,只是不知她还能不能撑得住!”说着,老板娘举起手里的一颗琉璃珠,对着日光瞅上了好些时候。
“你什么时候竟这般关心别个了,稀奇!”
“小洛子,你这是什么话,老板娘我一直人美心善!”
“是是是,我眼拙了。”
酒楼何时开张的,没人知道。老板娘姓甚名谁,也没人知道。偶尔会有酒客客气问候一下,她也只不过笑着回道:“陌路际会,各赴前程,无须记挂。”好在来往的大都是跑江湖的好汉,没人心生芥蒂,爽朗一笑便抛掷脑后。
渐渐,大家伙便以楼代人,无论男女老少都称老板娘一声“胡姐”,虽说人家看着不过双十年华而已。
胡姐走回柜台坐下,百无聊赖地打着算盘,心里念叨着“又没钱了,要穷死啦,手镯、簪子、衣裳、口脂······一样都买不起啊!”想到这,胡姐“咚”地一声扑在了柜面上,那双葱白纤细的手为难地揪住自己的头发,苦恼得不行。
忽地,她直起身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口。
“来了!”她亲启朱唇。
七八里地开外,少年郎骑着快马飞奔,马蹄在干燥的地面上扬起细尘,扑得后面队伍一嘴土腥气,没人抱怨也没人敢抱怨。
“公子,我们休息片刻可好?再跑下去,您的良马怕是遭不住了!”模样周正的侍卫驱着马赶上少年,只见青年穿着短打系着抹额,周身利落的气息却掩不住奔波的疲劳。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拉住缰绳,轻嘘一声停住座下的马驹。他安抚性的摸了摸马儿,沉思片刻,说道:“赵照,你告诉侍从们稍稍忍耐,前面不远应该有座酒楼,我们到那儿休整半天。”
赵照错愕地抬眼望向他的主上,“您怎么知道前面有酒楼?我们带的地图上并没有任何标注。”
“我们自进入沙漠边地以来一路都没什么水源,连水壶都难见到几个,这里沿路却时不时躺着三五个酒瓶。酒瓶造型小巧精致,不像是马队所带,如果是寻常过客也不会聚集丢在这片地上,应该是从酒楼出来捧杯骑马,不时小酌完后所弃。”
赵照点头,抱拳称是。
很快队伍便齐整起来往前行进,安静沉默又秩序井然。
果然不出所料,奔走约莫半刻钟后,众人眼前突现一座江南造式的酒楼,只见其四角悬铃,风动铃响,恍恍不若真物,倒似海市蜃楼,妖乎异乎。
刚下马罢,白净俊秀的年轻女子便走出楼门,朝他们露出一脸笑模样,但这笑意却浑不似寻常酒家那般讨好地令人生厌,倒觉春风满面,沁人心脾。她那双看着盈盈透透的眼睛直直地望向顶前边站着的青袍少年,道了声福。
女子自称是胡姐,一边说着楼里的营生一边引着众人入楼。待一行坐定后,她三两步转回柜台后,拿出几个装饰细致精巧的酒瓶,向两桌人分了去。就在经过少年郎时,皓腕不经意拂过其袖摆,惹得人轻皱了眉头一霎。
胡姐恍若不觉,自顾自地忙着手上的活计,只等忙完便抬步上楼。
“嘎吱嘎吱”的木板声不会儿就消失在层楼之上,只剩底下偶尔发出地杯盏推碰声,更显得这座楼安静得让人心生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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